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訃告
- 龍族:海洋與水之王的屠龍日常
- 海凝冰
- 3208字
- 2025-07-23 14:42:51
江霧像化不開的濃墨,黏在諾頓的鱗片上。他懷里的人身體早已冰冷,風衣下擺還沾著倫敦雨夜的泥濘,指尖卻固執地蜷著半根燃盡的煙。
青銅城的輪廓在三峽水下緩緩浮現時,諾頓的尾鰭掃過一串氣泡。那些用昆古尼爾碎片臨時加固的防御結界正在崩解,水流里飄著斷裂的龍鱗——是他前幾日為了清出通路,硬生生撞開北歐來的追兵時留下的。
“別皺眉。”他低頭用指腹撫平康斯坦丁眉間的褶皺,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一件瓷器。懷里的人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抱怨他手涼,也不會在他念起古老的龍族史詩時,偷偷把耳機線繞在手腕上。
穿過最后一道水幕時,青銅城的鐘聲突然響起。不是諾頓設定的頻率,倒像是有人用指節敲在鐘壁上,一聲,又一聲,像極了康斯坦丁從前在圖書館里催他快走的暗號。諾頓的瞳孔驟然收縮,懷里的尸體卻在這時輕輕動了一下,風衣口袋里滾出顆糖,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康斯坦丁塞給他的那種,橘子味的,糖紙在水流里舒展,像只透明的蝴蝶。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這小家伙剛學會化人形,抱著膝蓋坐在青銅城最高的塔尖上,說人類的墓園都種著花。那時諾頓只是嗤笑,龍族的歸宿從來只有不滅的火焰。可現在他卻抬手,讓整座青銅城的回廊都開滿了發光的水草,那些水草纏繞著康斯坦丁的衣角,像在替他無聲地挽留。
“再等等。”諾頓低頭,吻了吻懷中人冰冷的額角,尾鰭拍打著水流,將速度提到最快,“帶你回家了。”
青銅城的大門在他身后緩緩閉合,將外面的風雨和時間都隔絕在外。這里的時間是停滯的,足夠他慢慢等,等某一天,懷里的人會突然睜開眼,抱怨一句“你怎么把我帶到這種地方來”,然后搶過他手里的地圖,在上面畫滿歪歪扭扭的涂鴉。
青銅城的水流突然凝滯,諾頓指尖劃過的龍文在空氣中炸開金芒,沿著回廊的青銅鎖鏈一路竄向深處。第三道拱門后的陰影里,岑孫的身影漸顯,他半跪于地,銀灰色的長發被水流拂動,龍角上凝結的水珠尚未滴落。
“主君。”岑孫的聲音壓在水流里,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目光觸及諾頓懷中的人時,尾椎骨的鱗片不自覺地繃緊。他看見了康斯坦丁風衣上的破洞,那是被神圣銀彈貫穿的傷口,邊緣還殘留著灼燒的焦痕。
諾頓沒讓他說完。“去祭祀殿,把沉在冰泉底的青銅棺抬來。”他的指尖懸在康斯坦丁冰冷的唇上,那里還殘留著一絲煙草和消毒水的混合氣味,像極了這小家伙每次從祭祀現場回來時的味道。
岑孫應聲起身,視線掃過纏繞在康斯坦丁腕間的發光水草——那是諾頓用龍血催開的“縛靈草”,尋常龍族碰一下都會灼傷,此刻卻溫順地貼著人類的皮膚。他喉結滾動,終究只是垂首:“青銅已三千年未啟,棺身符文恐有損耗。”
“用我的龍鱗補。”諾頓的聲音沒有起伏,龍尾輕輕一擺,將康斯坦丁往懷里攏得更緊。他左肋下的鱗片正隱隱作痛,那里剛被他親手剝下一片。
岑孫猛地抬頭,龍瞳里閃過驚惶。君主的龍鱗何其寶貴,何況是用于一具……他硬生生咽下后半句,躬身退去時,聽見身后傳來細微的聲響。回頭時,正看見諾頓小心翼翼地將那顆從口袋里滾出的橘子糖拾起,用指腹擦掉糖紙上的泥點,動作輕得像在擺弄易碎的琉璃。
水流重新流動起來,帶著玄冰泉的寒氣。岑孫轉身走向祭祀殿,耳后似乎還回蕩著主君方才那句極輕的話,像怕驚擾了誰:“告訴守棺的老龍,把棺里的‘往生花’都鋪好……人類喜歡這個,對吧?”
他從未見過主君記掛人類的喜好。從前康斯坦丁總抱怨青銅城太冷,諾頓只會冷笑“脆弱的物種”,可現在,整座城的暖燈都亮了,金色的光流沿著穹頂的紋路漫下來,在康斯坦丁蒼白的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誰在輕輕眨眼。
青銅城深處,銹蝕的青銅齒輪在幽藍的火光中緩緩轉動,空氣中彌漫著千年沉淀的硫磺與金屬腥氣。陰影從穹頂垂落,如同巨蟒盤踞的石柱后,一個佝僂的身影緩緩走出,玄色長袍上繡著早已失傳的龍族古紋,每一步落下,都讓腳下的青銅地板泛起細碎的漣漪。
“久違了,諾頓。”奈亞拉法的聲音像是從銹蝕的鐵器中擠出,帶著金屬摩擦的沙啞,卻又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枯瘦的手指撫過身旁一尊刻滿火焰紋路的青銅鼎,鼎身驟然騰起的幽火在他眼中映出兩團跳動的暗金色,“自北歐冰原一別,你身上的火味倒是越發烈了,只是……這青銅城里的死氣,也比當年重了太多啊。”
他微微抬眼,兜帽下露出一截布滿古老鱗片的下頜,目光掃過城中那些凝固著戰斗痕跡的青銅雕像,最終落在不遠處那道被烈焰包裹的身影上,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怎么,守著這破城幾千年,連待客的禮數都忘了?還是說……你怕我看到你如今這副樣子?”
