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沙井東環路89號的腸粉店仍氤氳著裊裊熱氣。蒸籠層層疊起,白霧如云般繚繞在天花板下,與醬油的咸香、豬油渣的焦香,以及一絲隱約的鐵銹氣息交織在一起……
腸粉阿姐左手翻動平底鍋,右手卻刷著抖音。
屏幕里正播放“康巴聯邦彝海結盟2.0”發布會的回放。小斌穿著工裝站在簡陋搭建的臺子上,身后是紅底黃字橫幅:“身份證升級為居士證,是民族自救的最后防線。”
她噗地笑出聲:“這年頭,焊工都能搞聯邦了?”
話音未落,門被猛地撞開。
一個身穿銀色太空警服的男人跌跌撞撞地沖進來,頭盔歪斜,面罩裂了一條縫,露出半張淚痕縱橫的臉。他撲通跪倒在地,雙手高舉一張泛著奇異熒光的身份證。
“我認罪!我交證據!我不是人!”他嘶啞喊道。
腸粉阿姐嚇得躲進內室……
那張身份證上的照片赫然是小斌,但簽發機關寫著:“太空警署·銀河戶籍科”,有效期至2145年。
外面雨勢漸大,閃電撕裂夜空的一瞬,整條街的霓虹招牌同時閃爍——蠔一股份大樓頂上的泰王室族徽驟然亮起,金底藍邊,九層華蓋,底下一行小字:“曼谷王朝駐沙井特別辦事處”。
角落里,一個穿灰色T恤的女人緩緩抬頭。
她是余芝琴,商會文員,此刻正用銀勺輕輕攪動一碗牛雜湯,動作如同調制某種古老的咒語。
“你們知道嗎?”她的聲音不高,卻壓住了雨聲,“我媽是泰王國的。”
全場靜默。
阿姐手一抖,腸粉滑進油鍋,炸出一聲尖響。
余芝琴笑了,眼角泛起細紋:“不是泰籍。外祖父跟拉瑪五世喝過早茶。”
她頓了頓,眼神飄向窗外,“所以,當蠔一股份以‘房東身份’扣押農民工身份證時,我一點也不意外。”
就在這時,小斌推門而入。
他穿著沾滿焊渣的藍色工裝,肩上還掛著半截安全帶,腳踩一雙破洞勞保鞋。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在地板上,發出“嗒、嗒”的輕響。
他一眼看到地上那張身份證,臉色驟變。
“誰給你的權力?”他一步步逼近太空警員,“拿走我的證件?還偽造這種鬼東西?”
“是量子同步!你的信息已經被上傳至軌道服務器!現在你是‘深空戶籍’預備役公民!”
“搞什么氫彈!”小斌一腳踹翻椅子,“我可是坐高鐵過來的,你就說我成了外星戶口?”
余芝琴輕輕放下勺子:“這不是戶籍問題,這是文化滅絕。”
她站起身,從包里取出一部老式諾基亞手機,撥通一個沒有區號的號碼。
電話接通的瞬間,店內所有電子設備集體黑屏。
只有那臺老舊電焊機嗡地一聲啟動,火花四濺,在墻上投射出詭異的圖騰影子——像是一群人圍著火堆結盟。
“我已經通知康巴衛視。”余芝琴淡淡地說,“今晚八點,直播《彝海結盟再締約》。”
“你們這是什么意思!”
余芝琴微笑道:“我們是在修復真相。你們用科技碾壓傳統,用數據抹殺身份,這才是真正的背叛。”
小斌冷笑:“我本來不想搞這么大的。可你們拿走我的身份證、銀行卡、焊工證,逼我去投訴……還安排那個‘小葉丹后人’來認親?”
“那不是安排!”“是系統自動匹配的!AI檢測到你們DNA相似度達67.3%!”
“67.3%?”小斌怒極反笑,“那我和猩猩還有60%呢!你要不要讓我跟動物園結盟?”
突然,后廚傳來一聲巨響。
電焊機炸了。
火花中,一道人影緩緩走出——是利賽制冷的戴小麗,手里拎著一個鐵皮箱,上面貼著“涉密·嚴禁開啟”標簽。
“這是我昨晚在利爾制冰倉庫拍的照片。”她聲音平靜。
“利賽制冷交了房租。”印尼戴小麗盯著他,“憑什么讓利爾制冰的門衛半夜闖入宿舍,搜走員工證件?這已經構成企業侵權!我要起訴!索賠三百萬!”
小斌緩緩蹲下,撿起自己的身份證。
照片上的他目光堅定,可簽發機關那一欄,已被某種熒光墨水涂改,隱約可見“泰王國駐華特別事務處”字樣。
“趙勇……”他喃喃道,“都是你亂搞。”
余芝琴瞇起眼:“你說趙勇?太空警署的趙勇?”
