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河的夜風,帶著白日里積攢下的暑氣和水腥味兒,一股腦兒地灌進張津生敞開的領口。他剛從寫字樓那口巨大的、能把人吸進去又吐出來的玻璃棺材里掙脫出來,腦仁兒還嗡嗡地殘留著老板唾沫星子的回音,眼皮沉得像是墜了倆秤砣。胃袋空空如也,火燒火燎地抗議著加班到后半夜的虐待。
“介倒霉催的班兒……”張津生嘟囔著,舌頭有點發木,腳步虛浮地拐進海河東路那片熟悉的、燈火闌珊的暗影里。空氣里立刻裹挾進一股子勾魂奪魄的香氣——油脂焦香、面糊的麥甜、雞蛋的鮮腥,還有那股子油炸薄脆特有的、近乎粗糲的霸道勁兒。
老劉頭的煎餅攤兒,像個倔強的老燈塔,戳在河沿兒護欄邊兒上。三輪車改裝的玻璃罩子蒙著一層油乎乎的霧氣,里面人影晃動。
“劉爺,老規矩,倆雞蛋倆薄脆,醬多多,蔥花香菜別吝嗇!”張津生湊到跟前,聲音帶著股劫后余生的疲憊。老劉頭那張被油煙熏得黢黑發亮的臉上沒啥表情,只“嗯”了一聲,手上動作麻利得像上了發條。舀一勺稀稠正好的綠豆小米面糊,“滋啦”一聲攤在滾燙的黑鏊子上,木推子三下五除二,一個溜圓的薄餅就成了型。磕雞蛋,黃白分明地鋪開,撒蔥花、香菜末,刷上深褐色的咸面醬、腐乳汁和紅艷艷的辣子,最后,“咔嚓”兩聲脆響,兩塊炸得金黃焦酥、能透光兒的馃箅兒(薄脆)被利落地掰開,疊放上去。
一套動作行云流水,帶著煙火氣里的韻律。張津生喉結滾動,胃里的火燒得更旺了。他接過那熱騰騰、沉甸甸、裹著油紙的煎餅果子,像捧著救命的仙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嘶——哈!”
滾燙!燙得他直吸涼氣,眼淚花兒差點迸出來。可那股子混合著醬香、蛋香、油炸面食焦香的極致誘惑,像無數只小手在胃里撓,讓他根本停不下來。太餓了,餓得前心貼后背。他幾乎是狼吞虎咽,腮幫子鼓得像塞了倆核桃,牙齒機械地、狠狠地切割著酥脆的馃箅兒,發出“咔嚓咔嚓”的脆響。
噎住了。
一塊邊緣格外銳利的馃箅兒碎片,像塊倔強的頑石,不上不下,正好卡在了嗓子眼兒最窄的那個關隘。張津生猛地一噎,眼睛瞬間瞪得溜圓,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下意識地想吸氣,可喉嚨被死死堵住,空氣進不來,也出不去。
“呃……呃……”他徒勞地張大嘴,發出破風箱似的嗬嗬聲,臉憋得由紅轉紫。手里的煎餅果子“啪嗒”掉在地上,金黃的蛋液和碎裂的薄脆濺了一地。他雙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身體像離水的魚一樣劇烈地弓起、彈動,踉蹌著撞在冰冷的河堤護欄上。
眼前開始發黑,海河兩岸那些流光溢彩、倒映在墨色水波里的霓虹燈牌,扭曲成一片片詭異跳動的光斑。“津門老酒”、“狗不理”、“耳朵眼炸糕”……那些熟悉的字樣旋轉著,模糊著,最后都融化在無邊無際的黑暗里。
耳朵里灌滿了自己喉嚨深處絕望的嘶鳴,還有血液沖上頭頂的轟鳴。在這片混亂的噪音深處,似乎還有別的什么聲音頑強地擠進來。尖銳的、撕破夜空的鳴笛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是救護車!緊接著,另一種聲音,更宏大,更低沉,更原始,像從地底深處涌上來,又像是從四面八方包裹過來,帶著亙古不變的濕冷與咸腥……海河的浪濤聲?
