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萊恩眼神微動，旋即懶洋洋地笑了笑：“導師常年隱居，行蹤不定。我這一趟算是出來游歷?！?

聽見伊萊恩有導師，卡爾文流露出一絲的羨慕，很快被溫和的笑意所掩蓋。

“伊萊恩。若你愿意，不妨在霧杉堡停留一段時日。這附近有幾個巫師學徒長居，大家可以一起交流下，也許會有些收獲。”

伊萊恩裝作遲疑，隨即點頭：“既然有機會與其他巫師學徒多些交流，那就打擾了?！?

“好極了?！笨栁男σ飧ⅲ駪B如春風般親切，“我會為你安排好住處?！?

他拍了拍手，一名等候在門邊的仆從立刻走來，躬身行禮。

“帶伊萊恩閣下去房間，照最好的標準。另外……”他目光微微一轉，“安排兩位侍女，好好照應他的起居。”

“遵命?！逼蛷牡吐晳溃Ь吹仡I著伊萊恩離開了會客廳。

…………

伊萊恩靠在椅子上，身下是厚實柔軟的墊子，靠背貼著天鵝絨包裹的雕花實木，整個人仿佛陷入一片溫暖之中。

房間布置得極為講究，紅銅壁爐中燃著松柏木柴，火焰明亮。

窗簾是深綠色的緞面，繡有金線藤蔓花紋。

書架、衣柜一應俱全，連水杯都雕琢考究，看得出完全是以貴賓規格接待。

但伊萊恩始終沒有放松神經。

他靠坐著，閉著眼，像是在小憩。

這位伯爵，太熱情了。

哪怕再怎么表現得溫和親切，甚至平等相待，但伊萊恩心中始終留有一絲莫名的警惕。

畢竟被老巫師和白影連坑兩次，保持基本的警覺，是對自己的生命負責。

他深吸一口氣，心神微凝。

那副經由縫合術移植而來的旋耳狐耳朵。

不同于普通人的聽覺器官，這對耳朵擁有可調節的鼓膜結構。鼓膜能自主收縮擴張，控制共鳴腔體的容積，調節震幅與傳導頻率。想聽遠的，只需緊縮共鳴腔，專注過濾干擾。想聽近的，則可放大敏感帶，捕捉蛛絲馬跡。

他調整內耳壓強，心神微凝，屏蔽風聲與壁爐的木柴爆裂，將焦點鎖定在卡爾文的方向。

“……盯著他，看他在干什么，全部記錄?！?

但下一刻，那聲音又變了。

“算了?！笨栁木従彽卣f道，聲音像風一樣飄忽，“巫師學徒對窺探極為敏感，若被察覺，反而會打草驚蛇。你們沒有精神力，不如安排仆役進出房間時，記錄下他在干什么。”

一陣短暫的沉默后，只聽那人應道：“是，伯爵大人。”

果然有鬼。

伊萊恩精神一振。

恐怕卡爾文怎么也想不到，我能隔著這么遠，聽到他說的話。

就在這時。

門外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指節敲在木門上的聲音極有節奏，清脆悅耳，仿佛提前排練過一般。

伊萊恩眼神一沉，起身走到門前，擰開門栓。

“吱呀”一聲輕響，門向內開啟。

映入眼簾的，是兩個容貌姣好的金發少女。她們身穿剪裁合身的女仆長裙，領口微敞，袖口系著白色蕾絲邊，腰身束得纖細修長。她們一左一右站在門外，頭發柔亮如金，皮膚白皙，眉眼極美。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們的神態。

不是害羞、拘謹的侍女模樣，而是帶著某種挑逗似的大膽。

左邊那位唇邊掛著意味不明的笑，睫毛顫了顫，輕聲說道：

“閣下，我們是伯爵大人安排前來服侍的?！?

右邊那位輕盈地補上一句，聲音如春水般溫柔：

“您若有吩咐，我們什么都能做?！?