“長老。”
岑孫的聲音像淬了冰的青銅劍,驟然在火光中繃直。他原本垂在身側的手已按上腰間的短銃,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瞳孔里跳動的火焰瞬間被一層冷硬的警惕覆蓋。
他往前半步,恰好將身后的青銅燈臺擋在側方,靴底碾過地面的碎銅屑發出刺耳的聲響。“長老會的人,從不出現在王座守護者的視線里。”岑孫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死死鎖著奈亞拉法兜帽下的陰影,“您越過界了。”
空氣中的硫磺味仿佛瞬間凝固。奈亞拉法輕笑一聲,指尖漫不經心地敲了敲青銅鼎沿,鼎身的火焰卻突然矮了半寸。“小家伙,”他的聲音里帶著點嘲弄,“諾頓還沒說話,輪得到你亮家伙?”
岑孫沒接話,只是握銃的手又緊了緊。他靴跟后的暗格已悄然彈開,那里藏著三枚浸過龍血的青銅釘——那是專門用來對付高階龍族的東西。在這座城里,任何突然出現的長老會成員,都等同于威脅。
奈亞拉法的話音還在潮濕的空氣里打著旋,尾音甚至沒來得及完全消散——諾頓的眼神已經驟然熾烈如熔金。
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多余的動作。諾頓微微側頭,喉間溢出一聲極輕的悶哼,像是壓抑著某種滾燙的力量。下一秒,純粹的、近乎發白的金色火焰猛地從他身前炸開,帶著足以扭曲空氣的高溫,如同一道驟然劈下的閃電,直撲奈亞拉法的面門。
那不是緩慢燃燒的火,而是壓縮到極致后瞬間釋放的沖擊波。空氣在火焰邊緣噼啪作響,被灼燒得發出焦糊的味道,連光線都仿佛被這道金色洪流吞噬、扭曲。君焰所過之處,連空間都像是被燙出了一道轉瞬即逝的裂痕。
一切都發生在奈亞拉法話音落下的剎那,快得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金色火焰撞上無形屏障的瞬間,發出刺耳的嘶鳴。那道由無數琉璃色光紋交織而成的能量墻驟然亮起,如同一座倒扣的透明梵城,將君焰的狂暴力量死死鎖在其中。火焰在墻面上瘋狂舔舐、炸裂,卻始終無法前進一步,最終只能化作縷縷金煙消散。
奈亞拉法垂在身側的手指緩緩收攏,光紋組成的城墻隨之淡化,只留下一層若有若無的琉璃光暈。他抬眼看向諾頓,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談論天氣,尾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殿下何故如此暴躁?幾句言語而已,竟值得您親自動手?”
金焰余燼在空氣中簌簌消散,諾頓的眼神依舊冷得像淬了冰,方才噴發的熾烈并未完全褪去,反而讓他的質問更添幾分鋒芒。
“少廢話。”他抬了抬下巴,語氣里沒什么溫度,“長老會找我,究竟想干什么?”
方才那記君焰既是試探,也是警告。他從不喜歡這種拐彎抹角的對峙,尤其是面對奈亞拉法這種看似溫和、實則藏著無數算計的家伙。
奈亞拉法指尖的琉璃光暈尚未完全斂去,聞言只是輕笑一聲,語氣輕飄飄的,卻像針一樣扎進諾頓的耳朵里:“沒什么大事。”
他故意頓了頓,目光掃過諾頓緊繃的側臉,慢悠悠地補充:“不過是代塞流希斯殿下向您問好,順便……來看看康斯坦丁殿下如今是生是死罷了。”
“你!”諾頓的瞳孔驟然收縮,周身的空氣幾乎要被重新翻涌的怒火點燃。
可沒等他再動,奈亞拉法突然爆發出一陣暢快的大笑,笑聲里滿是毫不掩飾的挑釁。隨著笑聲響起,他腳下的地面泛起一圈圈銀色漣漪,時流錨點的微光如星芒般炸開——那是空間傳送的前兆。
“告辭了,殿下。”
最后一個字音消散在空氣中時,奈亞拉法的身影已隨著銀色漣漪徹底沉入虛空,只余下那陣囂張的笑聲還在原地回蕩。
“康斯坦丁——!”諾頓猛地攥緊拳頭,指節泛白,壓抑到極致的暴怒幾乎要沖破胸膛。君焰的余溫在他掌心重新凝聚,金色的火光映得他眼底一片猩紅。
一旁的岑孫默默上前半步,看著空無一人的傳送點,眉頭緊鎖。方才奈亞拉法那句關于康斯坦丁的話,顯然精準地戳中了諾頓最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