救護車的鳴笛與海河的濤聲,這兩種絕不可能同時出現在他生命里的聲音,此刻卻詭異地交織在一起,成為他意識沉入深淵前最后捕捉到的、混亂不堪的背景音。
……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千年。
張津生是被一種極其古怪的味道熏醒的。那味道濃烈、霸道,帶著一種植物根莖被熬煮后特有的苦澀,還有一種陳年木頭、塵土和……劣質油脂混合的、難以言喻的復雜氣息,直直地往他天靈蓋里鉆。
他費力地掀開眼皮,像是掀開了千斤重的閘門。
光線昏暗,模糊一片。過了好幾秒,眼前的景象才如同浸了水的舊照片,一點點顯影、清晰。
首先撞入眼簾的,是頭頂。沒有他出租屋里那盞冷冰冰的吸頂燈,而是一架……雕花的木頭床頂?深褐色的木頭,看著就沉甸甸的,鏤刻著繁復的、像是纏枝蓮又像是云紋的圖案,邊角都磨得油亮。一層薄薄的、洗得發白的靛藍色粗布帳子,松松垮垮地搭在四周。
他轉動眼珠,脖子僵硬得如同生了銹。
土墻。不是出租屋那種刷得煞白的乳膠漆墻,而是那種黃泥摻了麥秸抹的土墻,坑坑洼洼,墻皮有些地方已經剝落,露出里面更深的土色。墻上高處,釘著幾根木頭橛子,掛著些看不清的雜物。靠墻放著一個……柜子?也是深褐色的木頭,笨重得很,柜門上有兩個磨損得厲害的黃銅拉環。
視線下移,他身上蓋著的,是一床厚厚的、漿洗得發硬的靛藍色粗布被子,沉甸甸地壓著胸口,讓他呼吸都有些費力。被面似乎還繡著點什么暗色的花紋。
“呃……”他想動一動,喉嚨里立刻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像是被砂紙狠狠打磨過,干得冒煙。同時,一股強烈的惡心感從胃里翻涌上來,伴隨著那無處不在的苦澀藥味,讓他只想嘔吐。
這地方……這味道……這床……張津生腦子里一片空白,巨大的荒謬感和恐懼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這是哪兒?綁架?惡作劇?還是……加班加到出現幻覺了?
就在這時,一個帶著濃重哭腔、甕聲甕氣的少年嗓音,像炸雷一樣在他耳邊響起,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狂喜和驚恐:
“爹!娘!快瞅啊!二哥!二哥他眼珠子動彈啦!二哥醒啦!醒啦!!!”
這聲音極具穿透力,震得張津生本就嗡嗡作響的腦袋更疼了。他艱難地、極其緩慢地扭過頭,循著聲音看去。
門口的光線被一個敦實的身影擋住了大半。那是個半大小子,看著也就十三四歲,剃著個青皮光頭,只腦門頂留著一小撮頭發,扎成個細細的、朝天撅著的小辮兒。一張圓盤臉,肉乎乎的,此刻漲得通紅,小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鼻涕泡都忘了吸溜回去,就那么傻愣愣地掛在上嘴唇。身上穿著件灰不溜秋、又肥又大的粗布褂子,袖口磨得起了毛邊,褲子也短了一截,露出兩截粗壯黝黑的腳脖子。
這小子……誰啊?張津生腦子里一片混沌。他認識的人里,沒有這號打扮、這號嗓門的人物。那少年見他看過來,激動得渾身都在抖,猛地一跺腳,轉身就往外沖,帶著哭腔的喊聲在門外炸開,在寂靜的空氣里撞出回音:
“二哥醒啦!真醒啦!眼珠子會動啦!爹!娘!快來啊!”
