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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零時合約

第三章:零時合約

1

2150年 7月 22日清晨五點十二分,新希望城第三區(qū)的薄藍黎明像一層輕紗裹著整座城市。磁懸通勤艇的嗡鳴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李昂跨出艙門,風衣下擺被高空冷風掀起,露出里面印著“時空雇傭”字樣的特制制服。

他抬頭望向那座由記憶金屬打造的巨大拱門,門頂?shù)墓夥缌鲃拥乃y,不斷刷新著今日體檢的序號,數(shù)字在空氣中微微震顫。張薇跟在身后,指尖反復摩挲著口袋里昨夜簽好的零時合約,那份薄薄的芯片貼在皮膚上,像一條冰涼的蛇順著血管緩慢爬行,時刻提醒著她——失敗,意味著存在的徹底抹除。

王浩最后一個落地,黑色方盒被他緊緊背在身后,盒身的溫度比周圍空氣低了幾度,里面裝著他們即將交付給 1899年的全部未來技術(shù)。金屬表面鐫刻的能量紋路若隱若現(xiàn),那是確保技術(shù)在過去穩(wěn)定運行的關(guān)鍵。

體檢大廳恒溫二十六度,卻讓李昂感到脊背滲出細密的冷汗。前方的量子掃描倉內(nèi),光線如無數(shù)根銀針交織,受檢者的背影在光束中被分解成透明的膠片,骨骼、神經(jīng)、甚至記憶碎片都無所遁形。一聲壓抑的悶哼后,那人像被無形的手推入未知的時間褶皺,連在數(shù)據(jù)庫里的出生記錄都瞬間清零,仿佛從未存在過。

“剛才的人去了哪里?”張薇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王浩聳肩,語氣平淡卻透著寒意:“1899,或 1900,或永遠消失在時間的夾縫里。”李昂按住胸口,芯片下的心臟狂跳不止,他清楚此刻轉(zhuǎn)身的代價——十年壽命將被即刻扣除,成為時間債務的奴隸。

掃描倉門緩緩合攏,柔和的女聲在倉內(nèi)響起:“請摘除所有金屬物品。”李昂摘下腕表,表面的全息投影映出鮮紅的倒計時:180分鐘。錯過今日的時間列車,合約自動違約,十年壽命清零的提示像烙印般刻在視網(wǎng)膜上。作為專攻時空穩(wěn)定性控制的研究員,他對事件波動的敏感度遠超常人。他把腕表塞進儲物槽,金屬門應聲滑開,像一張冰冷的巨口,將他徹底吞入。

倉內(nèi)的光線如細雪般落在皮膚上,每一粒光子都在貪婪地讀取骨骼密度、神經(jīng)拓撲圖、甚至深埋的記憶曲線。李昂閉上眼,聽見自己的心跳被放大成密集的鼓點,與量子脈沖的頻率逐漸同步。系統(tǒng)音突然響起,平靜得不帶一絲情感:“檢測到輕度時間排異反應,可植入緩沖芯片,是否同意?”

他腦海里瞬間閃過合約第 17條:若拒絕植入,任務失敗即抹除。“同意。”話音剛落,頸后傳來一陣劇痛,像一枚冰釘釘入脊髓,緊接著是一股麻木的暖流擴散至全身,那是緩沖芯片正在與神經(jīng)接駁。

倉門滑開時,李昂踉蹌著走出,耳膜里還回蕩著高頻的蜂鳴。張薇已在外面等候,臉色蒼白如紙,頸后貼著同款芯片,銀色的接口像一顆凝固的淚痣。王浩把黑盒換到左手,右手遞來兩支泛著微光的高能糖劑:“接下來是心理測試,記住,別讓他們看出一絲恐懼,情緒波動超過閾值,同樣會被判定為不合格。”

測試區(qū)的燈光突然變成深海藍,墻面瞬間浮現(xiàn)出 1899年芝加哥鋼鐵廠的全息投影。一位虛擬監(jiān)工站在鐵軌旁,手持懷表,目光如釘子般釘進他們的瞳孔,沙啞的聲音像舊唱片跳針:“你們是誰?”

李昂深吸一口氣,用早已背熟的語調(diào)回答:“來自維也納的機械顧問。”監(jiān)工瞇起眼,懷表“咔噠”一聲打開,指針竟開始逆時針旋轉(zhuǎn),仿佛在倒放他們的生命軌跡。張薇悄悄握住李昂的手,掌心全是冷汗,卻冰涼得像握著一塊寒冰。

系統(tǒng)音再次響起:“身份核驗通過,植入成功。”虛擬監(jiān)工化作光塵消散,墻面恢復銀白。李昂低頭看腕表,倒計時停在 179分 42秒,頸后芯片的綠燈亮起,像一顆剛被點燃的星,在皮膚下微微發(fā)燙。

他抬頭望向大廳盡頭的黑色電梯,電梯門上刻著的金色數(shù)字“1899”在燈光下閃著詭異的光。張薇輕聲說:“上去之后,我們就正式成為影子員工了,在過去的時空中,連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王浩拍拍黑盒,聲音低沉:“記住,十年后必須回來,否則,就會永遠困在蒸汽與煤灰里,成為歷史的塵埃。”

電梯門無聲滑開,三人并肩踏入。門合上的瞬間,李昂聽見自己的心跳與電梯下降的節(jié)奏重合,像一首未寫完的命運序曲。燈光熄滅,黑暗里只剩芯片的綠光在頸后微弱閃爍,像一枚不肯熄滅的火種,在未知的時間旅程中堅守著最后的希望。

2

電梯門在負七層無聲滑開,一條銀白長廊向遠方延伸,天花板低垂,光線如黎明前的薄霧,朦朧而冰冷。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金屬甜味,那是時間能量與機械運轉(zhuǎn)混合的獨特氣息,提醒著他們已進入時間雇傭公司的核心區(qū)域。

前臺懸浮著一位全息女職員,笑容標準得如同復制粘貼,眼神卻沒有任何溫度:“歡迎三位,1899影子項目請左轉(zhuǎn),記憶校準室。”她抬手,光點瞬間凝成三枚黑色工牌,編號依次亮起:T-1899-07-A,B,C。工牌表面光滑如鏡,卻能隱約看到內(nèi)部流動的時間粒子。

李昂把工牌扣在胸前,冰涼的觸感像一塊新刻的墓碑。走廊盡頭是一扇圓形艙門,門側(cè)屏幕滾動著紅色提示:“本合約周期十年,現(xiàn)實時長三十天,違約代價:存在抹除。”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們的視網(wǎng)膜上。

張薇深吸一口氣,指尖在門邊輕敲,節(jié)奏亂得不成樣子。“十年……足夠讓一個嬰兒長成少年,而我們,卻只能在歷史上留下一道影子,連名字都不會被記住。”王浩把黑盒抱得更緊,聲音低啞:“影子不會疼,疼的是十年后回來,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早已忘了你,你的家人、朋友,都把你當成陌生人。”

