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萊恩如此做派,自然是因為先前聽到了卡爾文對他似乎不懷好意,既然此人有惡意在先,他自然不會客氣。
吃飽喝足后,伊萊恩心滿意足地擦了擦嘴角,慢悠悠地放下刀叉,靠在椅背上,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唔……真是美味?!彼袊@一句,然后看向卡爾文,忽然露出一個有些羞澀的笑容。
“對了,卡爾文,我這次出來得太匆忙,實在沒準備多少路費。您看能不能,借我點金隆周轉?等我和導師匯合之后,一定如數奉還?!?
伊萊恩說得誠懇,態度謙遜,甚至還裝模作樣地摸了摸衣袋,擺出一副“囊中羞澀”的模樣。
卡爾文眼中閃過一絲惱意,隨即笑了笑:“區區金隆,不值一提。你是我霧杉堡的客人,有困難自然該幫一幫?!?
他說著,輕輕打了個響指,不多時便有侍從送上一袋鼓鼓囊囊的錢袋,沉甸甸地放在伊萊恩面前。
伊萊恩打開一看,全是黃澄澄的金隆。笑意更濃,立刻收下,絲毫不見推辭。
卡爾文看著他這副毫不客氣的模樣,心中卻微微皺了皺眉。
“這小子,倒真是厚臉皮?!彼底运尖猓安贿^也沒關系,等過些日子,就讓他連本帶利吐出來。”
從早上地大吃特吃,到公然開口借錢,這名叫伊萊恩的巫師學徒在他心中的印象,悄然發生了一絲轉變。
‘是個貪便宜沒臉皮的巫師學徒,不過昨晚的兩個侍女,這人倒是沒有享用?!?
‘貪財而不好色么?’卡爾文在心里給伊萊恩打上了兩個標簽。
“伊萊恩,有需要盡管開口。霧杉堡從不虧待客人。”
伊萊恩笑得燦爛:“那就多謝款待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肚子,向卡爾文笑著說道:“吃得太飽,肚子都撐著了,我出去走走,消化一下?!?
卡爾文抬起頭,臉上掛著那副溫和的神情:“若遇到什么需要,隨時吩咐仆從。”
…………
伊萊恩出了伯爵的內堡,七拐八拐,沿著記憶中的路線,很快到了貝里斯商會的駐地,找到瑟蕾雅。
此時的瑟蕾雅正在書房里處理事務,看到伊萊恩便說道:“伊萊恩閣下,歡迎光臨貝里斯商會?!?
伊萊恩走了進來,嘴角帶笑,語氣卻頗為隨意:“閣下就不必了,我之前在商會做伙計,也不算是外人。”
瑟蕾雅卻微微欠身,語氣格外恭敬:“您能被伯爵大人親自接見,又在那樣的場合中被特許列席。您的身份,我們商會自然要認真對待?!?
再次見面,瑟蕾雅對他的態度顯得疏遠恭敬。
伊萊恩自然知道是為什么,恐怕這位貝里斯商會的小姐,把自己也當成了什么貴族。
之前說的什么自己失憶的話,也被當成了隱瞞身份的舉動。
伊萊恩也不想去解釋自己的身份。
他從腰側掏出那個沉甸甸的錢袋,系繩一解,金屬撞擊聲清脆悅耳。他從中數出二十枚金隆,放在桌上,朝她輕輕一推。
“這次過來,是想說一聲。受到伯爵的邀請,我準備住在霧杉堡內堡了,后面還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
“這次來,是想謝謝你那天的救命之恩。”
瑟蕾雅怔住了,看著那一枚枚沾著微光的金隆,眼中閃過驚訝,推辭道:“這,太多了?!?
在霧杉堡,十枚金隆的購買力就可以買一處不錯的房子,這二十枚金隆可以說,比普通家庭一輩子的積蓄還多。
伊萊恩笑著擺擺手:“別急著推辭。再說,救命之恩,這又算得了什么。”
瑟蕾雅沉默了幾秒,最終點了點頭,輕聲道:“那我就收下。若伊萊恩你有空來。貝里斯商會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
稍作寒暄與告別后,伊萊恩離開了貝里斯商會,肩上背著那只藥劑包,朝著霧杉堡的內堡方向走去。
街道上陽光斜灑,建筑投下綿長陰影。
他獨自穿過內堡的大門,經過守衛,從外庭一路走向自己的房間所在。
就在他快要轉入回廊的時候,“砰!”
一個小小的身影撞上了他的大腿。伊萊恩猝不及防,身子一晃,趕緊伸手扶住。
“嗚……哇啊啊啊?。 蹦鞘莻€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撞得鼻青臉腫,眼淚當即就滾落下來,扯著嗓子大哭。
伊萊恩還沒說話,就聽見后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抱歉!這孩子太調皮了,實在不好意思?!币粋€身著侍從制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趕來,一把抱起孩子,不住向伊萊恩道歉,“他不是有意的,您沒事吧?”
“沒關系?!币寥R恩擺了擺手,目光卻落在小男孩臉上。
初看只是個哭鼻子的孩子,可當他細細打量,眼神一凝。
那孩子看上去約五六歲,面容尚稚嫩,卻生有一雙異常細長的瞳孔,是豎瞳,在光線下微微收縮,顯得極不自然。
他的皮膚泛著不健康的青白色調,在耳后、脖頸等部位,有些暗色細鱗若隱若現。
脖頸下方,一塊蠕動的肉瘤狀突起鼓鼓囊囊,在呼吸間微微顫動。
更讓伊萊恩心中一沉的是,他的雙手也細長得過分,指節多出一段,掌紋淺淡如蛻皮的軟膜。
“他生下來就有些毛病?!蹦敲虖牟煊X到他的目光,立刻將孩子抱緊,側過身去,擋住伊萊恩的目光。
“這不是傳染病,您不必在意。”
伊萊恩點了點頭,沒有多問。
那名侍從抱著那蛇瞳男孩快步離開。
孩子在懷中還在輕輕抽泣著,小小的腦袋埋在侍從懷里,卻回過頭來,朝伊萊恩望了一眼。
那一瞬間,那雙細長豎直的瞳孔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冷意,然后吐了吐舌頭,像是在做鬼臉。
只是那舌頭細長,有些分叉,像是信子。
伊萊恩望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心中卻并不平靜。
這個孩子的身份,恐怕絕不簡單。
竟然有專門的侍從照料,身著制服、舉止得體,絕非臨時支使的下人,而像是長期專職守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