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暖風和煦。
有道是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
往日在山中還未覺得,如今下山之后,再看這遠不如山中綠意盎然的春色,竟是更顯嫣紅。
想來這應是繁華城郭中人煙裊裊的襯托。
終究是人行于景,景因人活。
如今距離顧辰離開中條山已過半月。
他向北出山,在絳州運城歇息了三日,逛了一圈后便啟程往浙江而去。
先是向東北行,途徑安邑、夏縣,又在平陽府盤桓了數日。
他不著急趕路,邊走邊逛,在平陽逛了幾日,準備妥當后啟程翻越太行山隘。
從山西往浙江而去,需得途徑開封,而從運城到開封,就得經過這太行山。
進入山隘后,顧辰騎著買來的矮馬,走在軹關徑道上。
山路崎嶇,還需穿越太屋山,風餐露宿不說,一個人也頗為無聊。
好歹在山中還有三位師父相伴。
不過如今獨自一人,他著實體會到二師父為他奔波千里的辛勞,心中更為感動。
等我取到辟邪劍譜,一定第一時間給二師父看。
說起來二師父能獨創一十二式快劍,倒是個練辟邪劍譜的好苗子。
顧辰啊顧辰,二師父待你如子,你怎可這般想法,簡直枉為人子。
顧辰心中責罵。
想想還是大師父更合適,畢竟這狂風快劍能創出,還得益于辟邪劍法。
算是一脈相承了。
“小子,此山是額開,此路是……”
“少俠……哦不是,大俠,大俠饒命……”
太行山自古以來就是藏污納垢之地,許多作奸犯科的兇狠之徒在外混不下去,便跑到這山中落草為寇。
顧辰一路而來,已是遇到幾波攔路打劫的強盜,無一例外都被他隨手料理。
這次遇到,也當如此。
好在這些盜寇雖有武藝傍身,但在他看來也就平平,隨手三兩劍就能解決。
“我問你,你進山幾年了,可有妻兒?”
顧辰看著面前不住磕頭求饒的盜賊。
“有有有,額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
話還沒說完,那盜賊就捂著脖子瞪大雙眼,一副驚恐模樣,倒在地上掙扎半刻便沒了聲息。
“當賊還有妻子,定是搶來的。”
顧辰揮下長劍,一臉怒容,隨后看向另外一人,“你呢?”
“額沒老母,也沒妻子,額……”
只見其人連忙滑跪到前,大聲喊道,不過話還沒說完,也捂著脖子倒在血泊中。
“無牽無掛,定是大奸大惡之賊。”
顧辰啐了一口,又看向剩下幾人,“你們呢。”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愣了半晌,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跑咯。”
見狀顧辰并未著急追捕,等幾人跑開后,才一一上前斃命。
回到原地,只剩下一個黝黑的中年漢子,兀自跪地不起。
“你為何不跑?”
“額知道跑不脫。”
“嗯,倒是不傻。”顧辰點點頭,又問,“進山幾年了,可有妻兒老小。”
漢子糾結了半天才開口。
“額進山三年咧,有個老母跟兒子,原先是有個妻子,被搶走的打死咧,額殺了他進滴山。”
“你倒是誠實,那我就饒你一命。
你們寨子里定有些財產,你回去取了錢,交給家里人,就去自首吧。”
顧辰揮了揮手,讓他離開。
“謝謝大俠饒命,額以后要給大俠燒香保佑平安。”
那漢子磕了兩個響頭,起身往山嶺里跑去。
顧辰跟在他身后,等找到山寨所在,發現寨子里只有一眾老弱,方才打劫的已是全部生力軍,便悄然離開。
他也不知道這人說的是否為真,也不知他是否會離開。
不過看這人有點良知,腦子也活泛,想來日后即使還做這行,也能留一線。
這便夠了。
畢竟他只是路過,只能做到這步。
何況這山里的強盜就如韭菜,割了一茬還有一茬,總有人還會在此。
留個有底線的當家,總好過無惡不作的匪徒。
返回原處,卻見此地停有一隊人馬,正在搬運地上尸首清理過道。
“前面遇到好幾回了,都是一劍斃命,也不曉得是哪位高人。”
“身上還是熱的,這是剛死不久。”
“什么高人,殺了人也不知道收拾,卻來麻煩我等。”
幾人邊搬邊閑聊,卻見一翩翩少年突然持劍從林中穿出,大驚之下,連忙扔下手中尸首回到馬車附近。
馬車附近的十幾人早已有所戒備,背靠裝貨的車廂,手扶兵刃,列成陣型,緊緊盯著突兀出現的少年。
荒山野嶺,遍地殘骸,這個俊逸少年卻閑庭散步,從容不迫。
此時眾人心中都已有猜測。
想來這一地尸首,都是這少年人干的。
再一聯想前面遇到的幾波尸首,不由心中膽寒。
這般年歲就有此等武藝在身,不知是哪家大派貴徒,若是對他們下手……
眾人大氣不敢喘,分不清來人是敵是友前,他們都警惕萬分。
顧辰隨意打量了一眼,也不準備跟幾人有所交涉,只待找到……
嗯?