一陣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沉重而急促,踩在硬實的地面上,發出“咚咚”的悶響,伴隨著木頭門軸的“吱呀”呻吟。
呼啦一下,門口涌進來好幾個人影,瞬間把門口的光線堵得更嚴實了。
為首的是一個中年漢子。身材不算特別高大,但骨架異常粗壯,站在那里像半截鐵塔落地生根。一張方臉膛,線條硬朗如同斧劈刀削,皮膚是常年風吹日曬的醬紫色,刻著深深的皺紋。濃眉如墨,壓著一雙此刻布滿血絲、卻又銳利如鷹隼的眼睛。這雙眼睛死死地釘在張津生臉上,里面翻滾著極其復雜的情緒——是狂喜?是擔憂?是難以置信?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嚴厲?
他穿著深青色的粗布短褂,胳膊上的肌肉虬結,把袖口撐得鼓鼓囊囊,腰間緊緊扎著一條灰布腰帶,更顯得肩寬背厚。腳上一雙千層底的黑布鞋,沾著新鮮的泥點子。
這人……好強的氣勢!張津生被他看得心里發毛,下意識地想往后縮,可身體軟得像團棉花,根本動彈不得。那漢子幾步就跨到了床邊,帶著一股子汗味和泥土的氣息。他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說什么,喉嚨里卻只發出“嗬嗬”的粗重喘息。一只粗糙得像老樹皮、骨節異常粗大分明的大手,帶著微微的顫抖,猛地伸過來,似乎想碰碰張津生的臉,又在半空中硬生生頓住。
“元……元甲?”他終于從喉嚨深處擠出了兩個沙啞干澀的字,聲音低沉得如同悶雷滾過。
元甲?誰?張津生腦子更懵了。
“我的兒啊!”一聲凄婉悲愴、帶著無盡后怕和心疼的哭喊,從漢子身后傳來。一個中年婦人撲到了床邊。她身形瘦小,穿著洗得發白的靛藍布衫,梳著光溜溜的圓髻,只用一根素銀簪子別著。臉色蠟黃憔悴,眼泡紅腫得厲害,顯然哭了很久。此刻她看著張津生,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往下掉,想伸手抱他,又怕碰壞了他似的,手懸在半空抖個不停。“你可嚇死娘了!你可算是醒了!菩薩保佑!祖宗保佑啊!”她的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天津衛口音,每一個字都浸透了淚水。
婦人旁邊,還擠著剛才那個喊叫的光頭小子,此刻正用力吸溜著鼻涕泡,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張津生,又是哭又是笑,表情滑稽極了。后面似乎還有個更小的丫頭片子,扎著兩個羊角辮,怯生生地抓著婦人的衣角,只露出半張小臉,好奇又害怕地偷偷打量著床上的人。
這一屋子人……張津生徹底傻了。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裝束,陌生的稱呼,還有這陌生到令人窒息的環境和氣味。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纏緊了他的心臟,幾乎讓他再次窒息。
我是誰?我在哪兒?他們是誰?元甲又是誰?
無數個問號在腦海里瘋狂旋轉、碰撞,攪得他頭痛欲裂。他想開口問,想掙扎著坐起來,可喉嚨劇痛,身體沉重得根本不聽使喚,連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徒勞地睜大眼睛,眼神里充滿了茫然、恐懼和極度的困惑。
就在這時,一股冰冷尖銳、如同鋼針攢刺般的劇痛,猛地扎進他的太陽穴!無數破碎、混亂、光怪陸離的畫面和聲音,毫無征兆地、蠻橫無比地強行塞進了他的腦海!
烈日下,一個瘦削的少年在塵土飛揚的院子里,汗流浹背地練習著某種古怪的拳腳動作,身形晃動,腳步飄忽不定……一個嚴厲的聲音在耳邊炸響:“腰沉下去!馬步是根!腳下要生根!”……冰冷的河水漫過頭頂,窒息感再次襲來……一張陰鷙、帶著冷笑的臉在眼前晃過……劇烈的身體碰撞,胸口一陣悶痛……然后是漫長的、無邊無際的黑暗……
這些碎片化的記憶洪流,帶著強烈的情緒沖擊——身體的疲憊、父親的苛責、落水的恐懼、被打中的疼痛、昏迷的絕望……如同失控的野馬群,在他脆弱的意識里瘋狂踐踏、沖撞。
“呃啊——!”張津生發出一聲短促而痛苦的呻吟,猛地抱住了自己的頭,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起來,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冷汗瞬間浸透了貼身的粗布中衣,冰涼的粘膩感貼在皮膚上。
“元甲!”“二哥!”床邊頓時響起一片驚呼。
那中年漢子——霍恩第,臉色驟變,眼中那絲狂喜瞬間被更深沉的擔憂和急迫取代。他一步搶上前,那雙布滿老繭、粗壯有力的大手,如同鐵鉗般,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穩定力量,牢牢按住了張津生劇烈抽搐的肩膀。
“按住他!別讓他傷著自己!”霍恩第的聲音沉渾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一邊按住張津生,一邊猛地轉頭,對著門口吼道:“藥!剛熬好的那碗安神定魄湯!快端來!”
