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明暗中搖曳，月光散入漏窗，照在她蒼白的面色上。

細密汗珠順額而落，青綠色眼眸如同摻雜著余雪的春色，倒映著兇戾身影。

蠱蟲在她身體內躁動不安，似有無數螞蟻一點點啃食心臟，手緊握左胸，指節泛白。

嘴唇艱難蠕動半天發出顫聲:“你…答應過我…不動他…”

“是，我答應過你，但是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你知道后果的。”

男人站在火光中看不清面容，戲謔聲響起，扔下一粒藥丸和一塊玉墜。

眼看著玉墜掉落，她翻于床下，雙手顫栗接過，放在胸口，感受著故人留下的氣息。

“我明白，大人。”

她斂下眼眸，吃完藥后已然平復，淡淡回應著，將東西放于桌上，男人隨意瞟了眼，放入胸口。

見男人遠去，才癱軟在地上，望著那玉墜。

吳相走進澤府時，看見的便是澤易坐在搖椅中，閉著眼。

椅前。女子一襲淡色衣裙，曼舞間透于光中，身姿隱綽。

聞聲，澤易懶散開眸，女人慌忙進屋。

“澤大人好雅興，是在下唐突了。”

吳相彎身，垂下腦袋，澤易停椅，腳落地。

“吳大人找我，為狐妖一事，是想拿走狐妖，還是有線索？”

女人已經穿好衣服，端著兩杯茶水放在桌上，離開。

“瞧，家妻已備好茶水，不如一坐，慢慢細說。”

吳相只能坐下，望著那茶，澤易似是看穿他心事，笑著端茶一飲而盡。

他自然明白其意思，端著茶喝完。

“這狐妖我自是能給你，但是吳大人也該有些誠意才是。”

“你想知道什么？”

“我自然知道吳大人不會無故摻和，不是嗎。”

談完后，澤易帶著吳相來到那密道，從密道走下時，吳相還在想象這狐貍會如何。

染青已經嘗試很多種辦法，那將她困在這里的人倒是每天送來吃食，今天正想如何出去，便聞見兩種陌生氣息。

扭頭時正與吳相對上視線，剎那，露出尖爪撲過去，就被吳相提溜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強匪，壞蛋。”

她瞎撲騰著，剛剛被她融化的吳相此時看她，像在看只乳臭未干的狐崽沖他炸毛。

想想當時若兒只有這般大時，總是舉著劍想與母親比試的模樣，那眼神語氣和染青一樣。

“想見葉琴就乖乖聽話，好了，那我就不叨擾澤大人，告辭。”

染青聽著他在自己耳邊說著這話，乖乖停了下來，剛剛太沖動，他身上，有仙君的味道。

最后幾句，是吳相說給澤易聽的。

何歡來到東城荒地，腳尖邁在枯裂的干土，旭日高照，時而風習，翻起些許石粒。

停落，何歡蹲下身，伸手撫摸著干土上裂開的縫隙，掌心流出幾絲白光。

須臾，干土震動，面前土地緩緩打開，出現密道。

何歡踏入，密道合上，他迎著壁上的微光而下，鼻尖鉆入各種粉藥的氣味。

“呦，稀客啊，不知仙君大人來此所謂何事？”

靈貓從男子肩膀跳落，手搭在桌上，黑青色筋絡順著手臂流向他的臉，昏暗的火光下如同絲縷蜿蜒交錯。

黑色靈貓隱匿于暗中，藍綠色的瞳孔豎起散著幽光，在何歡腳邊轉著圈，隨他來到鋪前。

“人死不能復生，乃萬物法則，又何苦糟踐自己身子。”

何歡低眸便看見他手臂的傷痕，對上男人的眼睛，淡淡說著。

“都過去這些年，仙君還是如此閑適，若是說這些，慢走不送。”

深說罷，扭頭自顧自整理著藥粉，何歡拿出那袋土，放在柜前。

深看了眼，落在何歡身上，輕笑一聲:“怎么，仙君拿土放我鋪前，我這不制土，倒是可以去上面給你挖些。”

他手撐在柜面，眸含笑意卻不達眼底，沒想到這何歡仙君竟與一條蛇妖有關。

“我是想知道這食血散你賣給何人？”

何歡見此不惱，只是說著，從衣袖掏出幾顆糖果，他笑意僵了一瞬，手蓋住糖，緩緩移到自己面前。

“就憑這幾顆糖，仙君真是說笑，不過，仙君何時喜歡起帶配飾了？”

靈貓從地面躍起，腳點柜面借力跳到何歡肩上，用爪子逗弄著他腰間劍上的配飾。

“別貧嘴了，我知道你會告訴我，就憑這幾顆糖。”

何歡捉起靈貓脖頸，放在地上，對著深說著。

“羅安城，我只知道這么多，這糖我便收下了。”

待何歡走后，深剝開糖紙含進嘴里，感受甜味在嘴中蔓延，靈貓低頭嗅了嗅那糖紙，抬起腦袋歪頭。

“怎么，你也想爺爺了嗎？”

等何歡來到吳府，跨進門，就瞧見小小的身影趴在吳相身上，抓著他胡子。

“仙君，你去哪了，吳伯伯說讓我在這里等你。”

染青嗅到何歡的味道，迅速跳出吳相懷里，張開小手一把撲進他懷中，用腦袋蹭著，抬著腦袋，眼眸濕潤。

何歡蹲下身在她撲過來時抱在懷里，摸著她毛茸茸的腦袋。

靈力在她體內流轉回到手掌，確認完她沒事，松了口氣。

看起來那澤相應該不是沉，那真的是巧合嗎？

何歡心生疑慮，懲戒她的想法在看見她那雙眼睛時，就煙消云散，但是他不能心軟。

“有些事耽擱了一些，有謝過吳伯伯嗎？”

“謝就不必了，在澤府那密道她瞧見我就直接撲過來，要不是我有些身手，她怕不是要把我臉撓花。”

吳相起身，瞧那會化形的小狐貍剛剛正和自己玩的開心，一見到他，就撇下自己，心里難免失落。

染青不好意思的把頭埋進何歡胸膛，聲音悶悶:“對不起…”

剛回到竹舍，何歡將她放在地上，語氣不容置喙:“站好”

染青本想裝萌，察覺出何歡真的生氣了，乖巧走到竹壁，面壁思過，用余光偷瞄何歡臉色。

“我說過什么，你倒是長本事了，連化形都沒有練好，就偷跑去玩，在沒說清楚原委之前，給我好好罰站。”

何歡坐在椅子上，看她乖巧認罰的模樣，想著將原委弄清楚。

“仙君，那個地方。”

染青剛想將原委說出來，眼睛落在那椅子下面，雖然有打掃過，但恰巧也因為打掃過。

她記得，她剛學會用靈力刻畫，在那木桌底下的地上，刻過東西。

有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