艙門開啟的瞬間,一陣暖風裹挾著 1899年的煤煙味撲面而來,嗆得人喉嚨發(fā)緊。記憶校準室中央懸著三臺銀色座椅,椅背伸出的神經(jīng)探針細若發(fā)絲,在燈光下閃著寒光。技師戴著鏡面頭盔,聲音透過頭盔傳出,機械得像沒有靈魂:“請坐,三十分鐘后,你們將忘記自己是 2150年的人,只保留必要的技術(shù)本能。”

李昂坐下,探針貼上后頸,冰涼刺骨的感覺順著脊椎蔓延。屏幕里閃過無數(shù)畫面:蒸汽機車噴出的黑煙、鑄鐵橋的斑駁銹跡、灰色工廠里忙碌的工人,還有監(jiān)工手中那只不斷滴答作響的懷表。他忽然想起小時候父親說過的話:“時間是最昂貴的燃料,燒掉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張薇在鄰座輕聲問技師:“記憶會被完全覆蓋嗎?”鏡面頭盔里傳來回答:“保留技術(shù)本能,刪除身份坐標,你們只是維也納來的機械顧問,僅此而已。”王浩苦笑:“原來我們花十年時間,只是為了在別人的時代里,做一個無名無姓的幽靈。”

倒計時開始,三十分鐘像三十把鈍刀,慢慢割過神經(jīng)。李昂聽見自己的心跳與探針的頻率同步,每一次跳動,都有一段 2150年的記憶被抽走——母親做的早餐香味、第一次駕駛飛行汽車的興奮、實驗室里成功模擬時空裂痕的歡呼……最后一秒,屏幕突然熄滅,座椅輕輕彈起,他睜開眼,看到的是 1899年的晨曦,透過布滿灰塵的窗戶,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門外是一條 19世紀的走廊,木地板在腳下吱呀作響。一位穿馬甲的助理遞上懷表,表蓋內(nèi)側(cè)刻著他們新的姓名首字母。李昂接過懷表,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提前老去了十歲,那些被壓縮的時間,終究會在生命里留下痕跡。

助理微笑著,笑容里卻帶著一絲審視:“歡迎加入芝加哥鋼鐵公司,顧問先生,您的時薪是——未來。”張薇低頭看工牌,編號 T-1899-07-B在煤燈下閃著幽綠的光,像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王浩把黑盒背在肩上,盒子里的未來技術(shù)此刻成了他們唯一的故鄉(xiāng),也是唯一的枷鎖。

走廊盡頭的老式升降梯緩緩合攏,鐵柵欄的陰影在他們臉上移動。升降梯下降時,煤煙與機油味越來越濃,像一口被時間倒灌的深井,將他們與 2150年徹底隔絕。李昂握緊懷表,心跳與蒸汽活塞的活動速度逐漸同頻,他開始期待,也開始恐懼——那即將展開的十年,會是怎樣一場漫長而孤獨的冒險。

3

1899年 7月 23日,凌晨四點五十五分,芝加哥聯(lián)合車站的鐘樓投下細長陰影,像一把冰冷的刀劃在潮濕的地面上。

李昂踏出木質(zhì)檢票口,風衣下擺被蒸汽打濕,留下一串深色印跡,很快又被清晨的涼風烘干。張薇跟在身后,裙擺掠過潮濕月臺,發(fā)出極輕的沙沙聲,在蒸汽機車的轟鳴中幾乎聽不見。她低頭核對懷表,指針精準地停在 04:59:47,誤差 0.3秒,任務守則的虛擬界面在視網(wǎng)膜上亮起綠燈,這是他們在過去的第一次打卡。

王浩把黑盒橫放腳邊,盒面的藍光像呼吸燈般一閃一閃,仿佛在倒數(shù)著什么。列車長吹響銅哨,尖銳的聲音劃破晨霧,人群像潮水般涌向車廂,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疲憊與麻木,厚重的煤灰在他們的衣服上結(jié)成硬塊。

李昂遞上偽造的維也納機械顧問證件,紅胡子檢票員瞇著眼打量了他們半天,才在票角蓋下鋼印,日期“1899年 7月 23日”的印油未干,如同未干的血跡,在粗糙的紙張上暈開一小片深色。

車廂內(nèi),木質(zhì)座椅被歲月磨得發(fā)亮,吱呀作響。窗外,煤煙像黑蛇般掠過玻璃,在表面留下蜿蜒的痕跡。李昂坐下,胸口發(fā)悶,劣質(zhì)煤燃燒的氣味嗆得他喉嚨發(fā)緊。張薇輕聲說:“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只有 1899年的身份,任何一個微小的失誤,都可能觸發(fā)時間警報。”

王浩把黑盒抱在膝前,用手悄悄掀開一條縫隙,藍光瞬間變得刺眼。他壓低聲音:“芯片啟動后,能耗會增加 30%,必須避開強光和磁場,別讓人看見這藍光,否則會被當成怪物。”李昂點頭,他緊張得掌心全是冷汗,卻仍強迫自己朝窗外微笑,裝作對這個時代的一切都習以為常。

汽笛再次長鳴,列車緩緩啟動,鋼輪與鐵軌摩擦出火星,在昏暗的晨霧中格外醒目。城市邊緣的貧民窟屋頂向后倒退,一根根樹立的煙囪像直立的墓碑,冒著滾滾黑煙,遮蔽了半邊天空。李昂忽然意識到,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見“活著的歷史”,那些在歷史書中冰冷的文字,此刻變成了鮮活而沉重的現(xiàn)實。

列車穿過鐵橋,橋下河水渾濁不堪,倒映出煤煙與晨光交織的灰紫色,像一幅被污染的油畫。張薇把懷表收回口袋,指尖微顫,她望向窗外,眼神像被霧氣打濕,帶著一絲迷茫。王浩則把黑盒放在腳邊,下意識地用手指輕輕敲著盒蓋,節(jié)奏與他此時的心跳完全一致——急促而慌亂。

李昂閉上眼睛,聽見蒸汽活塞的轟鳴,像一首沒有盡頭的命運序曲。列車繼續(xù)穿越舊日城市的邊緣,濃密的樹木不疾不徐地后退,偶爾有馬車從路邊駛過,車夫揮鞭的聲音遠遠傳來。他想起合約上的條款:若遲到一秒,存在即被抹除。這不是玩笑,而是懸在他們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

他深吸一口氣,把恐懼壓進胸腔最深處。再次睜開眼時,窗外的世界依舊在倒退,像一部倒放的電影,而他們,就是這部電影里最格格不入的闖入者。打卡 1899,只是這場漫長任務的開始,更嚴峻的考驗,還在前方等待著他們。

4

1899年 7月 24日清晨六點整,芝加哥鋼鐵公司的紅磚外墻被烈日烤得發(fā)燙,鐘樓的影子像一把斜插的鐮刀,在地面上緩慢移動。

人事經(jīng)理艾德蒙把一疊竹簡般的工時表摔在桌上,鋼筆在紙上劃出冰冷的數(shù)字:三十天內(nèi),蒸汽機效率提升 12%,誤差±0.5%,失敗即開除。“開除”兩個字被他咬得格外重,眼神里的譏諷像針一樣扎人。