“就是他。”小斌冷笑,“他私下聯系泰王國曼谷王朝,替他信說情。說什么‘冒犯君主罪’不該適用現代外交……結果呢?沙井片區所有泰籍房東開始以扣押農民工證件。”
戴小麗補充:“而且最近泰柬邊境開戰,沙井被劃為戰備緩沖區。”
夜色籠罩下的沙井海鮮市場,腥咸的海風裹挾著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余芝琴站在冷藏車旁,手指輕觸車門冰冷的金屬表面,眼神警惕地掃視四周。
“有點不對勁。”小斌低聲說道,焊槍在他手中微微發熱,藍光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刺眼。他抬頭望向遠處,隱約能看到幾道模糊的身影正朝他們靠近。
“凌晨兩點,這里不該還有人。”余芝琴皺眉,聲音壓得極低。她的目光落在冷藏車后車廂的一角,那里似乎有什么東西被刻意遮掩住了。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寂靜。十幾名持槍人員從四面八方涌出,將他們團團圍住。小斌迅速反應,舉起焊槍對準冷藏車上的液氮罐閥門。“別動,我封住它。”
焊槍噴出熾熱的火焰,與液氮罐接觸的瞬間發出刺耳的嘶鳴聲。白色的霧氣迅速彌漫開來,形成一道低溫屏障,將追兵暫時阻擋在外。余芝琴趁機翻開車門,快速翻找文件。
“找到了!”她低聲驚呼,手中攥著一份泛黃的資料。就在她準備撤退時,一張照片從資料中滑落,掉在地上。照片上,她的父親與蘇培輝的祖父并肩而立,笑容溫和卻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
“快走!”小斌催促道,焊槍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臉上,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滑落。他用焊槍制造出更多的火花,吸引追兵的注意力,為余芝琴爭取時間。
兩人躲進冷凍倉庫,昏暗的燈光下,交易現場的氣氛緊張而壓抑。余芝琴看到父親的老同事正仔細檢查樣本容器,神情專注而謹慎。武裝人員開始搜尋他們的藏身之處,腳步聲越來越近。
“交給我。”小斌低聲說,隨即用焊槍點燃附近的一堆廢舊金屬,火光瞬間照亮了整個倉庫。混亂中,余芝琴冒險潛入交易區,用手機拍下樣本的照片。樣本容器上刻有奇怪的花紋,與康巴聯邦圖騰相似,卻又存在細微差異。
“這些標記……”余芝琴喃喃自語,心中隱隱感到不安。她將照片收好,迅速退回小斌身邊。“我們得離開這里。”
逃亡的路上,街道空曠而寂靜,只有路燈投下斑駁的影子。兩人躲在一處廢棄的商鋪后,喘息未定。小斌注意到余芝琴手中的照片,眉頭微皺。“你父親和蘇培輝的祖父……”
“先別問這個。”余芝琴打斷他的話,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有人跟蹤我們。”
果然,不遠處的街角,一道黑影悄然移動。小斌冷哼一聲,故意引爆冷凍箱制造煙霧彈。濃煙中,他們趁機轉移,消失在夜色中。
“樣本標簽上的花紋,和康巴聯邦圖騰很像。”余芝琴一邊跑一邊分析,“但它們的排列方式不同,像是某種密碼。”
“也許不只是圖騰那么簡單。”小斌沉思片刻,忽然停下腳步。“等等,你看那個跟蹤者的手。”
余芝琴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人的戒指上赫然刻著商會的標志。她心頭一震,意識到事情遠比想象中復雜。“商會內部也有勢力介入?”
兩人躲進一條狹窄的巷子,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喘息。小斌低頭檢查焊槍,發現焊接處竟然出現了異常的結晶體。“這東西……好像和樣本有關。”
“先別管這些。”余芝琴低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焦慮。“我們得盡快找到安全的地方,分析這些信息。”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汽車引擎的轟鳴聲。幾束強光劃破夜色,直直朝他們所在的方向射來。小斌迅速拉起余芝琴,低聲說道:“跑!”
他們在巷子里狂奔,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街道上。身后,追兵的聲音越來越近,仿佛隨時會將他們吞噬。小斌忽然停下,轉身用焊槍點燃路邊的垃圾桶,火光沖天而起,暫時阻擋了追兵。
“往那邊!”余芝琴指向一條隱蔽的小路,兩人迅速鉆入。小路盡頭是一片廢棄的工地,雜草叢生,鐵銹斑駁的機械殘骸散落各處。
“這里應該安全了。”小斌喘著粗氣說道,目光落在余芝琴手中的照片上。“那張合影……能告訴我更多嗎?”
余芝琴沉默片刻,緩緩說道:“我父親和蘇培輝的祖父,曾經一起參與過某個項目。但具體是什么,我一直不知道。”
小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目光轉向手中的焊槍。“看來,我們的焊槍不僅僅是工具,它可能藏著更大的秘密。”
余芝琴沒有回答,而是低頭翻看樣本的照片。她注意到花紋的排列方式似乎對應著某種規律,像是某種古老的文字或符號。
“這些標記……會不會是密碼?”她試探性地問道。
小斌眼中閃過一絲興奮。“有可能。如果我們能破解它,或許能找到答案。”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探照燈的光束掃過工地,將他們的身影暴露無遺。小斌迅速拉著余芝琴躲到一堆廢棄的鋼筋后。
“他們來了。”小斌低聲說道,焊槍在他手中微微發燙。“準備好了嗎?”
余芝琴點點頭,握緊手中的資料。“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讓他們得逞。”
直升機懸停在半空,幾名武裝人員從繩索滑下,迅速包圍了工地。小斌深吸一口氣,焊槍的藍光在黑暗中愈發耀眼。他知道,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至關重要。
“記住,樣本才是關鍵。”余芝琴低聲提醒道,目光堅定。“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能讓他們帶走它。”
小斌沒有回答,只是默默舉起了焊槍。火花在夜空中綻放,宛如一場無聲的戰斗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