門口人影晃動,一個穿著同樣粗布衣服、看著像是幫傭的婦人應了一聲,腳步匆匆地跑開。
霍恩第又低頭看向痛苦蜷縮的兒子,眉頭擰成了疙瘩,眼神銳利地在他臉上逡巡,似乎在尋找某種答案。他沉聲問,每一個字都像砸在地上:“元甲!看著我!告訴我,你認得我嗎?我是誰?”
張津生頭痛欲裂,那些混亂的記憶碎片還在腦海里橫沖直撞。霍恩第那張剛硬、焦慮、帶著不容置疑威勢的臉,與記憶碎片中那個嚴厲訓斥少年練功的模糊面孔瞬間重疊!
“爹……”一個極其微弱、干澀沙啞、完全不受控制的聲音,從張津生劇痛的喉嚨里艱難地擠了出來。連他自己都驚呆了。這個稱呼,完全是下意識的,仿佛來自這具身體深處某種殘存的、根深蒂固的本能。
霍恩第聽到這聲“爹”,緊繃如巖石般的肩膀幾不可察地松動了一下,眼中那鋒銳的審視光芒似乎也柔和了一瞬,但隨即又被更深的憂慮覆蓋。他不再追問,只是手上的力道放得更穩、更沉,像一塊磐石,試圖鎮壓住兒子身體里那場混亂的風暴。
這時,那個幫傭婦人端著一個粗瓷大碗,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碗里是深褐色的藥湯,熱氣騰騰,那股子濃烈霸道的苦澀氣味瞬間蓋過了房間里所有其他的味道,更加洶涌地鉆進張津生的鼻腔。
霍恩第示意婦人把藥碗放在床邊的小幾上。他騰出一只手,端起藥碗,碗沿觸手滾燙。他用嘴唇試了試溫度,略一皺眉,但還是舀起一勺,湊到張津生嘴邊。
“來,把藥喝了。喝了就不疼了。”他的聲音放低了些,帶著一種生硬的、不太熟練的安撫意味。
那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苦澀氣味撲面而來,直沖腦門。張津生本能地抗拒,想扭頭避開。這玩意兒能喝?聞著就比他那出租屋樓下最黑心的中藥鋪熬出來的還邪乎!一股屬于現代靈魂的嫌棄和抵觸油然而生。
“呃……不……”他喉嚨里發出含糊的抗拒聲,身體下意識地往后縮。可霍恩第的手穩穩地托著他的后頸,另一只端著藥勺的手紋絲不動,眼神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喝下去!良藥苦口!”
那勺深褐色的液體,散發著死亡般的氣息,懸在張津生嘴邊。旁邊母親王氏的啜泣聲、弟弟霍元英吸溜鼻涕的聲音、還有那股子混合著藥味、汗味、土腥味的復雜氣息,形成一種巨大的壓力。
張津生絕望地閉了閉眼。人在屋檐下……何況這破身子還動彈不得。他認命般地微微張開嘴。
滾燙!苦澀!那藥汁一入口,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陳年樹根、腐爛泥土、生澀草葉和某種詭異動物腥氣的味道,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他的舌頭上,順著喉嚨一路燒灼下去!這哪里是藥?簡直是巖漿!是毒液!
“噗——咳!咳咳咳!嘔……”
劇烈的咳嗽和干嘔瞬間爆發!張津生猛地推開霍恩第的手,身體劇烈地前傾,想把那口可怕的玩意兒吐出來。苦!太苦了!苦得他靈魂都在顫抖!苦得他眼淚鼻涕一起狂飆!
