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以攻對攻,以命搏命!守護的決絕與赴死的慘烈在胸中轟然炸開!
“破——!”喉嚨里迸發出一聲撕裂般的、帶著血沫的震天怒吼,仿佛要吼出胸中所有的憤怒與不甘!
雁翎刀化作一道撕裂重重雨幕的銀色狂龍,帶著一去不返的慘烈氣勢,悍然迎向那道毀滅一切的青色雷霆!
兩道蘊含著雙方全部意志、全部力量、全部生命的恐怖刀光,如同兩顆燃燒的隕星,在這狹窄的、搖搖欲墜的死亡舞臺上,轟然交匯!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凝固。
沒有預想中驚天動地的巨響碰撞。
只有一聲尖銳、刺耳、令人靈魂都為之凍結戰栗的斷裂聲——“錚——嘣!!!”
那是利刃斬斷粗如兒臂、浸滿桐油、堅韌無比的古藤主索時發出的、令人牙酸的死亡哀鳴!
光芒爆閃!狂猛無匹、失去控制的刀氣如同無數脫韁的狂暴兇獸,轟然炸開、四散奔突!
鐵寒川和木連城的刀鋒并未完全實打實地碰撞在一起。
他們那傾盡全力、玉石俱焚的一擊,其逸散、交織、互相撕扯的恐怖銳氣,如同無數柄無形卻鋒銳至極的巨刃,
精準而狂暴地將吊橋中心區域那數根最為關鍵的主藤索,連同承載橋面的粗大橫木,瞬間絞得粉碎!撕裂!崩斷!
腳下陡然一空!毀滅性的、完全失重的虛空感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和整個身體!整個世界猛地顛倒、旋轉!
“轟隆隆——!!!”
驚天動地的斷裂崩塌聲如同末日喪鐘,淹沒了怒江的咆哮!巨大的吊橋結構如同被無形的洪荒巨手從中間狠狠撕裂、扯碎!
無數斷裂的藤索像垂死巨蟒的瘋狂抽搐,在空中發出絕望的鞭打聲,繼而寸寸崩斷!
碎裂的木板如同被颶風卷起的枯葉,暴雨般向著下方深不見底、濁浪排空的怒江激流傾瀉而下!
整個峽谷都被這毀滅的景象和震耳欲聾的巨響填滿,狂風裹挾著冰冷的水汽、木屑和死亡的氣息,發出凄厲至極的尖嘯。
我只覺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大力量將自己狠狠拽向那翻騰的深淵,冰冷的恐懼瞬間穿透了胸前那道火辣辣的傷口,直抵靈魂深處。
求生的本能讓我下意識地死死攥緊手中的雁翎刀,仿佛它是連接著生與死的唯一稻草。
身體在急速下墜中失控地翻滾、旋轉,視線被斷裂飛舞的粗大藤索、漫天潑灑的木屑碎片和冰冷刺骨的水汽完全充斥,一片混沌。
在意識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瞥,我看到不遠處同樣失控墜落的青色身影——木連城那張向來如同巖石般冷漠的臉上,似乎也極其罕見地掠過了一絲驚愕,隨即被下墜的狂猛氣流狠狠扭曲、撕扯,消失在我的視野邊緣。
“呃啊——!!!”身體如同沉重的石碾,狠狠砸入冰冷刺骨、湍急狂暴的怒江激流!
那瞬間的劇痛和窒息感如同無數柄重錘同時轟擊在全身每一寸骨骼、每一塊肌肉!
狂暴的水流剎那間化身成無數沉重的鐵拳,瘋狂地撞擊、擠壓、撕扯著我的身體,仿佛要將我徹底揉碎!
冰冷刺骨的江水蠻橫地灌入我的口鼻耳竅!密信!一個念頭如同垂死掙扎的閃電,猛地劈開混沌的意識!
