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來！”女生聽見動靜，猛地轉過身，眼眶通紅，聲音帶著哭腔，身體卻往欄桿外又探了半分。

“姐姐，是你?”

林曉冉立刻頓住腳步，慢慢舉起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聲音放得又輕又穩：“對，是我，我不靠近，你別怕。”她眼角的余光瞥見邱梨也跟了上來，趕緊朝她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說，“快，報警。

邱梨臉色發白，手忙腳亂地摸出手機，退到門邊悄悄撥電話，眼睛死死盯著天臺上的兩人，大氣都不敢出。

林曉冉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女生顫抖的肩膀上，盡量讓語氣聽起來溫和：“天臺上風這么大，站在這里會冷吧？我剛才在樓下看見晚霞特別漂亮，本來想上來看看……你也是來看落日的嗎？”

女生愣住了，順著林曉冉的話往天邊看了一眼——橘紅色的晚霞正鋪滿半邊天，云層被染得像融化的蜜糖。她的眼淚突然毫無預兆地掉下來，身體晃了晃。

林曉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腳步又往前挪了一小步：“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難受，不然不會一個人跑到這里來。但你看，今天的落日這么好看，錯過了多可惜啊。”

天臺下方突然傳來幾聲尖銳的笑罵，像淬了毒的石子砸上來：“上面的人好像是護理一班的陳語然啊，我今天才見過她，裝什么清高啊？有本事倒是跳啊！”“就是，嚇唬誰呢？不敢跳就趕緊下來！”

林曉冉猛地抬頭往下看，幾個男生正踮著腳起哄，手機舉得老高，屏幕亮得刺眼。旁邊有人怒斥：“你們瘋了？閉嘴！”爭執聲、驚呼聲混在一起，像根火柴點燃了緊繃的弦。

天臺上的女生渾身一顫，原本泛紅的眼睛瞬間布滿血絲，她死死盯著樓下那幾個男生，嘴角勾起抹絕望的笑：“你們都想看是吧？好啊——”

“別！”林曉冉撕心裂肺地喊出聲，幾乎是撲了過去。

女生已經翻過欄桿，身體像片落葉往外倒。千鈞一發之際，林曉冉抓住了她的手腕，掌心被對方冰涼的皮膚燙得發麻。女生的體重帶著慣性往下墜，林曉冉被拽得半個身子探出欄桿，手臂像要被扯斷似的疼。

“邱梨！快來！”她用盡全力嘶吼，指甲深深摳進女生的胳膊，“抓住她！快！”

邱梨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沖過來，死死攥住女生另一只手。兩人合力往上拽，可女生還在瘋狂掙扎，哭喊著：“放開我！讓我死！”身體一個勁往下掙，林曉冉的鞋子在天臺邊緣蹭出刺耳的聲響，力氣正一點點從顫抖的手臂里溜走。

“堅持住……邱梨……別松手……”林曉冉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視線開始發花，只覺得手臂的骨頭都在響。

就在這時，一道急促的腳步聲撞開天臺門，帶著風掠過來。林曉冉眼角余光瞥見道深色身影，下一秒，一只強健的手臂攬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穩穩扣住女生的胳膊，低沉的嗓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來！”

三股力量驟然合一，那股下墜的力道終于被抵住。林曉冉幾乎脫力，被那只手臂帶著往后踉蹌了兩步，恍惚間撞上一個溫熱的胸膛，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消毒水味。

“為什么要救我！我不活了！讓我死！我不知道之后的日子怎么過了，沒臉活了。”她依舊死死的抓著欄桿，不愿松手。

那道深色身影靠近女生，他動作利落，和隨后趕來的同事一起小心地將情緒仍不穩定的女生從欄桿邊帶開，移到天臺內側相對安全的角落。一名女警立刻上前，半蹲下身輕輕攬住女生的肩膀，低聲細語地安撫著，試圖平復她崩潰的情緒。

“抱歉，給你們造成麻煩了，真不用救我的，我不知道該怎么活下去了，網上和樓下的人都在議論我，這些已經影響到了我生活，我的男朋友看不起我，輔導員還不論緣由，說抹黑學校形象，給我記了處分，我不知道我家長現在知不知道。”

男生轉過身，先是對著對講機簡潔明了地交代了幾句：“現場控制住了，人沒事，帶下去做進一步疏導。另外，樓下那幾個起哄的，先控制起來。”聲音沉穩，帶著處理緊急情況的干練。

