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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影落廟堂

抱歉早上有點事,設置的預審把時間搞錯了沒及時更新,第二章晚點更新,有點問題要改一下。

宣德門外的石階上,暮春的風帶著些微暖意。刑部侍郎孫永業攏了攏衣袖,腳步略急。

前日他聽一位同僚私下說起,殿中侍御史李知禾正在查一個叫劉七的牙人,案子牽出了市易務內部批簽吏員。

“牙人、批簽吏員……這可是好機會。”孫永業心里掂量著。

他素來反對市易法,覺得此法名為平抑物價,實則是由官府下場與商爭利。只是這些年王相位高權重,朝中變法派聲勢正盛,稍有異議便會被壓下。如今市易務自己出丑,他若能借機將此事放大,未必不能動搖新法的根基。

轉過東華門,他在御街南口遇到了翰林學士李定。兩人一個是刑部舊臣,一個是經筵講官,皆在司馬光門下有舊。

寒暄幾句后,孫永業壓低了聲音:“聽說市易務出事了,你可曉得?”

李定挑了挑眉:“你是說劉七?牙人收取腳價、險錢,本不奇怪,可若真與市易務的批簽有牽連,那便有趣了?!?

“正是如此?!睂O永業停下腳步,眼神在街口四下掃了一圈,確認無人注意,才壓低嗓音,“此事若只論貪墨,便是一個小案。但若引向市易務的人默許牙人收錢,本就是侵擾市井,這樣的事傳開,天下士子與商賈自會群起而攻之。”

李定明白他的意思,語氣也沉下來:“這話,殿上自然不能直說。須得有人在朝會上問:市易務牙人之利歸何處?是以官收,抑或以商分?再引申一句,既然牙人能借職分利,那市易法設立之初,究竟是為平物價,還是為斂財?”

孫永業心中已有盤算,微微一笑:“你我不過一兩句話,便能讓他們自亂陣腳。只要逼得新黨在殿上為牙人辯解,他們的名聲便要受損?!?

當天下午,孫永業便去拜訪監察御史范純仁。

范純仁乃范仲淹之子,自幼受其父“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家訓熏陶,治事重在公義,不徇私情。朝中論事,多有大臣忌憚其言,因他既有保守派的立場,又不容同僚觸犯法紀。

孫永業此行,正是看中了他在御史臺的名望與威望,若能借他之口發難,王相公也不能輕易置之不理。

聽完孫永業的敘述,范純仁皺起眉:“我固然不贊同王相公所行之法,但犯法者自當治罪。若只是因人廢法,那是亂政;若有人借法中之弊侵蝕百姓,那更要治。無論新舊,只要觸犯國法,便無可寬恕?!?

“堯夫放心?!睂O永業笑著勸,“我們不必指斥王相公,只問市易法設牙人收錢這一條是否合禮。此事若引出朝野議論,必有人在言路上繼續追問。到時,即便王相要護,也得先想辦法堵住悠悠之口。”

次日,幾名在御史臺和諫院有話語權的保守派官員便在私宅密議。孫永業、李定、范純仁之外,還有給事中呂誨與監察御史賀允中。

賀允中翻著案牘,冷笑道:“我聽說劉七這人,早年在江南漕運做牙人時,就有侵蝕官銀的事。若能查出他與市易務的往來賬目,便可當堂質問市易法所用之人,何以皆是此等貪鄙之徒?”

呂誨接口道:“到時只要有人在殿上問一句,牙人既可分利,那市易務與坊市的交易,是否全然為官府利己?相公縱有百口之辯,也要三思?!?

屋里氣氛漸熱。

范純仁卻提醒:“此事雖可行,但須掌握分寸,不可讓人看出是借機廢法。否則王相公必以‘阻撓國政’為由彈劾我等。”

孫永業點頭:“正是此理。我們只做提問,不做定論。等輿論自發發酵,自有人替我們推到那一步?!?

眾人議定,由呂誨在下次朝會上提出“牙人分利是否為斂財”的疑問,由賀允中補充“市易法設牙人,本與抑價初衷相悖”的言辭,其他人則靜觀其變,視變法派反應再決定是否進一步追擊。

散會之時,孫永業心中已有幾分篤定。

市易法雖立意高遠,但在操作中難免摻雜人情與利益,只要這一次能將其污點推到臺前,不必真正廢除,也能讓王相一派在朝堂上防守吃緊。

他不由想起那句老話。

良法易毀于惡人,惡人亦能毀于良法。

午后,李知禾在案上批閱的文書還未放下,便聽到小吏稟道:“王相公請您與呂提舉,立刻赴相府一趟?!?

李知禾趕到相府時,院門已半掩,門外的侍衛見了他,低聲道:“相公正在等。”

跨過影壁,正院中一張長案橫在榻前,案上攤著幾卷公文,壓紙的玉鎮穩穩壓著角。

王安石背對著窗坐著,神色冷峻,目光落在卷面,卻并未翻動。

呂嘉問先一步到了,坐在一旁,神情比往日凝重。李知禾上前行禮,王安石抬眼:“坐?!?

他語氣平淡,卻直接切入:“我收到消息,孫永業和幾位舊黨,打算在下次朝會借劉七的事,說市易法是變相斂財。”

李知禾略一沉吟:“他們有何憑據?”

“憑據可有可無,只要說得有理有據,圣上就得生疑?!蓖醢彩粗叭糇屗麄儞屜仍诘钌祥_口,再來辯駁,就被動了。”

呂嘉問插言:“那就先結案,把證據交上去?!?

李知禾搖頭:“倉促結案,朝堂上或許能占一時上風,但坊市不會信。消息一旦傳到市井,‘新法助貪’的說法就定了,再想翻轉要費十倍力氣?!?

王安石目光一緊:“可若細查,牽扯的就多了,新法推行的其他幾條都可能受累。”

“相公,”李知禾正色道,“新法要立,不怕查,只怕查得不全。如今是有人敗壞新法名聲,我們若能順勢補上漏洞,不僅堵了舊黨的口,也能讓新法施行更穩定?!?

王安石沉思了一會:“補漏洞需要時日,可三日后便是朝會?!?

“三日足矣?!崩钪檀鸬酶纱啵爸灰喙怀钢?,我能在限期內送上物證、人證。”

呂嘉問皺眉:“三日?”

“我已掌握十足的證據?!崩钪炭聪蛲醢彩?,“朝堂上要的,是人犯和罪狀;百姓要的,是貪吏伏法。二者兼得,才是真正的交代?!?

王安石沉吟良久,像是在權衡得失。

外頭傳來微弱的蟲鳴,他才緩緩開口:“好。但記住,市易法的條目不能和本案有任何牽扯,連旁敲側擊都不可有?!?

李知禾頷首:“我明白?!?

話到此處,氣氛稍松。

王安石合上案上的公文,目光卻仍是冷厲的:“你們該知道,此案不僅關系到市易法。若輸了這一陣,接下來便是青苗、均輸,都會被拿來開刀?!?

李知禾心中一沉,抱拳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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