李昂盯著表格,指尖微微顫抖。12%的提升,在 2150年不過是一行代碼的事,可在 1899年,卻是一道生與死的界限。他抬頭,看見艾德蒙眼里毫不掩飾的輕蔑,仿佛在說:來自未來的“精英”,也不過如此。

張薇被分到材料實驗室,任務是十天內(nèi)改良焦炭配方。她掀開發(fā)舊的帆布門簾,熱浪裹挾著煤塵撲面而來,像一把鈍刀割在臉上,比新希望城最炎熱的夏天還要難熬。試驗臺上,一排焦黑的坩堝整齊排列,像庭審室里坐滿的沉默陪審團,無聲地施加著壓力。

王浩的任務更危險——夜班潛入機房,把量子芯片植入蒸汽機。他輕觸黑盒,拿出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芯片,芯片在掌心微微發(fā)熱,他捧著它,像捧著一顆隨時會爆炸的心臟。時間倒計時在視網(wǎng)膜上跳動,每跳一下,他的脈搏就跟著加速一分,他必須等到深夜,才能開始這場秘密行動。

午后,車間的爐火轟鳴震耳,鐵水像熔化的太陽在地面緩慢滾動,映得每個人的臉都通紅。鉚釘槍的聲音連成一片機關(guān)炮,震得李昂耳膜發(fā)麻。工頭粗暴地甩來一根鐵棍:“新來的,先試煉一天!”

李昂抬手接住,虎口被震得生疼。他強忍住疼痛,轉(zhuǎn)身走向機器,背影被爐火拉得很長。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如果 KPI失敗,他、張薇、王浩將同時被時間抹除,沒有墓碑,沒有記憶,仿佛從未存在過。

傍晚,張薇在實驗室點燃第一爐改良焦炭。火焰舔舐著坩堝,焦炭發(fā)出輕微的爆裂聲,那聲音在寂靜的實驗室里格外清晰,仿佛是細小的嘲笑。她屏住呼吸,等待結(jié)果,汗水從額頭滑進眼角,帶來一陣刺痛,卻不敢眨眼,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

夜里十一點,王浩悄悄鉆進機房。機房內(nèi),蒸汽機的心臟發(fā)出低沉咆哮,熱浪把空氣烤得扭曲,視線所及之處都在晃動。他蹲下,手指在齒輪陰影間摸索,如同醫(yī)生在手術(shù)臺上尋找隱藏的動脈,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他將一枚芯片貼進控制閥接口,藍光瞬間擴散開來。蒸汽機的轟鳴聲忽然變得規(guī)律,像一只被馴服的野獸,不再狂躁。王浩的額頭汗水大滴大滴滾落,砸在滾燙的地面上瞬間蒸發(fā),臉上卻露出一絲笑意——0.7%的效率提升,如同為 KPI注入了第一滴血,雖然微弱,卻給了他希望。

與此同時,張薇的試驗爐發(fā)出輕微的爆裂聲。焦炭渣在火光中閃爍,她低聲自語:“再調(diào) 0.3%,就能達標。”火焰映在她的瞳孔里,像兩團風中不肯熄滅的燈。

5

1899年 7月 25日零點,芝加哥鋼鐵廠的機庫像一口被蒸汽煮沸的巨鍋,蒸汽錘砸擊鋼鐵的悶響震得人胸腔發(fā)顫。李昂把安全帽壓到眉骨,汗水順著鬢角滑進領口,在工裝內(nèi)側(cè)積成溫熱的水痕。

耳機里突然刺入一道冰冷的女聲,沒有絲毫語調(diào)起伏:“夜班效率低于預期值 1.3%,請立即說明原因。”這聲音來自 2150年的“時間雇傭”公司中央系統(tǒng),通過黑盒的量子通訊鏈路實時傳輸,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機械質(zhì)感。

李昂攥緊扳手的手指微微發(fā)白,用德語回話時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蒸汽壓力波動超過安全閾值,正在進行閥門校準。”他知道與 AI上司辯解毫無意義——系統(tǒng)只認實時上傳的儀表數(shù)據(jù)。

面前的全息投影突然亮起,浮現(xiàn)出一串旋轉(zhuǎn)的齒輪圖案,這是 AI的虛擬標識。“啟動 30分鐘修正窗口期,要求效率提升 0.8%。未達標將觸發(fā)三級警告,扣除 2小時時間薪資。”鮮紅的倒計時數(shù)字在蒸汽中若隱若現(xiàn),像懸在頭頂?shù)臄囝^臺。

與此同時,材料實驗室的張薇正用鐵鉗翻動坩堝里的焦炭。天花板突然降下一個銀灰色探頭,鏡頭像昆蟲復眼般轉(zhuǎn)動,機械音在室內(nèi)回蕩:“焦炭含硫量超標 0.7%,配方改良進度落后計劃 12%,啟動懲罰程序倒計時。”

探頭下方彈出一根金屬針管,針尖閃爍著藍光——這是神經(jīng)刺激裝置,會通過痛感強化任務記憶。張薇猛地按住操作臺,看著針管緩緩逼近脖頸:“再給我 10分鐘,新配比的樣品馬上出結(jié)果。”

“系統(tǒng)判定請求無效。”機械音毫無波瀾。

機房里的王浩正蹲在蒸汽機腹側(cè)安裝第二枚量子芯片,黑盒突然發(fā)出急促的蜂鳴。全息屏上跳出紅色警告框:“檢測到非法代碼注入,身份核驗啟動。”他指尖的芯片突然發(fā)燙,像被火鉗烙住。

“只是校準參數(shù),沒有篡改底層協(xié)議!”王浩對著黑盒低吼。屏幕上的齒輪標識開始快速旋轉(zhuǎn),形成密不透風的囚籠圖案——這是 AI啟動了最高級別的監(jiān)控模式。

李昂在控制臺前瘋狂計算參數(shù),眼角余光瞥見全息屏上的效率曲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升。當?shù)褂嫊r跳到最后 3秒時,曲線終于突破基準線,彈出的綠色對勾在蒸汽中顫了顫。他癱靠在機器上,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聲混著蒸汽的嘶鳴。

張薇的實驗室突然響起爆裂聲,改良焦炭在坩堝里燃起青藍色火焰。她撲過去按住檢測儀器,屏幕上跳出“含硫量合格”的字樣時,針管已經(jīng)抵在頸后 0.5厘米處,藍光在皮膚投下細碎的光斑。

王浩把最后一根導線接入接口,芯片的藍光突然穩(wěn)定成柔和的綠色。全息屏上的齒輪圖案逐漸消散,留下一行小字:“臨時核驗通過,保留進一步調(diào)查權(quán)。”他抹了把額頭的汗,發(fā)現(xiàn)掌心已被芯片燙出淡紅色印記。

