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厭和老李頭的目光在空中撞了個正著。

老李頭的眼神，活像大白天見了索命惡鬼，驚恐、茫然，還帶著點“這屆年輕人瘋球咯”的難以置信。他哆嗦著手指，指了指玻璃，又指了指沈厭，喉嚨里發出咯咯的怪響，愣是憋不出一個字。

沈厭也懵了。

他看看玻璃上那喜慶得扎眼的【熱烈歡迎！】，又低頭看看自己攤開的手——空空如也，連個鋼镚都沒變出來。剛才那系統卸載的冰冷提示音還在腦子里回響。

禁止通行...變熱烈歡迎？

這他媽什么魔幻現實主義？！

“李...李叔？”沈厭干巴巴地開口，試圖解釋，“這...這紙它自己...”

話沒說完，老李頭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嗷一嗓子，整個人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帶翻了旁邊的搪瓷缸子，咣當一聲脆響。

“鬼啊！！！”老保安的破鑼嗓子在寂靜的夜里格外瘆人，他連滾帶爬地縮到崗亭最里面的角落，死死抱住一個滅火器，指著沈厭的手抖得像帕金森晚期，“你...你別過來！邪門！太邪門了！”

沈厭嘴角抽搐。邪門？他也覺得邪門到家了好嗎！

“李叔，冷靜！你看清楚，我沈厭啊！住三棟702那個！”沈厭試圖安撫，往前挪了一小步。

“站住！！”老李頭尖叫，滅火器管子都對準了他，“就因為你！那紙...它...它自己變的！紅艷艷的...‘歡迎’？歡迎個錘子！這崗亭鬧鬼！肯定是你小子招來的！”

沈厭無語望天。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看著那自動門。門禁系統似乎也受到了某種影響，發出低低的、不穩定的電流嗡鳴聲，門上的紅色禁行標志燈明明滅滅，像接觸不良。

“行行行，我不過去。”沈厭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往后退了一步，“我就出去買包面，李叔您繼續睡...哦不，繼續值班。”他指了指那扇詭異的門，“這門...還能開不？”

老李頭抱著滅火器，警惕地瞪著他，又看看玻璃上那四個刺眼的紅字，臉色變幻不定。最終，對鬧鬼的恐懼似乎壓過了對沈厭的懷疑，他帶著哭腔吼道：“開！你趕緊走！走了就別回來！邪性！”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那扇緊閉的自動門，伴隨著一陣更加刺耳的、仿佛齒輪卡了雞毛的“嘎吱”怪響，猛地向兩邊彈開了！

門框上方的電子屏，原本應該顯示“禁止通行”的地方，一串亂碼瘋狂閃爍，最后定格成兩個同樣歪歪扭扭、透著歡脫氣息的霓虹大字：

**【請進！】**(還帶了個閃爍的感嘆號)

沈厭：“......”

老李頭：“......”

冷風灌進來，吹得沈厭一個激靈。他看著洞開的大門，門外是熟悉的、路燈昏暗的街道，此刻卻顯得無比陌生。

這世界，好像真的哪里不對勁了。

“謝...謝了啊李叔。”沈厭硬著頭皮，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一步跨了出去。

就在他身體完全穿過門框的瞬間——

嗡！

身后崗亭玻璃上，那四個【熱烈歡迎！】的大字，連同那扇詭異的【請進！】電子屏，像被按了刪除鍵，猛地一陣劇烈扭曲、閃爍！

嗤啦！

墨跡瞬間回流、重組，眨眼恢復成了最初那張嶄新、冰冷、不容置疑的A4紙：

**【禁止通行！】**

**【晚十點后，嚴禁出入！】**

紅色的物業公章，穩穩地躺在老李頭的腳邊，仿佛從未移動過。

崗亭里，老李頭死死瞪著恢復原狀的告示，又看看門外沈厭的背影，白眼一翻，抱著滅火器，直挺挺地暈了過去。

沈厭站在清冷的夜風里，后背全是冷汗。他回頭看了一眼恢復“正常”的崗亭和暈倒的老李頭，又低頭看看自己。

路燈昏黃的光把他影子拖得很長。

他抬起手，對著空氣，猶豫了一下，帶著點試探，帶著點殘余的怨念，小聲嘀咕：

“喂...那一個億...還能...商量不？”

夜風吹過，卷起幾片落葉。

屁都沒有。

只有遠處傳來幾聲野貓凄厲的嚎叫，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沈厭搓了搓冰涼的臉，認命地朝著街角亮著慘白燈光的24小時便利店走去。肚子還在叫囂，現實的問題是泡面，不是那一個億的幻夢。

便利店的自動門感應到人，“叮咚”一聲，帶著點有氣無力的歡迎音效滑開。

沈厭剛邁進去一步。

“歡迎光——咦？”

收銀臺后傳來一聲疑惑的驚呼。

沈厭抬頭，只見年輕的店員小哥正一臉活見鬼的表情，直勾勾地盯著他頭頂上方。

沈厭下意識地也抬頭。

便利店門口正上方，掛著一個小小的電子感應器，下面垂著一塊小塑料牌，上面清晰地印著幾個字：

**【本店監控已開啟，微笑，您已進入拍攝區。】**

此刻，那塊小塑料牌上的字，正在像接觸不良的霓虹燈一樣瘋狂閃爍、扭曲！

墨跡流淌，如同被無形的筆粗暴涂抹改寫。

眨眼間，塑料牌上的字跡徹底變了，變成了一行同樣歪歪扭扭、卻無比清晰的紅色小字：

**【哥們兒，你頭上有片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