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殘頁疑麟
- 入贅三年:我的扳手藏著千億家產
- 再見殘陽
- 3242字
- 2025-07-19 14:22:57
車庫隔間里那盞昏黃的白熾燈,像一只垂死的眼睛,無力地對抗著從門縫和破窗縫隙里鉆進來的、帶著濕冷雨氣的夜風。燈絲發出極其細微的“嘶嘶”聲,光線隨之明滅不定,將行軍床上蜷縮的身影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拉扯出扭曲、顫抖的暗影。
張麒的顫抖已經不再劇烈,變成了一種更深沉的、從骨髓里透出來的痙攣。高燒似乎耗盡了身體最后的能量,滾燙的皮膚下,脈搏的跳動卻異常急促而微弱,像被重錘敲打的破鼓。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帶著灼熱的痛感,從干裂的嘴唇里溢出,在冰冷的空氣中凝成短暫的白霧,隨即消散。
意識徹底沉入了混沌的深海。滾燙的巖漿與刺骨的寒冰在身體里瘋狂拉鋸、撕扯。破碎的、毫無邏輯的畫面如同沸騰的泡沫,在意識深處翻滾、炸裂:漫天飛濺的冰屑折射著七彩的光,冰冷堅硬;瑞士副總帶著倫敦腔的冰冷警告,如同金屬摩擦;江宏遠那張因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在警燈的閃爍下如同鬼魅;還有…還有江琳那雙眼睛…那雙在璀璨燈光下、在警燈閃爍中,永遠覆蓋著寒冰、卻又在冰雕麒麟出現瞬間掠過一絲茫然的冰藍色眼眸…那雙眼睛,此刻在混沌的意識里,卻異常清晰地放大,冰冷地注視著他,然后,是那只白皙的手,隨意地將白色藥盒丟棄在冰冷水泥地上的畫面…啪嗒…那聲音在混沌中無限放大,震耳欲聾…
“呃…嗬…”一聲極其嘶啞、如同破舊風箱般的呻吟從他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他無意識地蜷縮得更緊,仿佛這樣能汲取一點微不足道的暖意。左手那只沾滿油污、帶著焦黑腐蝕破洞的帆布手套,在無意識的痙攣中,指關節微微屈伸著。破洞邊緣翻卷的帆布纖維,隨著他細微的動作輕輕摩擦著下方紅腫的灼傷皮膚,帶來一陣陣鉆心的刺痛,卻無法穿透高燒帶來的麻木感。
破洞深處,那枚造型古樸的麒麟戒指,在昏黃搖曳的燈光下,隨著他手指的痙攣,偶爾折射出一線幽暗、冰冷的光澤。
車庫通往主宅的門,無聲無息地滑開一道更寬的縫隙。沒有腳步聲。
江琳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立在門邊的陰影里。素色的羊絨睡袍裹著她纖細的身體,赤著的雙足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感受著刺骨的寒意不斷向上蔓延。她似乎站了很久,冰冷的目光穿透屏風的縫隙,落在行軍床上那個痛苦蜷縮、意識模糊的身影上。
那張在昏黃燈光下顯得異常脆弱的臉,潮紅褪去一些,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灰白。額頭上密布的冷汗已經干涸,留下黏膩的痕跡。干裂的嘴唇微微張著,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帶著灼熱的氣息。他看起來…像一具被遺棄在廢墟里的、即將冷卻的軀殼。
江琳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他行軍床前冰冷的水泥地上。那里,靜靜躺著那個她幾個小時前丟棄的白色藥盒。藥盒孤零零地躺在油污和灰塵里,距離他垂落在床沿、因高燒而微微痙攣的手指,只有幾寸的距離。他顯然沒有碰到它。
她的冰藍色瞳孔里,沒有任何波瀾。既沒有看到藥盒未被拾起的意外,也沒有看到對方病痛加劇的憐憫。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凍結了萬年的寒潭。仿佛眼前的一切,不過是窗外飄過的、無關緊要的一片枯葉。
她微微側過身,目光似乎想移開,卻被行軍床腳邊一個敞開的、沾滿油污的帆布工具包吸引了。工具包歪倒在地,里面散落出幾件常用的扳手、螺絲刀,還有一個邊緣磨損嚴重的黑色皮質錢夾。
錢夾的搭扣似乎沒扣緊,露出里面一角。
江琳的視線,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落在了錢夾敞開的縫隙里。
昏黃的燈光吝嗇地照亮了錢夾內部的一角。那里,沒有鈔票,只有幾張卡片。最上面一張,通體漆黑,沒有任何圖案,只在右下角,印著一串極其微小的、似乎是激光蝕刻的數字編碼——正是張麒交給警察驗證的那張“驗證卡”。
而在這張驗證卡下面,露出另一張卡片的一角。那似乎不是銀行卡,更像是一張…照片?
照片的邊緣有些磨損發白,顯然經常被摩挲?;椟S的光線下,只能看到照片的一小部分:一片模糊的、似乎是醫院病房的白色背景,一只極其枯瘦、布滿老年斑的手,正緊緊地、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力度,抓握著另一只…戴著沾滿油污的帆布手套的手!
