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如霜,山巒如墨,風乍起,迸發肅殺怒吼。
刀劍相交下,但聽“鐺鐺”兩聲。
寧中則一劍刺出田伯光左肩,在他回刀來救之際,長劍猛的拔出,帶出一抹鮮艷弧度。
刀銜月色三分白,劍飲星芒萬點殷。
見狀顧辰搖頭一嘆。
這番驚險殺機,寧中則和定逸兩大高手雙雙出手下,竟只傷得對方左肩。
這田伯光不愧能在江湖闖出偌大名聲,又屢次逃過險境,除了他武藝高強,為人狡詐之外。
這份臨敵決斷也頗為明智。
這般乍起肘腋間的凌厲殺機,寧中則和定逸二人又是以逸待勞,暗中出手。
措手不及下,居然還能被田伯光抓住時機,迅速做出判斷,采取最有效應對。
倒真是叫顧辰意外。
方才田伯光突然改為兩手并立持刀,就是為了用左臂擋住寧中則刺向咽喉的一劍。
而他從右向左往下斜劈,也是故意賣出左肩破綻,給寧中則來刺。
如此才能護住他持刀右臂。
而待他擋住定逸向下體刺來的一劍,便又順勢搶刀上攻,逼寧中則后退,防止她長劍或穿肩或橫削,造成更大傷損。
若是換作尋常人,遇此危機恐怕此時早已是癱倒在地,引頸就戮了,可田伯光一番抉擇后,仍能保持一戰之力。
著實出乎意料。
顧辰仔細回想一番,若是他面對這局面,恐怕也不會做的比對方更好。
好在田伯光雖還可一戰,但畢竟左肩受傷,寧中則與定逸圍攻之下,已是困獸之斗。
想來此行捉拿下他,應是不會再出意外。
顧辰身形一動,連忙閃到田伯光身后。
如今他倒不用再主動出手,正面交給寧中則和定逸二人,而自己只要封住田伯光退路,叫他無法輕易逃脫即可。
畢竟對方之前與自己交過手,定不敢受傷之下主動往他方向逃來。
田伯光想要逃脫,就只有正面突破。
可他能突破寧中則和定逸兩人的圍剿嗎?
自是不能。
何況即使他沒有受傷,也不可能正常突破定逸和寧中則的圍剿。
顧辰抬眼看去,此時,寧中則正使淑女劍法側面進攻,而定逸用恒山派劍法正面牽制。
田伯光在兩人的進攻下已是左右支絀,險象環生。
她二人即使單論實力,都不比田伯光差。
如今合作之下,自然讓田伯光難以招架。
其實以顧辰這些時日的觀察,以及方才兩人爆發的功力來看,寧中則是要比定逸更強一些的。
按道理該由寧中則正面對擊田伯光。
不過定逸所使的恒山派劍法,卻能最大限度發揮牽制作用。
只因恒山派劍法以防御著稱,劍招圓轉為形,綿密見長,而且每一招都附著陰柔之力,十招中有九招都是守勢。
恰好可正面擋住田伯光。
月光下。
定逸手中長劍環繞,招招成圓,好似要在身前構建出一個劍圓屏障,將自身籠罩在內,以此來抵御田伯光的極速刀光。
劍圓屏障固若金湯,密不透風,讓對方根本無法突破。
最重要的是,定逸并非全然防御,守勢之中,亦有一招是乘虛突襲。
而這突襲一招,便是恒山派劍法劍法之精要所在。
綿里藏針。
如一團棉絮中暗藏鋼針,棉絮輕柔飄虛看似不受力,旁人不加觸犯,那便于人無礙。
可若是猛力來攻,藏于棉絮中的鋼針就會刺入對方手掌。
且受傷輕重,不取決于“鋼針”,而是看對方出手力道。
你出手越重,那自己也會受更重的傷。
這也暗含了佛家“因果循環、業緣自作”之意。
現在定逸用此劍法攔截想要逃脫的田伯光,可謂恰如其分。
若是田伯光著急要逃,凌厲攻伐下,定逸的“鋼針”反彈也更重;可若他想等待好時機,側旁副攻的寧中則卻不會容他放松。
當真是急也急不得,緩也緩不得。
不過有道是窮寇莫追,圍師必闕。
現今田伯光左肩負傷,已是負隅頑抗,為防他狗急跳墻,鋌而走險,同時保證自身安危,兩人也沒有太過步步緊逼。
趁他受傷之際,先牽制住,盡力損耗對方內力,然后再一舉功成。
這也是穩妥之道。
只見定逸守中帶攻,一把長劍臨空畫圓,劍光如薄霧,在周身揮灑,如同罩著一層無形屏障,即使田伯光刀速如風,勢道剛猛,定逸仍舊守的嚴絲合縫,頗為輕松。
她手腕極速顫搖,劍尖靈巧纏住來攻長刀,轉瞬間便將劈到近前的刀勢卸去大半,隨即輕輕一轉,又生生帶得田伯光長刀偏離方向。
忽聽她低喝一聲,原本圓轉的劍勢驟然一變,速度猛增,長劍滴溜溜一抖,如一道閃電突兀擊出,直奔田伯光腋下極泉穴而去。
田伯光正想側身躲避。
卻見寧中則身姿若庭前修竹,劍尖斜向出擊,長劍如捻花輕顫,又如絲帶般斜斜繞出,一劍封住田伯光退路。