掛了對講機，他才轉向還在喘著氣的林曉冉和邱梨。林曉冉這才看清他的樣子，一身警服襯得身形格外挺拔，眉眼銳利卻不凌厲，此刻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幾分安撫的意味。

“你還好嗎？”他開口問道，隨即想起什么似的，伸出手:“你好，林曉冉女士，我叫陸昭廷。”

林曉冉愣了愣，還沒從剛才的驚險里完全緩過神，只好奇這名警察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

陸昭廷看著她茫然的表情，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我們已經見過三次了。”

“三次？”林曉冉更疑惑了，她明明對這張臉沒什么印象。

“半個月前，和平路超市門口。””陸昭廷語氣平淡地回憶，“還有市醫院，以及今天天臺。”

林曉冉這才恍然，那兩次她都太倒霉了，形象不怎么樣。根本沒留意當時在場的警察長什么樣，只記得大概的身影。

陸昭廷沒再多說，指了指樓梯口的方向：“這里情況差不多了，麻煩你們跟我回警局做個筆錄，配合一下調查。”

警局的白熾燈亮得有些刺眼，林曉冉坐在筆錄桌前，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衣角，邱梨坐在她旁邊，臉上還帶著驚魂未定的蒼白，時不時往她這邊看一眼。對面的老警察正低頭記錄。

“所以你是因為在圖書館看天色，想到去天臺落日，沒想到看到樓下一堆人圍著，抬頭看見是認識的人要跳樓，是嗎？”老警察抬頭確認。

“對，”林曉冉點頭，聲音盡量平穩，“我看周圍不知道有沒有她認識的人，我也不認識她的朋友，我真的很緊張，我不希望生命就這樣在我眼前消失，所以我想試試能不能阻止，我在上周公交車上見過她。”

“你膽子倒是大，”老警察笑了笑，“一般人遇見這情況躲都來不及。

老警察嗯了一聲，在本子上畫了個勾，似乎沒什么疑問。

林曉冉悄悄松了口氣，眼角余光卻瞥見站在窗邊的顧昭廷，他的袖口隨意卷著，正低頭看著手機，聞言抬了下眼，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點說不清的探究。

“你應該不是這個學校的人吧，怎么進學校的?還剛好想到去天臺？那個女生也認識?”顧昭廷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讓空氣靜了一瞬。

邱梨本來還心有余悸，聽到這話眼睛轉了轉，胳膊肘悄悄碰了碰林曉冉，搶先開口：“我是這個學校去年畢業的，我想著我們很久沒聚了，她待業在家養傷，想著她心情應該不怎么好，帶她參觀一下我們學校，看看有沒有養眼的美女和帥哥……”她說著往林曉冉那邊靠了靠，擠眉弄眼的，“真的沒想到去看個落日，會遇見這樣的事，不過，她還蠻熱血的，爬上去救人。”

老警察被這理由逗笑了，在本子上記著：“哈哈哈，能理解，能理解。”

一直站在旁邊沒怎么說話的顧昭廷卻忽然抬了眼，眉峰幾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目光落在林曉冉臉上，語氣聽不出情緒：“特意進學校看帥哥？”

林曉冉心里一緊，下意識避開他的視線，指尖在膝蓋上掐出淺淺的印子。她總不能說，昨晚的夢無比清晰——夢里的天臺就在這所學校的天臺，我可以提前知道有人要跳樓吧，根本不是什么看帥哥，而是被夢境催著來阻止這場災難。這太不可思議了，不知道的以為我瘋了，中二病晚期……。

“嗯……”她只能順著邱梨的話點頭，聲音放得很輕，“邱梨一直念叨這邊的學弟好看，我就陪她來了。”

顧昭廷的眉峰依舊微挑，目光掃過她攥得發白的指節，又落回她臉上，尾音帶著點似有若無的弧度：“那倒是巧，剛進學校就趕上有人跳樓，沒想到還是認識的人，還正好被你們撞見。”

他的語氣很淡，卻帶著種無形的壓力。林曉冉感覺后背有點發僵，硬著頭皮補充：“是挺巧的，其實也不算認識吧，我上周趕公交車遇見那個女生好像被騷擾了，還哭了……我安慰了她，所以就認識了……”

