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縱道了聲謝，走到竹筐前蹲下。

筐里確實雜亂，大多是些《五禽戲圖說》、《基礎樁法雜錄》之類的東西。

紙張泛黃，墨跡模糊。

他耐著性子，一本本地翻找，動作不疾不徐。

翻找一會后，他的手指在筐底觸碰到一本格外厚實的冊子。

他將其抽出，拂去厚厚的灰塵。

冊子內頁是堅韌的牛皮紙，雖舊卻不易壞。

開篇便是《鍛骨功》三個模糊的大字。

他強抑心跳，快速翻看，果然，只有前三層的內容。

圖文并茂，有詳細的呼吸吐納，筋骨拉伸，和藥浴的法門。

雖然描述的古語有些晦澀，配圖也略顯抽象，但正如情報所說，根基法門相當完整。

每一層的關鍵步驟和所需達到的效果都清晰可辨。

“掌柜的，就這兩本吧。”

陳縱拿著《鍛骨功》，又隨手搭了一本，走到柜臺前，掏出四十文。

老者瞥了一眼那兩本舊書，似乎完全不覺得有什么特別，只是嘟囔了一句：

“這破玩意兒啊……行，一共四十文，拿走吧。”

他隨手將銅錢掃進抽屜，便不再理會陳縱，繼續修補他那本書去了。

陳縱沒有耽擱，邁開大步，朝著仁和堂的方向走去。

藥鋪的門開著，里面已經煥然一新，李掌柜正帶著兩個伙計忙里忙外收拾、擦洗。

見到陳縱，李掌柜連忙放下手里的抹布迎過來，臉上帶著恭敬：“東家，您來了。”

“嗯，李掌柜辛苦了。”

陳縱點點頭，目光掃過收拾得頗有起色的店面，心中滿意。

他走入后堂，掏出懷里的舊書卷，翻到記載藥浴配方的那幾頁。

那配方并不復雜，所列藥材也多是些常見的壯骨、活絡、溫養氣血之物，如牛膝、杜仲、骨碎補、伸筋草、紅花、川芎等。

他拿起紙筆，迅速而工整地將這份藥浴方子謄抄下來。

待墨跡稍干，便喚來李掌柜：“李掌柜，照這個方子，抓十份的藥量，藥材要選品相好的，錢就從柜上支取。”

李掌柜接過方子，凝神看了一遍，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東家，這是……給少爺們強筋骨的方子，這用量？”

十份的量可不小。

“嗯，長平要用。”陳縱不欲多解釋，“你盡管抓來便是，盡快包好。”

“是，東家。”

李掌柜雖有些詫異，但還是立刻著手去辦。

他對藥材熟稔，手腳麻利，不消半個時辰，便將十份配藥材上乘的藥包打包妥當，送到陳縱面前。

這十包藥材可花了近十兩銀子，抵得上普通農戶一年多的嚼谷。

陳縱拎起沉甸甸的藥包，囑咐李掌柜繼續用心經營，便離開了仁和堂。

夜幕低垂，青石村陳家新宅。

東屋里，陳長平盤膝坐在炕上。

他正按照父親傳授的《水元胎息訣》引導法門，吸納天地間稀薄的靈氣。

然而整整大半天過去，他丹田處只多了一絲微弱清氣。

他睜開眼，眉頭緊鎖，眼中帶著不甘，更深處卻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焦躁。

自從前日從武館告辭，他便一直在家中苦修。

武館的師傅聽說他要專心準備“仙途”，并未挽留，只是叮囑若不成，武館大門仍為他敞開。

但陳長平自己清楚，武館傳授的那些打磨筋骨、熬煉力氣的法門，對他而言提升已然不大。

“長平。”陳縱站在門口輕喊道。

陳長平立刻起身：“爹，您回來了。”

“嗯，坐吧。”

陳縱走進東屋，在床沿坐下。

“練氣一事，”陳縱開口，聲音放得平緩，“進展如何？”

陳長平低下頭，雙手下意識地握緊：“爹，按您所授法門，我雖能感知到天地間似有絲縷氣機浮動，可......可吸納速度卻相當緩慢。”

陳縱看著他，心中并無責怪，反而有些心痛。

長平這孩子，性情上乘，卻偏偏卡在靈根這關。

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辭，屋內油燈的火苗跳躍著，父子二人的影子微微晃動。

“長平，”陳縱再次開口，“爹知道你心氣高，所求者大，仙路飄渺，靈根天定，非人力所能強求，你無需自責。”

陳長平眼中掠過一絲苦澀。

“仙門落選之事，爹也知你心中郁結未消......”

“如果，眼前有一條不重靈根，只看筋骨、毅力與資源，也能讓你突破后天桎梏，達到傳說中體魄極強境界的路子，你愿不愿意走？”

“爹！您……您說什么？真的？還有路可走？”

陳長平騰地一下站起身，聲音因激動都有些發顫。

陳縱沒有說話，只是從懷中取出了那本用油布包裹的陳舊書卷。

正是《鍛骨功》殘本！

油布的摩擦聲在寂靜的堂屋里顯得格外清晰。

陳縱解開油布，將那本字跡古樸的《鍛骨功》殘本輕輕放在油燈旁的桌面。

陳長平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甚至一手撐住了桌面，穩住微微發抖的身體。

“這……這是……”

長平的聲音干澀嘶啞，激動到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

陳縱伸出手指，指向那些圖式，沉聲道：“這是一門煉體法門，雖然只有前三層，但根基完整。”

“據其上所述，若修至第三層，可至所謂的‘銅皮’之境大成，體魄之強橫，可硬抗仙家法門，練氣不成，煉體，一樣可成就不凡。”

他頓了頓，看著兒子因興奮而潮紅的臉頰，道：

“這條路，前途未卜，過程可能極其艱苦，甚至比練武更甚十倍百倍，長平，你且想好了。”

陳長平沒有猶豫。

他仿佛看到了一條由汗水、血水和無上意志鋪就的路。

而路的盡頭，是他夢寐以求的，一種不依靠上蒼垂憐的力量!

“爹！”

陳長平抬起頭，眼中再無半分陰霾與頹喪，只剩下一往無前的決心。

“兒愿意！這條路，再苦再痛，兒闖定了！縱然后續法門未知，兒也定要將這前三層練透，踏入那銅皮境。”

陳縱用力拍了拍長子的肩膀，聲音里帶著欣慰與激賞。

“好小子！”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爹就為你準備好藥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