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想要呼吸些新鮮空氣。清晨的風帶著秋日的涼意撲面而來,吹動了他白襯衣的領口。樓下的停車場里,幾輛車的車頂還殘留著昨天冰雹砸出的凹痕,工作人員正在用高壓水槍清洗車身,水流沖刷過凹陷處,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這現(xiàn)實中的痕跡與夢境中的寒意、屏幕上的冰川影像交織在一起,在他腦海里形成了一幅奇特的畫面。作為氣象研究員,他習慣了用數(shù)據(jù)和模型解釋一切,但此刻,一種超越理性的直覺讓他覺得,昨夜的夢境或許不只是偶然的神經(jīng)活動,而是某種潛意識的映射~對極端天氣的焦慮,對氣候變化的擔憂,都在睡夢中轉(zhuǎn)化成了冰冷的海面和漂浮的浮冰。
“相哥,昨天的冰雹夠狠的吧?”身后傳來同事小張的聲音,打斷了相陽的思緒。他轉(zhuǎn)過身,看到小張端著水杯站在辦公桌旁,臉上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我那車停在公司地下車庫,算是躲過一劫,不過我鄰居就慘了,車頂被砸得跟月球表面似的。”
相陽點點頭,關上窗戶走回座位:“氣象局內(nèi)部數(shù)據(jù)顯示,昨天最大冰雹直徑達到 5厘米,部分區(qū)域出現(xiàn) 8級短時大風,屬于歷史罕見的強對流天氣。”
“可不是嘛!”另一位同事老李湊了過來,手里拿著剛打印好的文件,“我早上聽交通臺說,全市至少有上萬輛車被砸壞,各家 4S店今天都排起長龍了。我表弟在開發(fā)區(qū)那家大眾 4S店上班,剛才發(fā)微信說,他們店光預約定損的就有一百多輛,車間里都停滿了,連過道都占了。”
小張咋舌道:“這么夸張?我朋友圈里有做汽修的,發(fā)視頻說他們店門口的馬路都被待修的車堵了,車主們排著隊吵架,還有人因為插隊差點打起來。”他點開手機翻出視頻,遞到相陽面前,“你看,這前保險杠砸得稀碎,擋風玻璃全裂了,跟相哥你那車差不多吧?”
視頻里,4S店門口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停滿了受損車輛,有的車頂布滿密集的小坑,有的引擎蓋凹陷變形,還有的車窗玻璃完全碎裂,用塑料布臨時遮擋著。幾個車主圍著工作人員激烈地爭論著什么,臉上滿是焦慮和憤怒。相陽看著畫面里那些面目全非的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銀色轎車,心里泛起一陣酸澀。
“不止是車,人也有受傷的。”老李嘆了口氣,翻開手里的文件,“我老婆在市一院當護士,早上打電話說,昨天晚上急診室就沒消停過。有下樓挪車被冰雹砸破頭的,有騎電動車被砸傷胳膊的,還有個老太太在陽臺收衣服,被吹進來的碎玻璃劃傷了手。今天早上候診大廳還擠滿了人,都是昨天沒來得及處理的輕傷患者,護士站的血壓儀都不夠用了。”
相陽皺起眉頭:“我們提前發(fā)布了冰雹黃色預警,電視臺、電臺、手機短信都發(fā)了提醒,怎么還這么多人受傷?”
“預警是發(fā)了,但誰能想到冰雹能下這么大啊!”小張無奈地聳聳肩,“我媽說她看到預警了,想著把陽臺花盆搬進來就行,結(jié)果冰雹砸在防盜網(wǎng)上噼啪響,嚇得她趕緊躲回屋里。還有人覺得黃色預警就是小打小鬧,該干啥干啥,結(jié)果就遭殃了。”
老李接口道:“再說了,這天氣變得也太快了。昨天下午還熱得穿短袖,傍晚突然就變天,好多人根本來不及反應。我家樓下老王就是,剛把菜買回家,想下樓把電動車推進車棚,剛走到樓下就被冰雹砸懵了,抱著頭跑回來,胳膊上還是被砸出好幾個紅印子。”
相陽沉默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作為氣象工作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預警的重要性,但也深知公眾對氣象預警的認知存在盲區(qū)。黃色預警意味著“較重”,橙色預警意味著“嚴重”,紅色預警意味著“特別嚴重”,但在普通人眼里,這些顏色或許只是模糊的概念,只有當災害真正降臨時,才能體會到其中的分量。
“最慘的是保險公司,估計這兩天要忙瘋了。”小張拿出手機刷著朋友圈,“我有個朋友在平安保險做理賠,昨晚通宵處理報案,今天早上發(fā)朋友圈說,后臺系統(tǒng)都快被擠崩潰了。車險報案量是平時的百倍,還有不少家財險報案,說是冰雹把陽臺玻璃砸破了,雨水灌進屋里泡了地板家具。他說這兩天的理賠單子能堆成山,估計這個月獎金要泡湯了,光處理這些案子就夠他們忙到下個月了。”
“我還聽說,昨天晚上立交橋下堵得水泄不通。”老李補充道,“好多車主看到下冰雹,就想把車停到立交橋下躲一躲,結(jié)果大家都這么想,瞬間就堵死了。從南二環(huán)立交橋到西三環(huán),幾公里的路堵了倆小時,后來交警都去現(xiàn)場疏導了,讓大家趕緊把車開走,別扎堆堵在路上。”
相陽想起自己昨天開車回家時的情景,冰雹砸在車窗上的砰砰聲仿佛還在耳邊回響。他當時也想過要不要找個遮蔽處,但看著越來越密集的冰雹,只想趕緊開回小區(qū),現(xiàn)在想想,幸好沒有跟風去立交橋下,否則很可能被困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