兩人的眼神直直望著他，像兩只剛睜眼的狐貍，既天真又危險。

伊萊恩面不改色，語氣中帶著刻意的不悅：

“我現在要冥想?！?

他語調加重了最后三個字，目光一掃二人。

“別打擾我?！?

兩個少女神色微變，彼此對視了一眼，隨后迅速低頭行禮：

“是，閣下?！?

她們退下時，還故意拂了下裙擺，在門前一晃，香氣隨之散開，卻被伊萊恩毫不猶豫地甩上了門。

“砰。”

‘蛋糕看起來很好吃，可如果廚師不懷好意，誰敢吃呢?！?

伊萊恩坐回床邊，床墊柔軟，足以陷下半寸，但他只是隨意靠著，一只手撐著床沿，目光微微低垂。

屋內光線柔和，壁爐火焰輕跳，映在他眼底。

他腦中浮現出那本被他背得滾瓜爛熟的《人形螺旋：初識血肉真理》。

“血肉巫師，操縱的不是元素，不是精神，不是死者，而是活著的、跳動的、變化著的……生命本身。”

“學徒之途，需雙線并進。一是所有巫師學徒都需要經歷的，精神力積累。二為血肉之路，于自身體內開辟血池，積蓄源血魔能?！?

源血魔能。

伊萊恩用精神力感知身軀，他“看到”身軀各處的暗紅光芒。

在他看來，源血魔能其實就是活性生命力。

這也是他，作為一名前外科醫生，對“魔能”最直觀的定義——

一種源自生命深處、可被激發、操控、干預的活性能量。

‘雖然從科學的角度來看，操縱活性生命力聽上去一點都不科學。’

‘不過，來到了這個巫師的世界，世界變化了，規則也必然變化了?！?

‘真正的科學，從來不意味著“舊有知識的絕對正確”，

‘它是一種懷疑一切、驗證一切的態度。一種從現象出發、構建理論、持續打破理論的方法論?！?

‘所以即便這是一個巫師主導的世界，他依然能用科學的視角理解它。’

‘用數據去量化施法反應，用實驗去推演術式成因。用解剖去揭示血肉構造，用模型去還原元素共鳴。在此過程中，去獲得知識，這完全符合巫師對知識的態度。’

不約而同地，兩個世界對于客觀世界的解構態度，在此發生了交匯。伊萊恩生出一種莫名的感慨。

這可能就是智慧生物發展后會凝聚出的共識。

“對于血肉巫師而言，術式的施展不僅依賴于源血魔能作為能量基礎，還需要對生命結構擁有深入的理解?！?

伊萊恩靠在床頭，慢慢閉上眼。

在精神力引導下，他體內一股溫熱如涌泉般的源血魔能，緩緩流動。

“但這只是最基礎的。”他回憶著《人形螺旋：初識血肉真理》的內容。

真正強大的血肉巫師，操縱的不只是自己的血肉，而是生命的本質構造。解剖它、篡改它、重塑它，甚至創造它。

“想從血肉巫師學徒，晉升到正式巫師，非常的困難?！?

這不僅僅是血肉巫師這個流派，每個巫師流派想要成為正式巫師，都極其困難。

因為，這是生命本質的升華！

對于血肉巫師學徒來說。

首先，精神力必須達標，那是意志的錨。

其次，血池必須滿溢，足夠的源血魔能是接下來的儀式的燃料。。

然后，血肉巫師學徒需要進行一場名為“鮮血重生”的儀式。

沉入由無數珍貴血肉構建的血池之中，化為一個原始的“血肉胚胎”。

器官、骨骼、神經將重新生長、重新分化，在痛苦與混亂中主動雕刻出一個全新的自我。

若意志足夠堅定、血池結構穩定、源血魔能充盈，他將從胚胎中重生，升華生命，成為一位真正的血肉巫師。

但一旦失敗，就會成為一個無意識的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