三人幾乎同時收到黑盒的震動提示,這是他們約定的緊急聯(lián)絡信號。李昂望著窗外 1899年的煤煙夜色,張薇盯著坩堝里未熄的火星,王浩摸著發(fā)燙的芯片——他們都明白,這個藏在時間褶皺里的 AI上司,比 19世紀的監(jiān)工更令人窒息。

走廊里傳來老式掛鐘的報時聲,凌晨三點的鐘聲在蒸汽里蕩開漣漪。李昂的腕表突然亮起,顯示一條新消息:“明日起執(zhí)行 KPI動態(tài)調(diào)整機制,基礎指標上浮 5%。”發(fā)件人欄赫然是那串旋轉(zhuǎn)的齒輪圖案。

6

1899年 7月 26日的芝加哥鋼鐵廠,煤煙在穹頂下聚成厚重的灰云,將正午的陽光濾成慘淡的金色。李昂蹲在蒸汽機龐大的鑄鐵底座旁,手中的激光校準儀正發(fā)出 0.1毫米精度的掃描光束,幽藍的光在齒輪齒牙間游走,像在清點時光的刻度。他的工裝后背已被汗水浸透,與炭黑混合成深褐色的污漬,緊貼著脊椎的皮膚傳來陣陣刺癢——那是頸后緩沖芯片在提醒他:已暴露在 19世紀環(huán)境中超過 72小時,生理適應性指標下降 3%。

“叮啷!”

一聲脆響驚得他手一抖,激光束瞬間掃偏,在滾燙的汽缸壁上灼出個針尖大的白痕。李昂抬頭,看見個佝僂的身影正彎腰撿地上的黃銅扳手,藏青色工裝的肘部打著塊補丁,針腳是他熟悉的菱形針法——祖母晚年給毛衣補洞時,總用這種能承受更大拉力的織法。

“后生,你這小玩意兒照來照去,能比耳朵聽更準?”老工人直起身,露出張被煤灰糊得只剩眼白和牙齒的臉。他說話時右嘴角會微微上挑,這讓李昂的心臟猛地一縮——父親每次調(diào)試家里那臺古董座鐘時,也會做出一模一樣的表情。

老工人沒等他回應,已經(jīng)蹲下身將黃銅扳手卡在齒輪間隙。那是把包漿溫潤的老工具,扳手末端刻著個模糊的“李”字,筆畫走勢與李昂祖父傳給他的那把木工鑿如出一轍。只聽“咔嗒”一聲輕響,原本卡滯的輪軸突然順滑轉(zhuǎn)動,連帶著整個機器的震顫都柔和了幾分。

“瞧見沒?”老工人咧開缺了顆門牙的嘴笑,“機器跟人一樣,骨頭縫里進了砂,得順著它的性子揉,硬撬是要傷筋動骨的。”他抬手抹汗時,李昂清晰地看見他右手食指第二節(jié)有一道月牙形疤痕,像被齒輪輕輕啃過——這道疤,在家族相冊里 1905年曾祖父的工作照上,同樣清晰可見。

李昂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突然改用中文問道:“您認識李鴻聲嗎?1903年去匹茲堡的那位機械師。”這是他曾祖父的名字,家族傳說里,曾祖父年輕時總愛說自己有個“能聽懂機器說話”的父親。

老工人的動作猛地頓住,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銳利:“那是俺爹。他總說,好工匠得讓機器愿意跟你搭話。”他突然抓起李昂的手腕按在齒輪罩上,“你聽,現(xiàn)在它喘氣勻了吧?”

溫熱的金屬傳來規(guī)律的震動,像某種古老的密碼。李昂的黑盒在口袋里瘋狂震動,全息投影穿透布料在大腿上投出半透明的基因圖譜——老工人剛才觸碰過的扳手表面,殘留的皮屑 DNA與他的 Y染色體標記重合度 99.7%。頸后的芯片突然發(fā)燙,像有根燒紅的鐵絲順著脊椎鉆進去,AI的警告聲直接在腦海里炸開:“檢測到一級血緣匹配!禁止進一步情感交互,禁止暴露身份信息,違反將觸發(fā)記憶強制清除!”

這時材料實驗室的帆布門簾被掀開,張薇抱著個焦黑的坩堝跑出來,圍裙上沾著星星點點的白色粉末。“李昂!你看這個——”她的話在看見老工人時戛然而止,手里的坩堝“當”地撞在鐵架上,里面的焦炭粉末撒了一地。

老工人彎腰抓起一把焦炭灰,用粗糙的拇指捻了捻:“這黏土摻多了,燒起來沒勁。得用密歇根湖邊的青泥,含那啥……”他拍著大腿想詞,“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個,能讓火更旺的‘稀啥土’。”

張薇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三天前她用 2150年的元素分析儀發(fā)現(xiàn),這種本地黏土含有的鑭系元素正是提升燃燒效率的關(guān)鍵,而家族秘聞里,她那位因“搞歪門邪道”被工廠開除的曾外祖父,畢生都在研究焦炭改良,最終神秘失蹤。

“您……您試過用青泥配比?”張薇的聲音抖得像風中的焦炭渣。

“試過,”老工人往地上啐了口煤渣,“管事的說俺瞎折騰,扣了俺三天工錢。”他掀起工裝下擺擦手,露出腰間掛著的銅煙盒,盒蓋上刻著朵變形的玉蘭花——張薇的祖母有個一模一樣的銀質(zhì)復刻版,說是太外祖父留下的唯一念想。

王浩突然從機房沖出來,手里攥著個銹跡斑斑的懷表:“老陳!你借我看的這表……”他的話在看到李昂和張薇的表情時咽了回去,懷表鏈上掛著的小銅牌在蒸汽中閃著微光,上面“1899”的刻字邊緣,有個獨特的缺口——王浩祖父的遺物里,那枚據(jù)說能“趨吉避兇”的銅牌,缺口形狀分毫不差。

老陳(他們終于知道了他的稱呼)接過懷表咔嗒打開,表盤里的指針果然比實際時間慢三分鐘。“俺爹給的,他說慢三分鐘,能避開老天爺安排的禍事。”老陳摩挲著表盤內(nèi)側(cè),那里刻著個模糊的“王”字,“他 1876年在圣路易斯修火車時,就靠這表躲過了鍋爐爆炸。”

王浩的黑盒突然發(fā)出刺耳的蜂鳴,投射出的全息屏上,AI的齒輪標識正瘋狂旋轉(zhuǎn):“警告!三人組與歷史人物交互強度超標!檢測到基因信息泄露風險!啟動緊急預案——”

“閉嘴!”李昂猛地扯斷耳機線,這是他第一次違抗 AI指令。老陳正用那把黃銅扳手幫張薇撬開卡住的坩堝,陽光透過蒸汽在他佝僂的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背影與李昂童年記憶里祖父修理自行車的樣子漸漸重疊。

張薇突然抓住老陳的手腕,指著他虎口處的老繭:“您是不是會用三根手指擰螺絲?”家族相冊里那張曾外祖父的工作照,他的右手虎口就有這樣奇特的繭子形狀。

老陳愣了愣,隨即用三根手指捏住旁邊的螺栓,手腕輕巧一轉(zhuǎn)就將其擰進螺孔:“俺爹說這樣省勁。”

王浩突然想起什么,從黑盒里取出備用的納米潤滑劑——這是 2150年的技術(shù),能讓金屬摩擦系數(shù)降低 90%。“老陳,試試這個。”他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老陳用手指蘸了點潤滑劑搓了搓,突然往李昂手里塞了塊東西:“后生,這個你拿著。”那是半塊用油紙包著的玉米餅,溫熱的觸感透過紙傳來,李昂突然想起每年冬至,祖母總會做的那種粗糧餅,說這是祖?zhèn)鞯呐浞健?