淑女劍法。
顧辰見狀眉頭一皺。
這寧中則的淑女劍法造詣當真不低,不僅劍勢似靜水深流,不露半分破綻,劍招亦不失靈動柔韌,輕盈凌厲。
這般劍法運用,儼然一代宗匠風范。
恐怕其武功,或已不輸二師父成不憂。
場中,定逸劍勢牢不可破,穩穩壓制田伯光。
寧中則趁隙遞劍,長劍總是能在他舊力剛泄,新力未生之際精準遞出,封死田伯光變招余地。
左右夾擊之下,田伯光那賴以成名的快刀竟施展不開。
若是再這般下去,敗局必定。
田伯光眼中厲光一閃。
必須找到生機。
只見他腰掛半馬,弓步提跨,突然舉刀過頂,似要當頭劈向定逸。
寧中則見狀立即劍出如風,奔其右臂而去,以此干擾他揮刀招式。
忽然。
田伯光手腕一動,改豎劈為側劈,長刀竟是轉向寧中則而去。
寧中則也不慌亂,當即揮劍相迎,與田伯光力搏,順便給定逸創造機會。
其實也無需她創造機會,田伯光突然變招,且對方這一招又是半馬下蹲,此時已是中門大開。
定逸瞅準時機,長劍猛顫,帶著剛猛的力道急奔田伯光咽喉直去。
田伯光等的就是這一刻。
眼見這一劍如鋼針猛突,無法阻攔,眨眼間就要刺進咽喉。
田伯光催動他天下無雙的極速步法,頓時并攏雙腿,腳下發力,猛地直立雙腿起身。
接著又是右腳一踏,在電光朝露間轉為側身。
“噗嗤~”
一道劍刃摩擦血肉的齒寒聲傳出,定逸手中長劍卻是插入田伯光左臂上方。
此時田伯光側身而站,刀臨寧中則身前,兩人離著足有一劍長短。
而他左臂插著定逸長劍,與對方同樣相隔一劍距離。
田伯光求的,就是這身前身側的一劍距離。
緊接著,他被劍刺中的左臂猛的甩起,擺脫定逸長劍后順勢撞在胸口。
胸口撞擊聲還未發出,只聽他長嘯一聲,如同發狂一般。
放大招了。
忽然,他右手手腕一動,轉為陰把握刀,同時半把提力,腳下一踏,接著劈步走轉。
只見他身形一轉,他手中長刀刀速猛增,層層疊疊,在月光下閃爍明滅寒芒,連成一片白虹。
長刀呼嘯而起,帶一陣獵獵狂風。
“風沙走石十三式。”
原來這田伯光剛才竟是以傷換空間,好讓自己使出這成名絕技。
田伯光身上一股兇戾之氣驟然彌漫,帶起一陣銳嘯,隨之狂風席卷而來,凄厲磅礴,卷起道路旁的碎石泥沙,在周身籠罩。
“和狂風快劍還真像啊。”
顧辰在旁看的清楚,對方使出這套刀法的聲勢,幾乎與自己的狂風快劍一般無二。
只是對方的長刀卷起的風勢,卻不曾有狂風快劍的凌厲之感。
畢竟田伯光的刀風,不過是對方快刀以及刀勢相結合,席卷而起的勁風。
而大師父的劍風,卻是他真正領悟出的狂風之勢。
此時田伯光手中長刀猶如流沙漫卷,飛石破空,刀勢越來越重,力道也越來越大。
每次與寧中則或定逸刀劍相交時,發出的碰撞聲也更響。
隨著狂風蔓延,田伯光步法飄忽,結合刀法游走不定,恍若是融入風沙,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忽進忽退,詭異迅捷。
且對方刀勢多變,有時一刀劈至半途,陡然變向,如同風沙遇石轉道,忽然從不可琢磨的角度削出。
有時又數刀連劈,刀風密集交織下如同大網籠罩,護在身側讓人不得靠近。
這一系列刀法,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合“風沙”之詭,“走石”之猛。
可謂變化多端,波云詭譎。
看著田伯光身體周遭卷積起的狂風,以及他手中的凌厲刀法,顧辰心中一動。
大師父所創的狂風快劍,缺陷就是劍招簡潔,雖招式間環環相扣,銜轉凌厲,但卻無多少奇險變化,也不暗含什么復雜變招。
而華山派劍法講究“奇”“險”結合,劍法繁奧幻雜,猶如奇峰險峻,后招頻發。
與狂風快劍不是一個路數,想要從華山劍法上汲取精華彌補狂風快劍的缺陷,過于困難。
但田伯光這“風沙走石十三式”卻不一樣,雖刀劍有異,但原理相通,且兩者走的路數也類似。
都是快,還有勁風運用。
若是能把這他這刀法中的浩繁變化領悟透,完全可以嫁接到狂風快劍之上。
如此,狂風快劍定會威力大增。
顧辰心頭火熱,不由看向田伯光,對方還真是個多寶盆,又有輕功又有刀法。
今天必要抓住他,狠狠爆金幣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