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白影終于繃不住了。

猛地沖出，停在他身后不遠(yuǎn)的地方！

它身形劇烈抖動，竟發(fā)出了一連串尖刻嘶啞的怪叫，像是在拼命勸說、阻止、甚至哀求！

“別說沒用的。”伊萊恩回頭，冷冷說道，“你放我出去，我就不拆塔。”

他一步踏前，又是一拳！

光膜凹陷得更深了，震動越發(fā)猛烈。

白影近乎癲狂，身形劇烈顫動，整張如紙的身體急劇扭曲成一團(tuán)！

它似乎陷入了兩股力量的拉扯中。

一邊是老巫師遺留的囚禁伊萊恩的“命令”，一邊是伊萊恩摧毀塔體的現(xiàn)實(shí)威脅，需要守衛(wèi)塔體的職責(zé)。

它身體扭曲，幾次向前沖，又驟然停住，一次次顫抖地收縮回來！

時而點(diǎn)頭，時而搖頭。

“噼啪……”

它的頭頂猛地冒出一縷灰色的煙氣，像燒焦了一般。

伊萊恩眉頭挑了挑，神色有些古怪：

“……這是，宕機(jī)了？”

眼前的白影瘋狂抽搐，身形顫抖，扭曲變形，煙霧亂冒，顯然是被兩種相反的命令，弄得快崩潰了。

伊萊恩決定再加點(diǎn)火候，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說道：

“你要是再不松口，我就把整座塔拆了。”

“老巫師已經(jīng)死了。塔才是你的家，把家保住，比什么都重要。”

…………

白影劇烈抽搐的身形，終于漸漸停了下來。那繚繞的灰煙慢慢散去，它懸浮在原地，靜默了一息。

接著，像是終于接受了某種結(jié)果，它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

動作有些僵硬、呆滯，好像被玩壞了一般。

接著，它的身體輕輕一飄，轉(zhuǎn)向黑暗樓梯口，動作很慢，跟原先的靈活身影大為不同。

它一抖那幾乎紙張般的身軀，伸出一根細(xì)長的、由白紙折疊凝成的手指，朝身后指了指。

示意伊萊恩跟上。

伊萊恩一愣，旋即大喜！

“終于……”

他扛緊肩上的藥劑包，毫不猶豫地邁開步伐，緊跟著踏入了那片黑暗。

這一次，伊萊恩踏入黑暗樓梯的瞬間，腳下的感覺立刻變了。

一股扭曲的力道仿佛從四面八方拽住了他，空間陡然翻轉(zhuǎn)，天旋地轉(zhuǎn)之間，整個人被狠狠拋了出去！

下一秒。

“唰！”

眼前一亮，腳下陡然踏實(shí)。

風(fēng)，吹來。

干燥、夾雜著塵土味的風(fēng)拂過他臉龐。

抬起頭，陽光刺眼而真實(shí)，天地遼闊。

伊萊恩怔了一下。

他站在一片紅褐色的土地上，四周空曠荒涼，跟他在塔頂看到的別無不同。

而在他正前方。

一座高塔巍然矗立。

他出來了。

終于……出來了！

一瞬間，所有積壓在心中的壓抑與沉重，在陽光與風(fēng)中轟然瓦解。

伊萊恩怔怔地看著遠(yuǎn)處的塔身，喉頭發(fā)緊，眼眶不知何時已經(jīng)泛紅。

他再也抑制不住，跪倒在地，緊緊握著拳，顫聲笑了出來。

笑著笑著，淚水從臉頰滾落下來。

“……我他媽的，自由了。真的，自由了！”

伊萊恩終獲自由，此時忍不住喜極而泣。

片刻后，伊萊恩站起身，抹了把眼角的淚水，深深吸了一口氣，讓紅褐色荒原上的風(fēng)灌滿肺腑。

他轉(zhuǎn)頭環(huán)顧四周。

地平線遼遠(yuǎn)、風(fēng)沙滾動，一切都帶著陌生與荒涼的氣息。

“鏡子里看過，記得往西南方向一路前行，可以看到稀疏的樹木。應(yīng)該就能出這片荒原了。”

伊萊恩低頭，從肩上的藥劑包中取出那張銀白色的偽裝面具。

他凝視片刻，將它緩緩扣在臉上。

貼合肌膚的瞬間，一股熟悉的冰涼從面頰蔓延開來，順著皮膚流淌至脖頸、肩膀，如溪流般無聲滑過，某種無形的薄膜，輕輕包覆了整張面孔及至整個身體表面。

在外看來，他的身形變化為一位平凡無奇的青年。

“既然出了巫師塔，就可能遇到別人。偽裝還是必要的。”

伊萊恩辨明了方向，朝西南方走去。

然而不過十?dāng)?shù)步。

“咔啦——”

耳邊傳來一種奇異的、地層碎裂般的聲音，像是什么殼狀物被撕開了。

他下意識低頭看去，只見腳下的紅褐色地表開始微微鼓動，砂礫顫抖，裂出一道道狹長的縫隙。

“咻！！！”

十幾道黑影猛然從地縫中沖天而起，帶著令人牙酸的金屬震鳴和強(qiáng)烈的風(fēng)壓，像極了地底突然刺出的箭簇！

是蟲子！

全身被暗銀甲殼覆蓋，節(jié)肢鋒銳如刃，背脊一對薄膜狀的羽翼正疾速震顫，發(fā)出嗡嗡嗡的高頻鳴響。

蟲體頭部伸出螯肢和鉤刺，形態(tài)猙獰詭異。它們飛得極快，嗅覺靈敏，一眼就鎖定了伊萊恩的位置。

“這片荒原，果然有危險(xiǎn)。”

伊萊恩猛地一踏地面，夜奔鹿的雙腿瞬間繃緊，下一刻如離弦之箭般躥射出去！

“嘭！！”

地面炸出一團(tuán)塵霧，身影已掠出數(shù)十米之外！

他疾馳而行，風(fēng)聲如刀割耳，身邊的世界在他視野中拉出一道道模糊的光線。

狂風(fēng)刮面、荒沙逆流，耳畔只剩“呼呼呼——”的撕裂聲。

他能感覺到夜奔鹿之腿中蘊(yùn)藏的力量，才剛剛開始釋放。腿部肌肉像蓄滿勁力的弓弦，每一次蹄子落下都如同震地之踏，踏碎砂礫、拋飛風(fēng)塵。

快！

非常快！

此刻，他的速度已經(jīng)逼近了每小時百公里！

但他感覺，他還可以更快。

身后，那些飛蟲正奮力追擊，但它們明顯被拉開距離，嗡嗡嗡的聲音漸漸被甩。

風(fēng)，從耳畔怒吼掠過。

伊萊恩低伏身體，任由雙腿帶動自己在荒原上如流星般飛馳。他幾乎不需要刻意控制，那對夜奔鹿的雙腿仿佛天生就屬于奔跑，每一蹬、一躍，都劃過夸張的距離。

前一蹄剛落，下一蹄已是數(shù)米之外！

奔跑，不再是一種負(fù)擔(dān)，而是一種天性的釋放。

肌肉如彈簧般迅猛壓縮、爆發(fā)，骨節(jié)的回彈讓他的身體順應(yīng)著奔跑的節(jié)奏。胸腔中兩顆跳動的心臟，隨著這節(jié)奏歡呼雀躍。

他從一塊亂石上踏過，身體順勢彈起數(shù)米，落地時又是一聲沉悶如鼓的震響，濺起的沙塵被氣浪沖散。

“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