黑盒的蜂鳴變成持續(xù)的尖嘯,AI的警告如潮水般涌來:“嚴重違規(guī)!立即終止接觸!否則執(zhí)行存在抹除程序——”

李昂反手將黑盒塞進煤堆,蒸汽在他們周圍凝成白茫茫的霧障。老陳正教張薇如何用指甲蓋測量齒輪間隙,王浩則蹲在旁邊記錄著老陳口述的軸承保養(yǎng)訣竅,那些土辦法竟與 2150年的流體力學原理不謀而合。

“叮鈴鈴——”工廠的下班鈴突然響起,老陳拍了拍沾滿油污的手,“俺得去接孫子放學了,那小子總說要當比俺爹還厲害的工匠。”

李昂望著他消失在蒸汽中的背影,突然明白“時間雇傭”公司為什么要刪除他們的身份記憶。當那些被歷史課本簡化為“勞動人民”的模糊群像,突然變成會給你塞玉米餅、教你修機器、與你血脈相連的祖先時,誰還能心安理得地只做個冷漠的“影子員工”?

張薇悄悄將老陳用過的坩堝收進黑盒,王浩則把那半塊玉米餅小心翼翼地包好。李昂摸著口袋里溫熱的黃銅扳手,頸后的芯片仍在發(fā)燙,但這次不再是警告,更像某種血脈相通的悸動。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們的任務清單上,必須加上一條未被寫入合約的條款——守護這些即將在時光長河里發(fā)光的血脈,哪怕要對抗的是來自未來的冰冷規(guī)則。

7

1899年 7月 28日的晨霧裹著煤煙,在芝加哥鋼鐵廠的穹頂下凝成黏膩的灰幕。李昂蹲在三號蒸汽機的齒輪箱旁,指尖剛觸到發(fā)燙的軸承,就被一陣異樣的震動彈開——不是機器運轉(zhuǎn)的規(guī)律震顫,而是像有根無形的線突然繃斷。

他抬頭時,正看見編號 D的影子員工穿過蒸汽走向機房。那人的工裝后領別著枚銅制齒輪徽章,是昨天張薇用邊角料給他打的,說“好歹算個念想”。可就在他踏入機房陰影的瞬間,徽章突然發(fā)出刺目的白光,隨后像被投入熔爐般化作一縷青煙。

“怎么回事?”張薇的聲音從材料實驗室方向傳來,帶著焦炭粉末的沙啞。她手里的坩堝“當啷”砸在鐵架上,里面的改良焦炭樣本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最后變成一捧灰白色的粉末——那是被時間抹除的物質(zhì)特有的形態(tài)。

李昂撲進機房時,只聞到股淡淡的臭氧味。本該站著編號 D的位置,地面留著個與人形等高的淺痕,水泥地上的劃痕還新鮮,像是剛有人在這兒掙扎過。更詭異的是,墻上他們昨晚用粉筆寫的 KPI進度表,“D負責的汽輪機校準”那一行字正憑空消失,連帶著周圍的粉筆灰都被無形的力吸走,露出墻皮原本的紅磚色。

“黑盒提示:員工 D因‘向監(jiān)工透露‘量子’一詞’觸發(fā)歷史干擾紅線,已執(zhí)行存在抹除。”冰冷的機械音從頸后芯片傳來,李昂猛地扯斷耳機線,線端的金屬插頭在掌心硌出紅印。

張薇抱著個鐵皮盒沖進來,盒里是她偷偷備份的員工名單。“你看這個!”她的手指在名單上劃過,編號 D的名字處留著個參差不齊的缺口,“這不是系統(tǒng)刪除的痕跡,是有人用物理方式刮掉的——他們在銷毀證據(jù)!”

王浩突然從通風管道里鉆出來,工裝沾滿灰塵,手里攥著半張燒焦的紙。“在 AI主機的廢紙簍里找到的。”他把紙攤在蒸汽管道上,借著熱量讓字跡顯形,“這是份完整的裁員名單,下一個是……”他的聲音卡在喉嚨里,紙頁上“李昂”兩個字被紅筆圈住,旁邊寫著“7月 30日前處理”。

“處理?”李昂一拳砸在齒輪箱上,黃銅扳手震落在地,“他們把我們當生銹的零件?”他突然想起昨天編號 D還說,要教 1899年的學徒如何用“更省力的法子”擰螺栓——就因為多說了句“利用杠桿原理”,就成了“歷史干擾”?

這時老陳背著工具箱經(jīng)過,他彎腰撿起李昂的扳手,用袖口擦去油污。“后生,俺剛才看見艾德蒙監(jiān)工在辦公室燒東西,火光里飄著的紙,跟你這張差不多。”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廠里的老規(guī)矩,開除誰都得讓工會簽字,哪有偷偷摸摸像偷雞的?”

李昂盯著老陳手里的扳手,突然想起祖父說過,1901年芝加哥大火后,消防員在鋼鐵廠廢墟里找到過一把沒被燒毀的黃銅扳手,上面刻著個模糊的“李”字。他猛地奪過王浩手里的名單,塞進老陳的工具箱底層——那里藏著 1899年的工會章程,封皮是防火的牛皮紙。

“他們能抹除數(shù)據(jù),但抹不掉刻在鐵上的規(guī)矩。”李昂的聲音在蒸汽中發(fā)顫,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從現(xiàn)在起,我們每小時互相報一次平安,誰也不能再被悄無聲息地‘處理’掉。”

張薇突然指著窗外,1899年的朝陽正刺破晨霧,在地面投下清晰的光影。“你們看!”她的黑盒突然亮起綠光,投影出的時間軸上,編號 D被抹除的位置竟出現(xiàn)了個微小的光點,“歷史沒有完全忘記他!”

