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川區作為度雷市三大區里最老牌的城區，人流十分密集。街邊上擺著各種小攤，小販們叫賣著，人聲鼎沸。時不時街上開來一輛小車，路上行人紛紛避讓。

扒車來到龍川區的方野身無分文，只能乞討過活。

要是按平時他吃飽了飯，兩個成年人都不一定能把他推動，可是現在他又累又餓，在大城區沒有點勢力、背景睡大街橋洞都會被其他乞丐趕走，睡個無人巷子還會被野狗欺負。

方野已經好幾天沒吃沒喝了，此時走路都有些打飄，連躲過街道上疾馳而過的車子，都顯得極為費力。

方野感到自己腦袋一陣眩暈，似乎隨時都要失去知覺。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么回事，他恍恍惚惚，感覺一股無形的力量輕輕推了自己一把。

而就在此時，一輛汽車疾馳而來，方野腳步不穩，居然直直朝著飛馳而來的車頭撲了過去。

街上的行人都是一陣驚呼，腦海里似乎已經出現了方野橫尸街頭的慘狀了。

那輛車子發出急剎的刺耳聲音，可是似乎為時已晚，即便如此，方野若是撞上了，恐怕依舊生死難料。

危急關頭，人群里忽然有一個影子，飛快伸手拉了方野一把。方野趔趄一下，好在這雙手的拉扯下，勉強站穩，僥幸躲過了一劫。

還未等方野心情平復，剛才那輛豪車的窗就被搖下來，司機兇神惡煞，等著路邊的方野直接開口罵道：“你找死也到別的地方去，別臟了我的車！”

還沒罵完，這輛豪車的后排，傳來一個稚氣的聲音：“他沒事吧！”

司機立馬啞了火：“少爺，他就是一個乞丐，您不用管他死活，每天龍川區這樣那樣的人多了去了。倒是少爺您，沒被嚇著吧？”

“沒事，我們走吧。”后排的身影搖了搖頭，說了一句。

司機川子立馬點頭搖上車窗，車子迅速發動，往前疾馳而去，似乎不愿意跟眼前這些低賤的人浪費一分鐘的時間。

看著那輛豪車開走，方野才回過神來，轉頭尋找那個危急關頭拉住自己的人。

一個身材瘦弱，身高不到方野肩膀，腦袋像是發育不足一樣，顯得比常人小一圈的家伙，此刻正站在方野的身后。他此時手都還未收回來，臉上堆著一種古怪的笑容，看似天真，可配上那略顯擁擠的五官，總是給人一種狡黠的味道。

方野自然看得出來，就是這人，剛才救了自己。

“謝謝……”他正要開口道謝，卻被這小腦袋打斷了。

“我叫阿飛，剛才救了你的命，你以后就得跟著我做事情了！”小腦袋摟著方野看起來比平常人寬一些的肩膀，臉上的表情活靈活現，明明只是說話，但是五官好像也不想閑著一樣。

他這一下把方野想說的感謝的話都吞回了肚子里，看著阿飛身上同樣破舊的衣服，方野心想，自己在龍川區流浪了許久，也試過想要找個活兒干，可是奈何自己逃走的時候，連證件都沒來得及帶，如今即便是干苦力搬磚的工地，也不愿意要自己。

此時聽說眼前這叫阿飛的家伙有門路，方野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畢竟剛才確實是他救了自己，而且自己如今的處境，也非常需要一份能夠讓自己生存下去的活兒。

“好，我跟著你干。”

“可是……要怎么干？”方野點頭問道，臉上帶著疑惑，眼睛呆愣愣的，看著蠢笨憨直。

阿飛臉上再次露出狡黠的笑容，反倒變得神秘起來，“一會告訴你，你先跟我來。”

兩人一路穿行，很快就離開了鬧市。

在一個破舊巷口前，阿飛忽然停下了腳步，縮著脖子，左顧右盼了幾下，才走到巷內第二戶的綠鐵門前。

“咚咚，咚咚咚，咚咚……”

阿飛在鐵門上連續敲擊，這種敲擊帶著特有的節奏，似乎是某種暗號。

門立馬就被打開了，阿飛拉著方野一個閃身進去屋內。

“阿飛，今天回來這么早？”一個比阿飛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問道。

“你少拿話嗆我，我今天收了個小弟，等會兒再出去接著干。”阿飛臉上帶著驕傲，眉毛就沒停下來過。

方野乘著他們說話，四下打量了身處的環境，這個房子比他家大了不少，但是沒有家的感覺，有點像工地的宿舍，擺滿了床鋪，被子上有些灰塵，但是也還算整潔。還要再細看，卻被阿飛拉著來到一個床位下。

“你以后就跟著飛哥我混，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阿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說。

“先說說你叫什么吧，為什么來龍川啊？”阿飛擺出了一副大哥的模樣，看著方野，似乎是要弄清他的底細。

方野坐下觸碰了下被子，感覺還蠻軟和，他已經好幾天奔波沒休息過了，突然一碰到被窩，還真有點想打瞌睡，但是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他此時還有一個‘面試’。

“我叫方野，我……我來龍川區打工的，但是這里干活沒有人要我。”方野心里思索了一會兒，也不敢把鄉村里的一些事情講出來，于是眉毛擰著。正說著，方野的肚子，便不爭氣地叫喚起來，聲音極大。