那只被抓住的手,江琳無比熟悉!正是張麒的左手!那手套,和她此刻看到的、張麒手上戴著的那只破洞手套一模一樣!只是照片里似乎還沒有那個焦黑的破洞。
照片里,那只枯瘦的手抓得如此之緊,指關節都因用力而泛白。仿佛抓著的是溺水前最后一根浮木,是生命盡頭唯一的救贖。一種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情感,透過這抓握的姿態,撲面而來!
江琳的呼吸,在看清照片那瞬間,幾不可察地停滯了一瞬!冰藍色的瞳孔深處,那片凍結的寒潭,仿佛被投入了一顆微小的石子,極其輕微地波動了一下!那只枯瘦的手…她認得!那是爺爺江老太爺的手!在她最后的記憶里,爺爺的手就是那樣枯瘦、布滿斑點!
爺爺…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如此用力地抓著…張麒的手?為什么?!
一股冰冷的、混雜著震驚和強烈不解的電流,猛地竄過江琳的脊椎!爺爺遺言“善待張麒”的碎片,與眼前這張照片帶來的沖擊,在她堅固的心防上,狠狠地鑿開了一道裂縫!爺爺和張麒之間…到底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聯系?!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從那張照片,移回了行軍床上昏迷不醒的張麒臉上。那灰白、脆弱、被病痛折磨的臉,此刻在她眼中,似乎籠罩上了一層難以言喻的迷霧。
就在這時!
行軍床上,意識在滾燙巖漿和冰冷深淵中沉浮的張麒,身體猛地劇烈抽搐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無意識地翕動著,發出一串極其模糊、破碎、卻帶著巨大恐懼和痛楚的囈語:
“不…不要…媽…別跳…琉璃盞…碎了…都碎了…麒麟…踏碎…”
囈語斷斷續續,如同垂死者的夢囈,每一個破碎的音節都帶著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絕望!尤其是最后那模糊的“麒麟…踏碎…”幾個字,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帶著一種撕裂般的痛苦!
江琳的身體,在聽到這破碎囈語的瞬間,猛地僵住!如同被一道無形的冰錐狠狠貫穿!
琉璃盞?!麒麟踏碎?!
這兩個詞,如同兩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她的神經上!爺爺撕碎的日記殘頁!那張被她藏在梳妝臺暗格深處、幾乎被遺忘的紙片上,用爺爺顫抖的筆跡寫下的那句殘缺的謎語——
“麒麟踏碎琉璃盞,…”
后面是什么?后面被撕掉了!她一直以為那是爺爺病重時的胡言亂語,或者某個不完整的隱喻!從未深究!
可現在!這個躺在行軍床上、瀕臨昏迷的男人,在無意識的痛苦囈語中,竟然清晰地念出了前半句!那絕望的語調,那深入骨髓的痛苦…這絕不是巧合!
麒麟…琉璃盞…爺爺的遺言…爺爺緊抓他的手…瑞士銀行的Alpha賬戶…還有他手上那枚在破洞下若隱若現、雕刻著麒麟的戒指…
無數破碎的、原本毫不相干的線索,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撥動!瞬間在她混亂的腦海中瘋狂地旋轉、碰撞、試圖拼湊!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寒意和一種近乎恐怖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江琳!她只覺得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凍結了!冰藍色的瞳孔因極致的震驚和恐懼而驟然收縮!她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赤裸的足跟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她死死地盯著行軍床上那個意識模糊的身影,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他!那不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令人生厭的贅婿!而是一個渾身籠罩著巨大秘密和恐怖謎團的…未知存在!
爺爺的死…張麒的出現…江家的現狀…這一切,難道都纏繞在那句“麒麟踏碎琉璃盞”的謎語之中?!
車庫死寂。只有張麒沉重艱難的呼吸聲,和燈絲將斷未斷的“嘶嘶”聲在微弱地響著。
江琳站在冰冷的陰影里,臉色蒼白如紙,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著。那雙冰藍色的眼眸里,萬年不化的寒冰第一次出現了巨大的裂痕,裂痕深處,是翻涌的驚濤駭浪!震驚、恐懼、茫然、還有一絲被卷入巨大漩渦的冰冷窒息感!
她猛地轉身!羊絨睡袍的衣角帶起一陣冰冷的風。她甚至沒有再看一眼地上那個被丟棄的藥盒,也沒有再看一眼昏迷的張麒。她像逃離一個恐怖的夢魘,赤著腳,無聲而急促地沖出了車庫隔間,反手重重地關上了那扇厚重的木門!
“砰!”
沉悶的關門聲在死寂的車庫里回蕩,震得那盞昏黃的燈泡都劇烈地搖晃了幾下,光線更加明滅不定。
行軍床上,張麒似乎被關門聲驚動,無意識地發出一聲更重的、帶著痛苦的呻吟,身體再次劇烈地痙攣了一下。左手那只戴著破洞手套的手,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著,似乎想抓住什么。
昏黃的燈光下,那枚隱藏在破洞深處的麒麟戒指,隨著他手指的痙攣,再次折射出一線冰冷、幽暗、仿佛來自深淵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