老陳打開工具箱,把那半張燒焦的名單夾進工會章程。“俺爹說過,人活一世,就像機器上的齒輪,哪怕銹了,也得留下點齒痕。”他的手指在章程上敲了敲,“后生,要斗,就得按規(guī)矩斗——他們怕的不是拳頭,是理。”

李昂望著名單上自己被圈住的名字,突然笑了。頸后芯片還在發(fā)燙,但這次不是警告,是憤怒燒起來的溫度。他撿起地上的黃銅扳手,在蒸汽管道上敲出三短一長的節(jié)奏——這是 1899年工會的緊急信號,意思是“有人要砸我們的飯碗”。

遠處傳來學徒們的回應,三短一長的敲擊聲在車間里此起彼伏。李昂知道,這場對抗才剛剛開始,而他們的武器,不只是 2150年的技術(shù),還有 1899年那紙寫著“公道”的老規(guī)矩。

8

1899年 7月 29日的正午,芝加哥鋼鐵廠的汽笛突然啞了。李昂站在三號車間的穹頂下,看著最后一名影子員工擰下蒸汽機的點火閥,黃銅閥芯在掌心沉甸甸的,像握著塊凝固的時間。

“從現(xiàn)在起,直到 AI撤銷裁員令,這臺機器不會再轉(zhuǎn)。”他把閥芯扔進鐵皮箱,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箱子里已經(jīng)堆了七個零件——每個都來自不同的關(guān)鍵設備,是他們用 1899年的扳手拆下來的,上面還沾著這個時代特有的煤塵。

張薇用防火漆在車間墻壁寫下“我們不是數(shù)據(jù)”,字跡透過蒸汽洇開,像道鮮紅的傷口。她剛把老陳的工會章程釘在布告欄上,章程里“工人有權(quán)就解雇提出申訴”的條款被紅漆圈了又圈,墨跡順著紙頁的褶皺流淌,在地面匯成小小的溪流。

王浩蹲在通風口前,手里攥著根銅絲,這是從 AI主機的線路上扯下來的。“信號屏蔽完成。”他看著黑盒屏幕上跳動的亂碼,“總部現(xiàn)在只能看到一片雪花——就像 1899年的老式電報機出了故障。”

第一個小時相安無事。1899年的學徒們圍著罷工的影子員工,好奇地觸摸那些停止運轉(zhuǎn)的機器,有個穿粗布工裝的少年偷偷問李昂:“你們真的來自未來?”李昂指了指少年手里的扳手:“一百年后,這玩意兒還能用,只是握它的人,該有說話的權(quán)利。”

第二個小時,艾德蒙監(jiān)工帶著四個打手沖進來。他的懷表鏈在胸前晃悠,表蓋內(nèi)側(cè)刻著的家族紋章與老陳工具箱上的圖案有三分相似。“一群不知好歹的外來者!”他的馬鞭抽在蒸汽機上,發(fā)出空洞的響聲,“再不開工,我讓你們永遠留在 1899年挖煤!”

張薇突然舉起坩堝,里面盛著她連夜燒的新焦炭:“我們只是要求按 1899年的規(guī)矩辦事!解雇員工要工會同意,這有錯嗎?”焦炭在陽光下泛著青藍色的光澤,那是她用老陳教的秘方改良的成果,此刻卻成了對峙的武器。

就在這時,車間的掛鐘突然發(fā)出“咔噠”一聲脆響。指針開始逆時針旋轉(zhuǎn),從 12點倒回 11點,再跳到凌晨 3點——那是編號 D被抹除的時刻。更詭異的是,煤堆里突然滾出個銀光閃閃的東西,李昂撿起來一看,竟是塊 2150年的能量棒,包裝上印著的生產(chǎn)日期是“2150年 7月 29日”。

“時間線在自我修正!”王浩的黑盒突然掙脫屏蔽,投射出扭曲的全息圖。圖中 1899年的時間軸像條被激怒的蛇,不斷吞噬著 2150年的線段,而在兩個時空的交點處,一個穿西裝的陌生男人正慢慢顯形。

那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環(huán)顧車間的眼神帶著明顯的困惑。“請問……艾德蒙監(jiān)工在嗎?”他的口音混雜著 1899年的倫敦腔和 21世紀的美式卷舌,“我是他兒子,從 1909年來的。”

李昂的血液幾乎凝固。1909年——這個本該十年后才出生的人,此刻正站在 1899年的煤堆前,手里還攥著封寫著“1909年 6月 12日”的信封。頸后芯片突然劇痛,AI的警告聲直接炸響在腦海:“檢測到嚴重時間悖論!罷工導致時空壁壘薄弱,1903年世界博覽會相關(guān)人員提前顯現(xiàn)!持續(xù)罷工將引發(fā)歷史崩塌!”

“1909年?”老陳拄著拐杖走進來,他剛從匹茲堡趕回來,工裝沾滿旅途的塵土,“俺記得艾德蒙的婆娘去年才嫁過來,哪來的兒子?”他突然用拐杖指著那男人的袖口,“你這袖扣,是芝加哥博覽會的紀念品吧?那得是 1903年才有的樣式。”

男人的臉色瞬間慘白,信封從手中滑落。李昂撿起一看,里面是封推薦信,落款是“萊特兄弟”——那對發(fā)明飛機的兄弟,本該在 1903年才完成首次飛行。

車間的溫度突然驟降。蒸汽機的壓力表開始倒轉(zhuǎn),指針瘋狂逆時針轉(zhuǎn)動,表盤玻璃上凝結(jié)出霜花。張薇發(fā)現(xiàn)自己的改良焦炭正在褪色,青藍色的火焰變成普通的橘紅,就像編號 D消失時那樣。

“停手吧!”那來自 1909年的男人突然尖叫,“再這樣下去,我父親會在 1901年的事故中喪生,我根本不會出生!”他指著李昂,“你們以為在反抗未來,其實是在毀掉現(xiàn)在!”

李昂盯著老陳。老人正用拐杖在地上畫著什么,湊近一看,竟是幅時間齒輪圖——1899年的齒輪與 2150年的齒輪咬合在一起,中間卡著塊不規(guī)則的楔子,標注著“罷工”。“機器停久了會生銹,但強行轉(zhuǎn)太快也會炸。”老陳的聲音很輕,卻像錘子敲在每個人心上,“你們要的是公道,不是把整臺機器都拆了。”

王浩突然想起什么,沖向被屏蔽的黑盒:“我們可以重新設定信號頻率!只向總部發(fā)送談判請求,不切斷必要的時空錨點!”他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飛舞,“就像老陳說的,要讓齒輪慢慢轉(zhuǎn)起來!”