“被騷擾了?”顧昭廷皺眉疑惑。

“行了顧隊。”旁邊的老警察打了圓場，合上筆錄本，“倆小姑娘也嚇壞了，情況差不多說清了。那幾個起哄的小子我們會處理。陳語然同學被騷擾這個事，我們會徹查一下。”

“謝謝，那個之后的事可以告訴我們一些嗎？”林曉冉想了想，輕聲問。

“可以的，不過這個事是我們警察來處理啦，結果你們可以關注一下我們警局的公眾號哦，之后會發通報的。筆錄做完了，你們可以回家了。”

林曉冉松了口氣說：“好的，如果沒有什么事，我們就先走了。”剛要起身，卻瞥見顧昭廷還站在原地，眼神里那點懷疑沒散。他沒再追問，只是在她們經過時，目光又在林曉冉微微顫抖的肩膀上停了一瞬，像在確認什么。

走出警局大門，邱梨才拍著胸口后怕：“嚇死我了，雖然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為什么要去學校，還剛好遇見這事，你是不是瞞了我什么。還好沒穿幫。不過那顧隊看你的眼神，怎么怪怪的？你們還見過三次，還是個警察帥哥，怪兇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林曉冉望著遠處的路燈，心還懸著——她知道，顧昭廷大概沒那么容易信。

林曉冉從邱梨的懷中脫開:“回去我會給你解釋的，這里不好說。其實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見過三次，只記得醫院住院那次和今天。”

窗外的天色漸漸沉了下來，警局走廊的燈次第亮起。顧昭廷看了眼腕表，指尖在表盤上輕輕敲了敲，轉身準備跟同事道別。

“小顧，等一下。”剛才做筆錄的老警察叫住他，指了指快要離開警局的林曉冉和邱梨，“這倆小姑娘家，現在天晚了，回去不安全。你之前救過那個林曉冉，也算有緣分，不麻煩的話，順路送一程？”

顧昭廷的目光掠過門口，林曉冉正低著頭跟邱梨說著什么，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他收回視線，對上老警察懇切的眼神，沉默兩秒，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可以。”

林曉冉聽到動靜抬頭時，正撞見顧昭廷看過來的目光，那眼神里還帶著點之前的審視，讓她剛放松的神經又繃緊了些。邱梨卻沒多想，拉了拉她的胳膊，小聲說：“是那個警察哎，他愿意送我們？”

……

車子在小區樓下停穩，林曉冉解開安全帶的手頓了頓，看向顧昭廷：“謝謝您送我們回來。”

邱梨也連忙道謝，拉著林曉冉推開車門，剛要邁步，就看見樓道口站著個熟悉的身影——林曉冉媽媽正攥著手機，眉頭擰得緊緊的，腳邊還放著鑰匙，顯然剛要出門。

“媽？”林曉冉愣了一下。

林母抬頭看見她，眼睛瞬間紅了，幾步沖過來拉住她的胳膊：“你這孩子！電話怎么打不通？急死我了！”話沒說完，目光掃過旁邊的顧昭廷，忽然頓住，隨即臉上涌上又驚又喜的神色，“顧警官？怎么是您？”

顧昭廷剛從駕駛座下來，聞言微微頷首：“阿姨好。”

“哎呀真是太巧了！”林母激動地拍了下手，轉向林曉冉時語氣陡然加重，“糯糯，快謝謝顧警官！要不是顧警官送你回來，我正打算出去找你呢！”她又看向顧昭廷，滿臉感激，“說起來真是緣分，上次糯糯出車禍，也是您路過救了她，這次又麻煩您……”

林夏心里咯噔一下，這才想起之前那場車禍，當時她意識模糊，昏過去了，后來聽交警說，是位路過的年輕警官做了緊急處理，原來就是顧昭廷？

她看向顧昭廷，對方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目光在她臉上停了半秒，淡淡道：“職責所在。”

“那也得好好謝謝你。”林母熱情地招呼，“顧警官要不要上樓喝杯茶？”

顧昭廷搖了搖頭，看了眼腕表：“不了阿姨，還有些收尾工作要處理。我現在要回家了”他看向林曉冉，“早點休息。”說完便轉身上了車。

車子駛遠后，林母還在念叨：“這顧警官真是負責……”林曉冉望著警車尾燈消失的方向，心里卻亂糟糟的——他本就對白天的事存著懷疑，再加上救命之恩的牽扯，會不會更覺得她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