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城河的水帶著夏夜的涼意，孟婉拉著白騶游到岸邊時，兩人的衣袍都已濕透。她擰了擰袖口的水，抬頭望向皇城方向，那里的火光越來越亮，隱約還能聽到兵刃交擊的聲響。

“師姐他們……”白騶裹緊了懷里的暖玉，聲音帶著擔憂。

孟婉剛想說些什么，身后突然傳來破水的聲音。她猛地回頭，只見兩道身影從水中躍出，穩(wěn)穩(wěn)落在岸邊——正是冷月和葉燃。

冷月的素白道袍濕了大半，頭發(fā)貼在臉頰上，卻絲毫不顯狼狽，手里的土靈印被一塊錦布小心包著，緊緊攥在掌心。葉燃的黑袍也在滴水，臉上沾了些血污，嘴角卻依舊掛著那抹玩世不恭的笑：“看來皇城的護城河，比忘川河干凈多了。”

“你們沒事？”孟婉松了口氣。

“小傷。”冷月抬手抹去臉頰的水珠，露出手臂上一道新添的傷口，顯然是剛才在密道入口纏斗時留下的，“暗影的人被我們引到了禁軍的巡邏路線上，暫時追不上來。”

葉燃甩了甩黑袍上的水，黑氣在他周身一閃，衣袍竟瞬間變得干爽：“那幾個鎮(zhèn)魂司的老頑固倒是難纏，要不是看在他們也算守護人間的份上，早把他們的鎮(zhèn)魂幡拆了。”

四人不敢在岸邊久留，沿著護城河一路向西，直到遠離皇城的燈火，才在一片荒僻的樹林里停下。冷月生了堆火，火光跳躍著映在每個人臉上，驅散了夜的寒意。

孟婉烤著濕透的長劍，劍身的寒氣遇熱化作白霧。她看向冷月，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問出了口：“師姐，當年……你是怎么逃出來的？”

火光下，冷月的眼神暗了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月牙玉佩：“師父早就察覺到不對勁，在滅門的前一夜，強行將我送出了玄月山。她說，玄月派不能斷了根，讓我?guī)е短旃ぴE》和幾個年幼的弟子，找地方隱姓埋名。”

“還有其他弟子活著？”孟婉猛地抬頭，眼中閃過震驚和狂喜。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玄月派唯一的幸存者。

冷月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嗯，有個叫李沐陽的師弟，當年才十歲，是師父最小的關門弟子，也是玄月派為數(shù)不多的男弟子。”

“男弟子？”白騶好奇地眨了眨眼，“我以為玄月派只有女弟子呢。”

“玄月派雖以女子為尊，卻也收男弟子，只是數(shù)量極少。”冷月解釋道，“沐陽師弟天賦極高，尤其擅長推演陣法，當年師父最疼他。”

孟婉的心像被什么東西燙了一下，眼眶微微發(fā)熱。原來她不是一個人在支撐，還有師姐，還有師弟，還有……玄月派的根。

“這些年，沐陽一直在暗中調查當年的事。”冷月繼續(xù)說道，聲音低沉了些，“他化名混入了人間的修士聯(lián)盟，據(jù)說查到了一些關于暗影的線索，只是我們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碰面。”

葉燃添了根柴，火星噼啪作響：“修士聯(lián)盟？那幫自詡正道的家伙，怕是早就被暗影滲透了，你那師弟倒是膽子大。”

“沐陽很謹慎。”冷月語氣篤定，“他繼承了師父的沉穩(wěn)，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不會輕易行動。”

孟婉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我們……能找到他嗎？”

“能。”冷月從懷里摸出一枚小小的木牌，上面刻著玄月派的月亮圖騰，“這是玄月派的傳訊牌，沐陽手里有另一半，只要我們在修士聯(lián)盟的地界用靈力催動，他應該能感應到。”

火光映在木牌上，泛著溫潤的光澤。孟婉看著那枚木牌，突然覺得心里踏實了許多。過去十五年，她像孤魂野鬼般在江湖上飄蕩，追查真相卻屢屢碰壁，如今有了師姐，知道還有師弟活著，甚至可能有更多隱藏的玄月派弟子……這份失而復得的歸屬感，讓她幾乎落淚。

“先別高興得太早。”葉燃的聲音打破了片刻的寧靜，“拿到土靈印，暗影只會盯得更緊。下一站去昆侖墟拿金印，那地方可沒皇城這么多彎彎繞繞，冰蛟的拳頭，可比鎮(zhèn)魂司的幡厲害多了。”

冷月收起傳訊牌，看向孟婉：“小婉，你的《影殺訣》練到第幾重了？”

“第七重。”孟婉答道。

“不夠。”冷月?lián)u頭，“到了昆侖墟，魔氣雖淡，但酷寒會壓制靈力，你的劍招必須更凝練。接下來的路，我們得抓緊時間修煉。”

孟婉點頭應下。她知道師姐說得對，五靈印才拿到第一枚，真正的考驗還在后面。

火堆漸漸燃成灰燼，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四人簡單收拾了一下，朝著昆侖墟的方向出發(fā)。

林間的晨霧中，孟婉走在冷月身側，偶爾能聞到師姐身上淡淡的草藥香，像極了當年玄月山上的味道。她偷偷看了一眼冷月的側臉，又想起那個素未謀面的師弟李沐陽，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劫后余生，并非孤身一人。這或許，就是師父當年拼死也要留下他們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