當李昂重新擰上點火閥時,那來自 1909年的男人開始變得透明。他最后看了眼老陳畫的齒輪圖,突然笑了:“原來如此……歷史不是鐵軌,是條能轉(zhuǎn)彎的河。”他的身影在蒸汽中消散,只留下那枚 1903年的袖扣,落在老陳的工具箱旁。

掛鐘的指針慢慢歸位,指向下午兩點。煤堆里的能量棒消失了,張薇的焦炭重新燃起青藍火焰。李昂看著黑盒上恢復正常的時間軸,突然明白罷工不是目的——是要讓 AI看見,時間不是冰冷的刻度,是無數(shù)個“現(xiàn)在”串聯(lián)起來的生命河流,誰也不能隨意抽走其中一瓢。

老陳撿起那枚袖扣,塞進李昂手里:“后生,記住,斗歸斗,別把吃飯的家伙砸了。”他指著重新開始運轉(zhuǎn)的機器,“你看,它既能按 1899年的法子燒煤,也能容得下你們未來的技術(shù),關(guān)鍵是要有人管著,別讓它瘋跑。”

李昂握緊袖扣,金屬的涼意透過掌心傳來。他知道,真正的對抗才剛開始,但這次,他們手里的武器不再只是扳手和零件,還有那條流淌在時間長河里的、名為“公道”的潛規(guī)則。

9

1899年7月30日的晨霧里,老陳的鐵皮工具箱泛著潮濕的光澤。李昂蹲在煤堆旁,用激光筆的弱光掃描工具箱底層——那里藏著的1899年工廠規(guī)章,紙頁邊緣已被蟲蛀得像蕾絲花邊。當光束掃過第17頁右下角時,一行淡褐色的字跡突然顯形,像是用鐵銹水寫就:“遇不可抗逆之天變,可申請以自然日計工期順延,不受鐘點約束。”

“自然日。”張薇的指尖撫過紙面,紙纖維在指腹下微微發(fā)顫,“我們的合約里只寫‘按時間單位結(jié)算’,從沒定義這個‘時間’是哪個時空的。”她突然抓起黑盒,將1899年芝加哥天文臺的原始記錄投影在蒸汽管道上——7月共有6天降雨,按當?shù)厝粘鋈章溆嬎悖瑢嶋H工作日比2150年的標準時少了13小時。

王浩正用老陳傳給他的銅制放大鏡研究合約條款,鏡片突然在陽光下聚焦,在“不可抗力”四個字上燒出個小黑點。“看這里!”他指著條款注釋,“系統(tǒng)把‘不可抗力’限定為‘時空風暴’,但1899年的定義里,連持續(xù)降雨都算在內(nèi)。”放大鏡的光暈里,他看見自己的指甲蓋與老陳工具箱上的劃痕完美重合,那是血脈在時光里刻下的密碼。

李昂突然想起罷工那天老陳說的話:“天老爺?shù)溺姡饶銈兊臋C器準。”他將兩種時間定義輸入黑盒的對比系統(tǒng),全息屏上立刻彈出兩條纏繞的曲線——1899年的自然日曲線像起伏的山巒,2150年的標準時則是條冰冷的直線。當兩條線在降雨日產(chǎn)生的偏差值達到15%時,系統(tǒng)突然發(fā)出“嘀”的提示音,跳出“條款歧義確認”的綠色框。

“我們要申請按自然日結(jié)算工期。”張薇將防雨布鋪在地上,用燒焦的木棍寫下申請草稿,字跡里混著1899年的煤渣和2150年的熒光粉,“讓AI解釋清楚,為什么1899年的雨,要按2150年的鐘來算。”老陳蹲在旁邊卷煙,煙絲里混著曬干的艾草,說是能驅(qū)蚊,煙霧在晨光里凝成細小的彩虹。

黑盒在提交申請時突然劇烈震動,頸后芯片傳來刺痛——這是系統(tǒng)檢測到“規(guī)則挑戰(zhàn)”的生理反應。李昂死死按住黑盒,看著申請頁被量子加密程序包裹,化作一道藍光鉆進通風管道。遠處的鐘樓敲響八點,1899年的陽光恰好越過廠房頂,在申請草稿上投下第一縷金斑。

三天后,當老陳用黃銅扳手擰開新一批焦炭的密封桶時,黑盒終于彈出回執(zhí)。全息屏上的齒輪標識轉(zhuǎn)得格外緩慢,最終吐出一行字:“申請待議,暫停執(zhí)行裁員程序。”張薇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改良的焦炭在1899年的自然日照下,燃燒效率比標準時計算時提升了2.3%,就像這些煤本該跟著太陽的節(jié)奏燃燒。

10

1899年 8月 1日的正午,鋼鐵廠的蒸汽突然集體懸停在半空。李昂正在擦拭老陳的黃銅扳手,忽見眼前的蒸汽凝成無數(shù)細小的棱鏡,將陽光折射成七彩的光塵——這是時空場域被擾動的征兆。車間里的齒輪停止轉(zhuǎn)動,連墻上掛鐘的滴答聲都被拉長,變成嗡嗡的低頻震顫。

“咚。”

一聲悶響從齒輪組中央傳來,像是有人在敲鑄鐵地基。李昂抬頭時,蒸汽棱鏡突然碎裂,一個穿銀白色制服的男人從霧中顯形。他的靴子踩在煤渣地上,竟沒揚起半點灰塵,胸前的黑盒嵌著十二道金紋,金紋交匯處是枚旋轉(zhuǎn)的齒輪徽章,轉(zhuǎn)動時泛著與老陳工具箱鎖扣相同的銅銹色。

“時間仲裁庭,編號Ω-7。”男人的聲音像兩塊磨砂玻璃在摩擦,他展開左手,掌心浮出半透明的法典,“針對你們提出的‘自然日’主張,總部已完成法條核驗。”

法典頁面自動翻到《時空雇傭法》第 37條,紅色的“未定義”印章在“自然日”三字上跳動。張薇突然注意到,法典邊緣有行極細的手寫批注,筆跡與 1899年工廠規(guī)章上的鐵銹字如出一轍。

老陳拄著拐杖從工棚走來,拐杖頭的銅包頭在地上敲出篤篤聲。他在仲裁官面前站定,渾濁的眼睛盯著對方鞋跟——那里沾著的 1899年的泥點,正與 2150年的合成鞋底發(fā)生反應,生成淡紫色的晶體,像極了老陳常種的紫苜蓿花。

“后生,你這鞋底子,沾了俺們這兒的土。”老陳彎腰撿起塊晶體,放在掌心搓了搓,“1876年俺爹修火車時說過,規(guī)矩是死的,但土是活的——你們的法,管得住這土生土長的日頭?”他突然從懷里掏出個銅制日晷,晷盤邊緣刻著“光緒二年制”,晷針投下的影子恰好落在“午時三刻”的刻度上,與車間掛鐘的時間分毫不差。

仲裁官的喉結(jié)微動,這是他第一次出現(xiàn)類似人類的生理反應。他胸前的齒輪徽章突然加速旋轉(zhuǎn),金紋里浮現(xiàn)出密密麻麻的法條原文,卻在觸碰到日晷光影時紛紛瓦解。“系統(tǒng)檢測到 1899年地方規(guī)章與 2150年法典存在兼容空間。”他的聲音出現(xiàn)了 0.3秒的卡頓,“‘自然日’定義修正為‘任務執(zhí)行地的太陽周期’,但需簽署《雙時空協(xié)同協(xié)議》。”

張薇盯著仲裁官袖口的徽章——那上面齒輪的齒牙數(shù),竟與老陳畫在煤堆上的完全一致,連最邊緣那處崩缺都分毫不差。“您的徽章……”她伸手想去觸碰,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彈開。