我用盡最后殘存的一絲力氣,將那只幾乎凍僵的手,死死地、絕望地按在胸前藏信的暗袋處,隨即便被那奔騰不息、充滿毀滅力量的渾濁巨浪徹底裹挾、翻滾著,狠狠撞向水下嶙峋尖銳的礁石……
無邊的黑暗和震耳欲聾的水聲咆哮,瞬間吞噬了一切。
怒江,這頭永恒奔騰的巨獸,依舊在幽深的峽谷間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搏殺與毀滅從未發生。
它輕易地吞噬了崩塌的吊橋殘骸,吞噬了那交織的致命刀光,也吞噬了那兩個以命相搏、最終一同墜落的渺小身影。
看著兩人墜崖的黑衣人首領,默默的指揮著手下,前往上游伺機渡河,然后搜尋二人。
只有峽谷兩岸斷崖上,幾截斷裂的藤索如同招魂幡般在凄風冷雨中無力地飄蕩,以及江面上幾個急速旋轉、又迅速被濁流抹平的巨大漩渦,無聲地證明著方才那場驚天動地的毀滅與墜落。
冰冷的雨,依舊無情地落下,打在滾滾東去的渾濁江水上,瞬間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
峽谷的風,穿過斷崖,發出嗚咽般的低鳴。
當鐵寒川那雙被泥水、血污浸透、幾乎看不出原色的破舊革靴,終于踉蹌著踏上沐英大營轅門前那冰冷的、深埋于土中的絆馬索鐵鏈時,
天邊已泛起一絲死魚肚般的灰白。
一路狂奔,數次險死還生,耗盡了他最后一絲力氣。
身體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塊,每一次呼吸都拉扯著胸腹間火辣辣的疼痛。
冰冷的晨霧如同濕透的裹尸布,纏繞著這片森嚴的軍營。
營門似乎就在眼前!
巨大的轅門在晨曦微光中投下厚重的陰影,兩旁矗立的箭樓上,隱約可見值哨士兵挺立的身影。
安全了…似乎安全了。
然而,就在這心神即將松懈的剎那,一種極其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異樣感,從他緊貼胸口的皮膚上傳來!
懷中的密信…那團被他體溫烘烤了一夜的火浣布包裹…竟在微微蠕動!仿佛里面有什么活物正在蘇醒!
緊接著,一股粘稠、冰涼、帶著強烈草木腥氣的液體,正透過厚厚的火浣布和里面裹著的羊皮紙卷,一點點地…滲了出來!沾染在他里衣的胸口位置!
詭異的草綠色汁液!
鐵寒川猛地停住腳步,瞳孔因極致的驚駭而驟然縮緊!
剛才的情景居然是幻境,
他下意識地伸手探入懷中,指尖觸碰到那濕滑冰冷的粘液,一股陰寒的氣息仿佛順著指尖直鉆骨髓!
蠱!是蠱毒!
陸炳的尸體…在城頭廢墟時,那三支祭司標記的白綾毒鏢射入他胸膛時,致命的不僅僅是藍紋蛛毒!
那些百夷祭司最惡毒的巫蠱,早已隨著鏢上的毒液,悄無聲息地侵入了陸炳的身體,甚至…污染了他貼身攜帶的密信!
這蠱毒如同跗骨之蛆,不僅追蹤著信件的攜帶者,更在信物接近目標核心時,開始顯露出它猙獰的面目!
它在“示警”!鐵寒川僵硬地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懷中密信滲出的草綠色汁液,冰冷粘膩,如同毒蛇的信子,緊貼著他的心臟。
冰冷的激流像無數把鈍刀,反復切割著鐵寒川的四肢。
腰間的雁翎刀在撞擊暗礁時硌得肋骨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江水的腥咸和肺腑深處撕裂般的灼痛。
鐵寒川的十指死死抓住雁翎刀,竭力像使刀身卡在石與石之間。
未能如愿一直漂流的鐵寒川來到了一處較大的瀑布,即將飛出崖邊時,鐵寒川將內力分出,臨空借力,一只手死死抓住瀑布下兩指的裂縫長出的樹枝。
另一只手抓著雁翎刀,勉強將刀收回刀鞘內,雙手開始沿巖壁向岸邊緩慢攀爬。
鐵寒川指節在粗糙的巖石上反復摩擦,早已血肉模糊。
暗紅的血珠混著渾濁的江水往下淌,在青灰色的石縫里暈開一小片不祥的污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