阿飛聽著方野肚子的動靜，微微皺了皺眉。他扭頭看了一眼先前跟他打招呼的那小子，忽然從被窩里站了起來，走過去一把搶過那人剛剛泡好的一碗面。

“看你這樣子應該餓了好幾天了吧，來，先吃著，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兒。”阿飛將搶過來的泡面，遞到方野手里。

“瞪什么瞪，老子等會去干票大的，回來給你買十桶面。”還沒等被搶了面的小子發飆，阿飛就一句話將他堵了回去，不再理會那人，只是讓方野繼續吃面。

方野有些猶豫，但肚子實在忍不住了，于是接過面來，大口吸吮起來，嘴里含糊不清地說著，“謝謝飛哥。”說完還被噎住了，連忙想找水喝，直拍心口。阿飛又從床底下拉出個水壺來，遞了過去。

看著方野吃得正香，阿飛想了想開口說：“我是跟著龍川區孟三爺討生活。”

“龍川區有八個鬧市，其中兩條歸我們管理。等你吃完我們就去干活。”

方野心中有些好奇，但還是忍住了，只是一邊吃著面，一邊點了點頭。

等方野將泡面湯都喝了個干凈后，阿飛才站起身來，帶著他一直來到凌飛鬧市，這里因為有一家凌飛歌舞廳而出名。

阿飛一路上引著方野，神情也變得緊張，臉上那種狡黠和滑稽，似乎消失不見了。

“一會兒跟著我走，我拿了東西遞給你，你什么都別管，只要接了東西往前跑就行。到時候我們在巷子里會合。”阿飛思考了片刻，壓低了聲音，對方野說。

方野本來老實跟著一步一走，聽完這個話有些愣住，正要問點什么，卻發現站在自己身邊的阿飛，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他扭頭去看，就只看到一個縮著脖子的身影，如同黑夜里的老鼠一樣，輕巧靈活地竄入了人群之中。

混入人群中的阿飛，此時已經發現了目標。

這是一個穿著風衣和高跟鞋，臉上濃妝艷抹的貴婦，她風衣敞開，露出略顯臃腫的身形。可這都不是阿飛關心的，阿飛此時那雙賊溜溜的眼睛，像是老鼠看到肉一般，盯著女人敞開的風衣口袋。口袋鼓鼓囊囊的，皮夾甚至有三分之一露了出來，在空氣中搖晃，像是在向阿飛招手。

阿飛嘴角咧了咧，身影快速閃過幾個行人，跟在了女人的身后，然后悄無聲息地伸出手，雙指幾乎已經要夾住女人的皮夾。

阿飛臉上狡黠的笑容越來越明顯，他似乎已經想好了等下那皮夾子里的錢，該怎么花了。

“先去吃頓好的，然后再去享受下足療服務，放松放松，我已經好久沒去體驗過了。”

啪……

可就在阿飛的手剛好碰到皮夾的一瞬間，卻忽然被一雙更為有力的大手給按住了。

阿飛臉上的笑意頓時散去，面色變得陰寒無比。他扭頭看去，就見方野此時正站在自己的身邊，一只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胳膊。

而此時，那風衣女人已經走遠，機會就這樣錯失了。

眼看到嘴的肥肉，居然就這樣不翼而飛了。阿飛扭頭看向方野的眼神，充斥著憤怒和扭曲。

可轉眼間，他又收斂了自己這種神色，臉上再次綻放出古怪狡黠的笑容，眉毛眼睛擠到了一起。

“怎么了小劉，哥在干活兒呢，別鬧。”阿飛收回自己的手，一邊說著，還時不時拿眼睛去瞟那個走遠的婦人。

方野搖了搖頭顯得老實而鄭重：“飛哥，如果你說的干活就是偷東西的話，我不能跟著你干了。”

阿飛聽見這個話，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這小子是不是腦袋有問題，都連飯都吃不上了，還在這兒跟老子裝清高？”

阿飛心里這么想著，扭頭看了一眼表情依舊鄭重的方野，知道這小子說的是真話，恐怕有他在這里，自己真就沒法兒干活兒了。

“真晦氣，本來以為找了個能使喚的小弟，沒想到卻是個拖油瓶。”阿飛暗罵了一聲，心中盤算著如何對付方野。

可方野比他高出兩個頭不止，玩兒硬的自己未必是他的對手。

阿飛那雙黃豆一樣的眼睛滴溜溜轉了一轉，一個狠毒的想法冒了出來，這小子腦子不好使，不如再偏偏他，把他賣給東城的“麻炮子”，老子還能小賺上一筆。

這龍川區東城的麻炮子有點像丐幫幫主，“收留”了很多乞討的人，而且都是一些斷手斷腳的殘疾人。

說是收留，可實際上都是通過人口販子等各種途徑，弄來的可憐人。

為了讓這些人乞討的時候看起來更加可憐，每一個進來的人，都會被麻炮子打斷手腳，再讓他們上街乞討。

阿想到此處，阿飛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更勝了，眉毛又開始挑起來：“沒事小劉，這個活干不了，我還要一個活兒，我們去東城，那邊給市場搬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