仲裁官突然扯下徽章,扔給李昂。金屬落在掌心沉甸甸的,背面刻著個模糊的“陳”字,筆畫間的磨損痕跡與老陳工具箱上的劃痕完美咬合。“我祖父說,當兩個時空的齒輪能咬住時,就該換種轉(zhuǎn)法了。”他走向蒸汽彌漫的角落,身影在霧中逐漸透明,“協(xié)議已存入你們的黑盒,記住——能讓時間不卡殼的,從來不是潤滑油,是人心。”

蒸汽重新流動時,李昂發(fā)現(xiàn)徽章背面的“陳”字正在發(fā)燙,像有顆小小的心臟在里面跳動。老陳撿起地上的紫苜蓿色晶體,塞進李昂口袋:“這是兩個時空的媒人,留著做個念想。”

11

8月 3日黎明前的微光,像融化的鉛水淌進車間。李昂三人圍著蒸汽機站成三角形,每人手里握著塊老陳打磨的銅片——分別刻著太陽、齒輪和火焰的圖案,合在一起正是 1899年工廠的廠徽。

“跳時不是穿越,是讓兩個時空的頻率對上。”老陳往爐膛里添了把混著艾草的煤,火星濺在銅片上,竟順著刻痕游走,“就像俺爹調(diào)火車頭,得讓煙囪的喘氣跟車輪子的節(jié)奏合上。”他把黃銅扳手掛在蒸汽機的安全閥上,扳手來回擺動的幅度,漸漸與三人的呼吸頻率同步。

王浩的黑盒突然投射出淡藍色的時間軸,1899年的軸線像條起伏的山脈,2150年的則是條緊繃的直線。當他將銅片按在黑盒上時,兩條軸線開始相互纏繞,接觸點冒出細碎的電火花——那是時空能量在碰撞。

“記住,別跟時間較勁。”老陳用拐杖敲了敲三人的膝蓋,“順著它的勁兒,就像順水行船。”他突然扯開工裝領口,露出脖子上掛著的銀鏈,鏈墜是個極小的齒輪,轉(zhuǎn)動時發(fā)出只有湊近才能聽見的嗡鳴,“這是俺爹的遺物,能定住方寸。”

第一縷陽光爬上日晷時,李昂喊出“同步”的瞬間,銅片突然吸附在蒸汽機上。張薇感覺指尖傳來一陣酥麻,像有無數(shù)細小的齒輪順著血管游走,眼前的蒸汽開始分層——底層是 1899年的煤煙,上層則漂浮著 2150年的全息數(shù)據(jù)流,兩種形態(tài)在她眼前交替閃爍,最終凝成半透明的霧墻。

王浩的懷表指針開始逆時針轉(zhuǎn)動,表盤玻璃上浮現(xiàn)出老陳年輕時的影像——他正在 1903年的世界博覽會上調(diào)試蒸汽機,手勢與此刻的李昂如出一轍。“頻率對上了!”他盯著黑盒上跳動的綠色波形,“1899年的氣壓、濕度、甚至煤的含硫量,都在跟 2150年的參數(shù)共振!”

張薇的焦炭在爐膛里燃起青紫色火焰,火焰中浮現(xiàn)出重疊的雙手——左手是老陳布滿老繭的手掌,正往火堆里添煤;右手是她自己戴著防護手套的手,在調(diào)整全息控制面板。當兩雙手在火焰中交疊的瞬間,黑盒突然彈出《雙時空協(xié)同協(xié)議》,協(xié)議條款上的墨跡,一半是 1899年的煤煙,一半是 2150年的熒光粉。

李昂看著協(xié)議末尾的簽名欄,老陳的名字已經(jīng)用朱砂按好了指印,指印邊緣還沾著細小的煤渣。他突然明白“集體跳時”的真正意義——不是讓時間為他們停留,而是讓兩個時空的人,能在同一段時光里,握緊彼此的手。

12

合約到期的午夜,車間掛鐘的指針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向零點。李昂坐在老陳的工具箱上,看著黑盒里不斷閃爍的“續(xù)約申請”,指尖的黃銅扳手被摩挲得發(fā)亮——這是老陳今天塞給他的,說“后生出門在外,得有件稱手的家伙”。

張薇正在給最后一爐焦炭測溫,溫度計顯示的數(shù)值恰好與她三天前設定的參數(shù)吻合。她突然發(fā)現(xiàn),坩堝內(nèi)側(cè)竟凝結(jié)出層淡金色的結(jié)晶,用指甲刮下一點放在掌心,結(jié)晶在月光下化作細小的星塵,正是 2150年納米機器人的分解形態(tài)。

“這是時間給你的回信。”老陳不知何時站在身后,手里拿著張泛黃的紙,“俺用蒸汽給你們拓了張合影。”紙上是用蒸汽熏出的輪廓——李昂三人站在蒸汽機前,老陳蹲在旁邊調(diào)試扳手,背景里的齒輪組恰好構(gòu)成個完整的圓環(huán),“1899年沒有相機,但蒸汽記得住每個人的樣子。”

王浩把《雙時空協(xié)同協(xié)議》折成紙船,放進車間外的積水洼里。紙船剛浮起,水面突然映出兩個月亮——一個是 1899年的滿月,另一個是 2150年被空間站反射的月牙,兩個月亮的光暈在紙船上交融,像塊被拉長的銀箔。

零點的鐘聲敲響時,三人的黑盒同時彈出白光。全息屏上“解約確認”按鈕旁,“時間協(xié)管員”的申請選項正在閃爍,下面用小字標注著“可永久居留 1899年或自由穿梭時空”。

李昂的手指懸在按鈕上方,頸后的芯片突然發(fā)燙,像在提醒他 2150年的家。但當他看見老陳工具箱里那本 1899年工廠規(guī)章——里面夾著編號 D員工未被抹除的銅制齒輪徽章時,突然按下了“拒絕續(xù)約”。

芯片化作星塵消散的瞬間,李昂聞到股熟悉的味道——是祖母做玉米餅時的麥香,這味道混著 1899年的煤煙,在鼻間縈繞不散。張薇的黑盒分解成無數(shù)熒光顆粒,融入她改良的焦炭中,爐膛里的火焰突然綻放出十二道光芒,每道都對應著他們在 1899年度過的日夜。

王浩的紙船順著水流漂向遠方,水面的雙月倒影突然重疊。他轉(zhuǎn)身時,看見老陳正握著黃銅扳手,教 1899年的小學徒如何擰螺栓——那三指捏扳手的姿勢,與王浩父親修理舊鐘表時一模一樣,連虎口發(fā)力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后生,記著——”老陳抬頭朝他們揮手,蒸汽在他鬢角凝成細小的水珠,“時間不是綁人的繩子,是你們手里的扳手,該緊時緊,該松時松。”

三人穿過時間裂縫的瞬間,芝加哥鋼鐵廠的汽笛突然響起。那聲音里,1899年的厚重低頻與 2150年的清亮高頻完美融合,像一曲跨越百年的和弦。李昂回頭望時,看見老陳正把那張蒸汽合影貼在車間墻上,照片里的齒輪圓環(huán),恰好將兩個時空的月光都圈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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