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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男身女相

他的步子比兩年前逃走時還要快,掠起風,又止步于一簾之隔。有人罵他粗魯,有人怪他唐突,俞繇都充耳未聞。

所有的氣力都不足以掀開長久橫亙的被拋棄的往事,俞繇的手懸停在半空,飄紗流過指縫。

家奴不敢拉扯,只得勸:“長公子,擅闖他們的后場不合禮數。”

這句話非但沒能阻攔,反倒讓他定下心,撩開簾幕,里面衣著花哨的偃偶橫陳無章,仿若狐仙棄了畫皮倉惶逃去。

人呢?

俞繇呆怔在原處,歷經了一場冷水兜頭淋下。

好一陣,才有人搬著東西過來,路過他身邊時問:“客人怎么到后場來了呀?”

“戲蕊?”

這聲音,是清和的丫鬟。俞繇當即轉身,眸中撞入一張平庸的臉,不似那個丫頭的清麗。

伶人將懷中工具在一邊放好,他向她解釋:“抱歉,認錯人了……”

家奴小聲說:“長公子回去吧。”

伶人見狀突然皺了眉,指摘家奴:“當主子的要做什么,輪得到你一個下人使喚?客人分明有心事,你這家奴好沒眼色。”

俞繇一向謙和,沒有因為伶人的直言而不悅,反倒是那家奴被踩了尾巴似的叫囂。

“下三流的貨色,我是侯府的下人,又不是你的下人!”

伶人冷笑著啐了口,俞繇闔了下眸:“家奴莽撞無禮,見諒。”

“客人還沒講清楚為什么到臺后來啊?”伶人似笑非笑地垂眼。

俞繇客氣道:“原本是來找人的。”

伶人“咦”了聲:“客人是不是把偃甲人認錯成活人了?”

俞繇搖搖頭:“是剛才在臺上謝幕的……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伶人霎時了然,并告知:“那個是坊主呀!”

須臾間,他眼里又死灰復燃,小心翼翼開口:“能見坊主一面嗎?”

“坊主還有許多麻煩事……”伶人本想推辭了,但侯府的長公子出手闊綽,行了打賞,她也不好推辭,話鋒一轉:“客人先去樓上稍待片刻,奴去請坊主來見。”

……

燕子巢不小,看得出坊主投入頗多。

俞繇摩挲著膝上的玉組佩,神思飄忽。

坊主叩門兩下進來,穿紅纏綠綴黃,挪步時一身環佩叮當,廉價卻足夠搶眼。青絲疏散不羈,臉頰胭脂妝點,形如艷鬼。

演戲的個個步態輕盈,坊主亦是,那個伶人和坊主站在一起后更是被比得失了顏色。

“客人,坊主來了。”伶人笑吟吟道。

坊主對他行了禮,俞繇緊盯著那張臉,溫聲道:“好重的粉妝,都斑駁了,怎么不以真面目示人?”

伶人賠笑著:“樓中開支全用在那些偃偶身上了,胭脂水粉就差了些。”

俞繇道:“坊主先卸了妝再談?”

伶人面上僵住一下,可坊主平和地點點頭,示意她去取水。

這個坊主處處透著古怪,家奴留了些心眼。

“長公子,當心這人跑了。”

他喚住要轉身離去的二人:“就在這里等著吧。”

伶人愣愣,然后說:“那……奴去打水。”

應俞繇之請,坊主當著他們的面洗去濃妝,去除粉飾后恢復活人的白皙清恬,眉眼、唇鼻、輪廓,處處與俞繇的回憶重疊。

俞繇喚道:“清和?”

彼時坊主的聲音如珠玉冷冽,夾雜著少年人的青澀:“客人,奴不叫清和。”

怎么不是個姑娘?

俞繇腦子里繃著的線終于斷裂,對方連神態都能和清和如出一轍,可卻是個少年人!

他起身逼視:“你究竟是男是女?”

一個清冷如月的人變得咄咄逼人,伶人趕忙擋在二人之間。

坊主回之以冷漠:“奴是男身女相。”

“怎么會?”

俞繇既是驚疑又是不解:“你怎么是……你和她長得一模一樣,你……”

伶人嘆聲說:“坊主素來寡言少語,這才讓客人誤會良久。”

一股暈眩感直沖頭頂。

復雜的情緒叫囂著,將要撕碎他。

時隔兩年再見到清和那張臉,竟然長在了一個男子身上……

他不信,不愿信,也不敢信。

坊主輕拍伶人的肩,繞過她直面俞繇。

“客人如果不信,可以驗身。”

家奴在心里暗罵這唱戲的下流、不知廉恥。

筆直的雙肩、平坦的弧度……雖然很清瘦,可仔細辨認不是區分不出男女。

坊主在等俞繇開口。

“……不必了。”

“客人還有事要說嗎?”坊主后退兩步,保持距離。

俞繇不死心追問:“你易容了嗎?”

“不曾。”

伶人說道:“客人是為找人來的,可是也要明白世人千萬,皮囊形貌相似是常有。”

“……”

坊主暗下逐客令:“客人,燕子巢今日不會再演戲了,沒有旁的事……奴還要去處理偃偶。”

俞繇自嘲,從看到這個人行動如常時起,他就該打消疑慮,這些人都不是清和。

俞繇走了,家奴隨行其后。樓外冷雨瀟瀟、飄飄灑灑,蕩入了心窩,萬物都復蘇,獨一個他還置身在數九寒冬。

春雨吹得人好疼,干死的種子沒有再發芽的機會,而這種感受他早就該習以為常。

有人立在閣樓的窗邊,眄睞躊躇人影。

“姑娘,喝點水,別傷了嗓子。”

言攸抿了兩口以作潤嗓之用,低沉的音調拔高,恢復正常。

“總算走了。”戲蕊湊在她身邊往下看:“燕子巢還真是名聲唱響了,連長公子這尊大佛都請來了。”

言攸輕放茶杯,“侯府和太常卿府在議親,他來燕子巢找麻煩總勝過讓兩家歡歡喜喜結親,讓侯府如愿,讓裕王黨得意。”

她這長兄,越反叛越好,最好是能和他最看重的那些親眷撕起來,撕得越響越好。

在燕子巢里遠遠眺望,能窺見行止學宮,也能看到長寧侯府。

為什么一定要身死逃脫?

長寧侯府的決絕早就給出答案:她和長寧侯本就不是血親,她從來就不是俞繇要找的四妹。

況且……久留在仇人眼下只會任人宰割。

言攸換了一身常服,戲蕊見她要出樓,擔心起來:“姑娘,你要去哪里?”

“你知道兩年前最想我死的人是誰嗎?”她停在走雨的房檐內。

戲蕊道:“想讓姑娘死的人太多了,我哪里知道哪個最恨姑娘?”

而她抬手輕撫脖頸,戲蕊又瞬間明了,姑娘是要去報仇。

“當然是兩年前那樁人彘案的主謀。”

“殺人犯啊?那多危險。”戲蕊忍不住去拉她手臂。

言攸抿唇微笑:“該小心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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