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察覺不對勁，多問了幾句，小姑娘撲在她懷里哭得泣不成聲，卻怎么也不肯說到底怎么了。

再之后就是去秘境前。

葉昭還記得，那天蘇落雪站在自己屋前，像是很早就等在那里。

那時剛下過雨，她披著件濕透的外袍，雙手小心地端著一碗溫熱的藥湯。

她接過那碗藥，低頭時才看到，蘇落雪的手指已被熱氣燙得通紅，就猜到她一定等了很久很久。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葉昭一直后悔那天為什么沒多問幾句，如果多問幾句，她的小雪可能就不會死了……

“師尊，你就收下她吧，云瑤性子活潑討喜，比蘇落雪那個悶葫蘆不知道強上多少倍，有她在，咱們清月峰也能多些樂子，你說是不是？”

裴硯的聲音把葉昭的思緒拉了回來。

“清月峰有你們已經夠烏煙瘴氣了，若是小雪也走了，我還能有安生日子過嗎？你還是帶她去別處吧，讓我清凈清凈。”

小雪隕落之后，她這七個徒弟個個白眼狼，可以說是五毒俱全，將清月峰攪的烏煙瘴氣。

裴硯沒想到葉昭會這么說，前世葉昭雖并未正式收云瑤為徒，卻也默認了讓她留在清月峰，今世怎么會這么決絕？

“我不管！你不收下瑤瑤，那我也不要留在清月峰了！”

裴硯使出了自己前世百試百靈的殺手锏，一哭二鬧三上吊。

他相信，葉昭定然不舍得真將他逐出師門。

可葉昭聽罷卻像聽了什么天大的好事，“還有這等好事？”

她一指山下：“既然你自己執意要走，我也不強留，從今日起你與清月峰再無瓜葛。”

“你！”裴硯瞬時紅了眼，滿臉不敢置信，“你要把我逐出師門？！”

“是你自己說要走的。”葉昭面無表情，心里十分忐忑。

裴硯是幾個白眼狼里唯一一個對葉婉歌執念沒那么重的，所以葉昭真擔心他賴在清月峰不走。

云瑤哭得梨花帶雨，幾乎喘不過氣：“裴師兄，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了你……”

裴硯心頭一陣火熱，抱住她的肩柔聲安慰：“不怪你，我才不稀罕留在這里，我們走，去拜望月仙子為師。”

他拉起云瑤，正欲轉身下山，身后卻忽然傳來葉昭的聲音。

“站住。”

云瑤下意識躲到裴硯身后，裴硯則一臉警惕地看向葉昭：“你還想怎么樣？”

葉昭該不會反悔了，不放她走了吧？

其實前世她對拜誰為師并沒有什么執念，對于他來說，只要能跟最愛的小師妹在一起修煉就滿足了。

可經過了那一世，他知道葉昭后來會落得個什么下場，也知道去丹霞峰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種情況下，他自然不愿意再留下來。

葉昭淡淡道：“云瑤，你跟我來。”

云瑤被她冷冽的氣勢鎮住，下意識看了裴硯一眼。

裴硯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擔心，一臉戒備地跟在她身后。

葉昭腳步不疾不徐，沿著石階盤道而上，最后在一處幽靜小院前停下。

院門緊閉，窗扉半掩。

葉昭推開門，帶他們走了進去。

裴硯剛踏入房門，就聽到床榻上傳來一聲極輕的咳嗽，循著聲音看去，不禁有些錯愕。

床上躺著一個幾乎脫了人形的少女，瘦削的小身板纏著一圈圈的繃帶，邊緣處隱隱有血跡滲出。

她臉色蒼白眼窩深陷，身上布滿尚未痊愈的鞭痕，氣息也非常微弱。

蘇落雪，怎么成這樣了？

他們是為了瑤瑤罰了蘇落雪，可也不至于把她變成這樣吧？

裝的，一定是裝的！

“師尊，她這是故意裝可憐給你看呢，你別被她騙了。”

云瑤觀摩著葉昭的臉色，忽然撲通一聲跪下。

她楚楚可憐地抬頭望著葉昭，淚眼婆娑地道：“師尊，落雪師姐不是故意傷我的……她只是，只是不小心誤傷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幾位師兄……也都輪番懲罰過她了。”

她哽咽著抬頭，“求師尊看在師姐已經快撐不住的份上，別再罰她了……若要責怪，就怪我好了……求您了……”

裴硯眸中現出一絲動容，“瑤瑤你真善良，她傷了你你還這么為她說話……”

“你是說，”葉昭緩緩走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那個平日里連個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的徒弟，會故意動手傷你？”

“師尊，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她會突然對我那么……那么兇，我一時躲閃不及，就……”云瑤話音哽咽，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葉昭立于蘇落雪的小院中，神色冷淡：“你說落雪傷你？好，那我便親自看看，她究竟是如何傷你的。”

說罷她指尖靈光一凝，一道淡金色的光幕飛出，霎時光芒流轉，一幕幕影像自虛空浮現，正是那日云瑤與蘇落雪比試的場景。

只見畫面中，蘇落雪持劍而立，全神貫注地抵擋著云瑤的攻勢，劍招明顯極力收斂，只是一味的防守，分明不曾有絲毫殺意。

反倒是云瑤，眼神一直飄忽不定，后來竟然在蘇落雪收劍之時，驟然撲了上去，正好撞在了她回收的劍鋒上。

葉昭收回術法，聲音冷得仿佛覆雪壓頂。

“你還有何話說？”

裴硯原本滿是怒意的臉色也略微凝滯，“這……”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云瑤：“瑤，你……你怎么自己往別人的劍上撞啊？”

云瑤臉色唰地變白，顫聲否認：“不，不是的……”

葉昭的聲音冷得徹骨，“你的意思是我陷害你了？”

“不，不是！”云瑤急忙否定。

“我當時是太害怕了，一時沒站穩，不小心撞到了蘇師姐的劍上，我也有跟師兄說過蘇師姐不是故意的，但是……總之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云瑤一雙眼睛哭的紅彤彤的，像一只受驚的兔子。

裴硯嘴唇動了動，視線在蘇落雪和云瑤之間來回跳動，神色動搖不定。

而云瑤反應極快，霎時淚如雨下，撲通一聲又跪在了地上，“我沒想到蘇師姐的劍會那么快……我也沒想到師兄會因此責罰她……都是我的錯，是我太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