在極度的生理痛苦和巨大的精神沖擊下,一句帶著濃重現代天津腔、充滿了絕望和崩潰的哀嚎,不受控制地、無比清晰地沖口而出,響徹了整個屋子:
“我滴個親娘四舅姥姥!介揍似嘛玩意兒啊!苦死老子啦!!!”
一瞬間,時間仿佛凝固了。
霍恩第端著藥碗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銳利的鷹眼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現出巨大的驚愕和茫然。王氏的啜泣聲戛然而止,掛著淚珠的臉上寫滿了錯愕。霍元英忘了吸溜鼻涕,小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再次張成了“O”型,似乎在努力消化這句他從未聽過、但又莫名有點耳熟勁兒的怪話。那個抓著母親衣角的小丫頭,更是嚇得把頭完全縮了回去。
屋子里只剩下張津生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和干嘔聲。
他咳得眼淚汪汪,肺管子生疼,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氣,抬頭就對上了滿屋子人像看怪物一樣的眼神。那眼神里有驚愕,有不解,有擔憂,還有一絲……陌生?
張津生的心猛地一沉。壞了!說禿嚕嘴了!這口音!這話!跟這地方格格不入!
他下意識地想解釋,想掩飾,可喉嚨里火燒火燎,劇痛和苦澀感還在翻騰,只能發出“嗬嗬”的破風箱似的聲音。就在這時,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床邊小幾上放著的一個物件。
那是一個黃銅臉盆架子,架子最上面,斜斜地靠著一面……磨得锃亮的圓形銅鏡。
銅鏡表面并不十分平整,帶著天然的弧度,影像有些微微的扭曲變形。但就在這扭曲的鏡面里,清晰地映出了一張臉。
一張極其年輕的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帶著大病初愈的虛弱和憔悴。臉頰瘦削,下巴尖細。眉毛倒是濃黑,但此刻因為痛苦而緊緊蹙著。嘴唇干裂,毫無血色。最刺眼的是那雙眼睛,很大,眼窩深陷,此刻因為劇烈的咳嗽和痛苦而布滿了血絲,眼神里充滿了茫然、恐懼、痛苦……還有一種不屬于這個年紀、也不屬于這個地方的、深深的絕望和荒謬感。
這張臉……這張臉……陌生!太陌生了!這絕對不是他張津生那張因為常年加班熬夜而略顯浮腫、帶著點油膩的圓臉!
“轟隆——!”
仿佛一道真正的驚雷在張津生腦子里炸開!所有的線索——陌生的環境、古怪的稱呼、混亂的記憶碎片、還有鏡子里這張蒼白病弱、完全陌生的少年臉龐——瞬間被這道閃電劈得清清楚楚,串聯成一個讓他渾身冰冷、如墜冰窟的恐怖真相!
煎餅果子……噎死……救護車……海河濤聲……蘇醒……爹……娘……元甲……銅鏡……
一個他曾經在網上看小說時嗤之以鼻、覺得荒誕不經的詞語,帶著血淋淋的、冰冷的現實感,狠狠地砸在了他的意識深處:
穿越!
他,張津生,一個二十一世紀海河邊長大的普通社畜,因為一口煎餅果子噎死,靈魂竟然……竟然鉆進了這個叫“霍元甲”的病秧子身體里?!
霍元甲?那個……津門大俠霍元甲?!開什么國際玩笑!
張津生猛地扭回頭,死死盯住銅鏡里那張蒼白、病弱、寫滿驚惶的少年臉龐。巨大的荒謬感和滅頂的絕望感如同滔天巨浪,將他徹底淹沒。他嘴唇哆嗦著,喉嚨里咯咯作響,想哭,又想笑,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一聲帶著濃濃天津腔、充滿了自嘲、崩潰和難以置信的、無聲的吶喊,在心底瘋狂回蕩:
“介……介揍似津門大俠?!好么,連個煎餅果子都扛不住!我介是造了嘛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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