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陳遠山被押送至新京憲兵司令部后，已度過兩個晝夜。他始終保持著虛弱和順從的姿態，任由審訊、轉移、再審訊，直到第三天清晨，他終于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詞——“圖書館”。

那是在審訊室門口，一名軍官與守衛低聲交談，說是要將一批舊書送去焚毀，其中一本《法語辭典》因封面有紅十字標志，需由憲兵親自押送。

陳遠山心中一動，立刻意識到這可能是他唯一的機會。他低頭咳嗽，裝作虛弱不堪，同時用眼角余光觀察那名軍官的制服和徽章。對方走后，他緩緩坐回椅子，心中盤算著如何混入那趟押送任務。

午后，憲兵司令部的醫務室傳來消息，說有一名“虛弱”的戰俘需要短暫轉移。陳遠山便是那個“虛弱”的人。他被兩名守衛架著，穿過長廊，走出大門。外面的空氣讓他精神一震，但他不敢露出絲毫異樣，依舊低著頭，任由他們推上一輛軍用卡車。

車子顛簸前行，陳遠山悄悄觀察四周。他記得圖書館的方位，那是偽滿國立圖書館，位于市中心，藏書豐富，尤其是關于國際聯盟的檔案，極有可能藏有他要找的情報。

卡車停在圖書館后門，幾名憲兵下來檢查押送名單，守衛趁機松懈。陳遠山抓住機會，假裝嘔吐，趁著混亂滾下車，鉆入后巷。他迅速脫下軍裝外套，套上事先藏在角落的一件圖書館工裝，低頭混入人群。

他沒有時間猶豫，直奔法語書籍區。他記得那本《法語辭典》的編號，也記得它被放在靠窗的第三個書架上。他走到書架前，輕輕抽出辭典，果然在夾層中發現了一本折疊整齊的文件——關東軍生化部隊近期調動表。

他迅速將文件塞入衣內，正準備離開，卻聽到遠處傳來嘈雜聲。他意識到，時間不多了。為了掩護自己，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小瓶酒精，灑在書架角落，隨后用打火石點燃。

火苗竄起，圖書館內頓時混亂起來。陳遠山借機從后門溜出，繞過街巷，直奔約定的接頭地點——一條昏暗的小巷。

巷口站著一個身著旗袍的女子，手中握著一支鋼筆，神情淡然。她正是蘇青萍。

“你來得比預計早了五分鐘。”她低聲說。

“情況有變。”陳遠山壓低聲音，“圖書館起火了。”

蘇青萍微微一笑，將手中的鋼筆遞給他：“這是你要的‘馬路大’編號對照表，膠卷藏在筆芯里。”

陳遠山接過鋼筆，迅速將它藏入鐵鉤工具中。他知道，這份情報至關重要，是識別731部隊實驗體身份的關鍵。

“你怎么知道我會來？”他問。

“你不是一個人在戰斗。”蘇青萍輕聲道，隨后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陳遠山站在原地，手中緊握著那支鋼筆。他知道，這只是開始，真正的戰斗還在前方。他深吸一口氣，沿著排水溝向回走，避開巡邏隊，準備返回憲兵司令部。

就在他即將拐入另一條小巷時，一道黑影從墻角閃出，擋在他面前。那人穿著便衣，臉上戴著墨鏡，手中握著一把手槍。

“把東西交出來。”那人低聲說。

陳遠山沒有動，而是緩緩抬起手，將鐵鉤工具藏入袖中。

“你是誰？”他問。

那人沒有回答，而是扣動了扳機。

槍聲響起的瞬間，陳遠山猛地蹲身，鐵鉤從袖中滑出，精準地刺入對方手腕。那人吃痛松手，槍掉落在地。陳遠山迅速撿起槍，對準對方胸口。

“說，誰派你來的？”

那人咬牙不語，眼中卻閃過一絲驚懼。

陳遠山瞇起眼，正要再問，忽然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他迅速將那人擊昏，拖入巷子深處，隨后藏好槍，繼續前行。

他沒有時間停留，必須趕在天亮前回到憲兵司令部，否則他的身份將徹底暴露。

他加快腳步，穿過最后一條小巷，終于看到憲兵司令部的大門。他深吸一口氣，整理好衣著，低頭走向門口。

守衛例行檢查，他低聲應答，順利通過。

回到審訊室，他重新戴上手銬，靠在椅子上，閉上眼，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但他的手中，緊緊握著那支藏有“馬路大”編號對照表的鋼筆。

血液從他袖口滲出，滴落在鐵鉤上，映出一抹暗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