他環顧一圈,我馬呢?
他離開之前,分明把馬拴在此處的。
“不知各位可否看見一匹淡黃色的矮馬?”顧辰只得向眾人詢問。
“沒有。”
領頭的一位壯漢搖頭道。
顧辰吹了兩聲口哨,卻依舊不見矮馬身影,看來馬是真的跑了,只好向眾人道。
“不知可否行個方便,賣我一匹馬,多少銀兩盡可直言。”
眾人聞聽此話盡都面色一松,若是來者不善,怎么出錢買馬?
隨后就見一個十七八模樣的英武少年越眾而出。
“想必是我等人馬嘶吼,嚇走了少俠寶馬,在下先行賠罪。”
顧辰見這少年說話老成,又頗為客氣,還主動攬責,不由笑道。
“興許是馬沒栓好才致走脫。”
“不知少俠此行何去。”
“往開封而去。”
那少年一愣,問,“少俠何以孤身一人去往開封。”
顧辰對他印象頗佳,又跟自己同齡,便回道,“聽聞開封是八朝古都,有心見識。”
“我等也是往開封而去,不若一同伴行?”那少年開口相邀。
他與顧辰年歲相差無幾,本就有心結交。
現在問清楚后,確定他大概是武學世家子弟偷跑出來游歷的,于是便不再顧忌,發出邀請。
豈料一位氣質兇狠的壯漢突然開口,“少鏢頭,不可。押鏢之事大為兇險,怎能讓一來歷不明之人隨行?”
“這位少俠一路殺寇,足見俠義之心,定不是壞人,趙鏢頭不必憂慮。”
“殺寇之事,或許是另有目的。”
這話說的就沒道理了,言語中居然暗示顧辰殺賊寇是為了加入車隊,心懷不軌?
“趙鏢頭慎言。”那少年語氣頗為嚴肅。
那趙鏢頭還要再說,少年已不給他機會,看向顧辰。
“押鏢之行謹慎慣了,少俠勿怪,可愿同行?”
“也好。”
顧辰略一猶豫就答應了,畢竟他現在沒有馬。
雖不知那個趙鏢頭為何對自己有敵意,但人家少鏢頭都開口了,想來后續也無波折。
何況有這隊人馬在,他也不用再跟那些山賊打交道了。
“不知少俠怎么稱呼?”
“在下風九劍。”
……
通過交流得知,原來這隊押鏢人馬,是開封一家名為安通的鏢局。
鏢局業務廣泛,在豫魯冀等六省都有分局。
這次押鏢就是從回到開封。
和顧辰言語的少年,是這家鏢局的少主,名叫馬行川。
他本是往山西恒山派送禮而去,隨后跟著鏢隊回返。
馬行川行事穩重,雖不過十八年紀,但少年老成,而且為人熱誠。
他跟顧辰直言,說知道顧辰武藝高強,所以邀請他同行除了結交,也是希望他能幫忙壯壯聲勢。
此行不僅會負責他沿途所需,等去往開封后,還會送他一匹好馬作為酬謝。
顧辰啞然,心想這馬行川真會做人。
這安通鏢局在山西河南兩地,已經走鏢不知多少回,哪還需要他來壯聲勢?
明顯是為了結交他說的托詞。
不過他所行所言,讓顧辰對他觀感尚佳,并不排斥。
跟著鏢隊走了幾日,兩人交流漸深,他得知馬行川不僅是練家子,且還有一家傳劍法。
名為金烏劍法。
顧辰心中有趣,便跟他對練了一回。
本以為這劍法稀松平常,畢竟鏢局的家傳劍法,能精妙到哪去?
結果卻有些意外。
因馬行川這劍法竟是女子劍法,走的是以巧破拙,以弱勝強的輕靈之勢。
他沒想到鏢局的家傳劍法,居然會是女子劍。
不過這劍法威力雖是不俗,但終究不夠精妙,頂多也就是二流劍法。
不過這劍法,對一個鏢局而言已是夠用。
想來安通鏢局就是靠這劍法才闖出這偌大的名氣。
顧辰輕松擊敗了馬行川,以他如今劍術造詣,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劍招弊端。
甚至都沒出劍。
……
這一日午后,鏢隊在路旁修整,忽聞遠處有兩騎快馬奔馳而來。
同時傳來對話聲。
“哈哈,被追了這些天,終于碰到好事了。”
“這叫否極泰來,可算有人肉可吃了。”
“還是保鏢的練武之人,這肉可最有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