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技術官？”

透特重復著這個陌生的詞匯，他那顆高傲的朱鷺神頭顱，第一次露出了類似電腦死機般的茫然。這個詞的每一個音節他都能聽懂，但組合在一起，卻形成了一種超越他知識邊界的、荒謬的侮辱。

讓他，埃及神系最古老的智慧與知識的化身，去給一個凡人當“技術官”？

“我拒絕！”透特的聲音瞬間變得尖銳，充滿了被冒犯的怒火，“雅典娜大人，這是對神祇的羞辱！我不可能聽從一個凡人的指揮，尤其是一個差點毀了整個公司的凡人！”

李默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甲方。

雅典娜的目光，則像冰冷的星光，落在了透特的身上。

“透特，”她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現在不是討論尊嚴的時候。系統穩定度每小時下降0.2%。你的拒絕，是在浪費我們所有人的時間?！?

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徹底擊碎了透特所有的反抗。

“這是命令。”

透特的身體僵住了。他可以質疑李默，可以挑戰任何人，但他無法違抗雅典娜——這位代表著GADA最高管理層的意志的主神。

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最終，從牙縫里擠出了幾個字：“……是，雅典娜大人?！?

那份屈辱，幾乎要化為實質的寒冰，將他周圍的空氣都凍結。

“很好。”雅典娜點了點頭，效率至上?！昂諣柲?，立刻在B-99層，清空‘舊神祇檔案室’，設立‘系統危機應對作戰室’。所有權限，向李默開放。所有資源，由李默調配，透特執行?！?

“是！”赫爾墨斯領命，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見。

就這樣，一個由闖下滔天大禍的凡人項目經理，和一位心懷怨憤的智慧之神所組成的、史上最詭異的項目組，在GADA生死存亡的關頭，被強行捏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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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危機應對作戰室”很快就搭建好了。

這里沒有神殿的輝煌，只有一個被臨時清空的巨大房間，墻壁上還殘留著古老卷軸的氣味。赫爾墨斯以驚人的效率搬來了一切李默要求的東西：一張巨大的會議桌，幾把椅子，以及最重要的——一塊足有三米高的、由月光石磨制而成的巨大白色石板，充當“白板”。

當李默、雅典娜和滿臉寫著“生人勿近”的透特走進作戰室時，赫爾墨斯正殷勤地將幾支筆尖鑲嵌著微光晶石的“筆”放在桌上。

“默哥，這是‘記憶之筆’，寫在月光石板上的東西，可以永久保存，還能直接同步到數據板上?！?

“辛苦了?！崩钅c了點頭，拿起一支筆，感受著那微涼的觸感。

透特則在一旁坐下，雙臂環胸，閉上了眼睛，擺明了一副“我人在這里，但我的靈魂拒絕合作”的姿態。

雅典娜沒有催促，她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強大的壓力。

李默走到那塊巨大的月光石板前，背對著兩位神祇。

他深吸一口氣，將腦中所有的雜念、恐懼和對未來的不確定性，全部清空。

現在，他不是李默。

他是Project Manager Li。

他轉過身，手中的“記憶之筆”在石板上，敲出了清脆的一聲。

“好了，各位，”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響在空曠的作戰室里，“我們時間不多，現在開個‘項目啟動會’?！?

透特的眼皮跳了一下，但依舊沒睜開。

李默毫不在意，他直接在石板的最頂端，寫下了本次項目的名稱：

【GADA能源系統V2.0重構計劃】

然后，他開始畫圖。

他沒有畫任何一個神祇看得懂的符文或者法陣，而是畫出了一系列方框、箭頭和線條。

“首先，我們必須明確問題的根源，”李默一邊畫，一邊用他那不帶任何感情的、標準的項目經理口吻說道，“現有的V1.0系統，架構太落后了。它是一個典型的‘單體式架構’?！?

他在石板上畫了一個巨大的方框，代表“信仰核心”。然后，畫了無數個小箭頭，從四面八方，雜亂無章地指向這個大方框。

“所有的業務邏輯、數據處理、用戶請求，全都耦合在一個單一的、巨大的核心里。這在公司業務量小的時候，或許還能勉強運行。但隨著業務的爆發式增長，特別是引入了性質完全不同的‘新業務線’之后，這個單體核心，必然會因為無法處理異構數據流而崩潰?！?

“這就像一個只有一個廚師的廚房，不管客人點的是中餐、西餐還是日本料理，全都丟給他一個人處理。他遲早會瘋掉。”

透特緊閉的眼睛，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所以，我們的目標，不是去修補這個已經千瘡百孔的廚房，而是要徹底重構它。我們要把它，升級為‘微服務架構’?！?

李默擦掉了那個巨大的方框，開始畫出新的結構圖。

“第一步，我們需要一個‘網關’，或者叫‘負載均衡器’?！?

他在所有箭頭的最前端，畫了一個菱形的方框。

“所有信徒的祈禱，也就是‘用戶請求’，不能再直接涌入核心。它們必須先經過這個網關。由網關對請求進行預處理、識別和分流。屬于阿波羅的，就分給阿波羅；屬于雅努斯的，就分給雅努斯。把臟數據、惡意請求，在第一步就過濾掉。”

透特的眼睛，終于睜開了一條縫。他看著那個菱形的方框，眉頭緊鎖。

“預處理……分流……過濾……”他喃喃自語，這些詞匯，仿佛觸動了他知識體系深處的某個古老概念。

李默沒有理會他，繼續畫著。

“第二步，也是最核心的一步，我們要建立一個‘數據中臺’?！?

他在“網關”和后端之間，畫了一個巨大的、橫跨整個架構圖的平臺層。

“我們不能讓每一位神祇，都直接和底層能源核心對接。這太危險，也太低效。我們要在這個中臺里，將所有基礎的神力、法則、概念，進行標準化的封裝。把它們變成一個個可以隨時調用的‘能力模塊’?！?

“比如，‘降下神罰’這個能力，我們就可以封裝成一個標準模塊。阿瑞斯可以用，宙斯也可以用，只不過傳入的‘參數’不同，最終呈現的效果也不同。但底層的邏輯，是統一的、穩定的。”

“這樣一來，就算某個神祇的業務線出了問題，也只是他自己的模塊發生故障，而不會影響到整個中臺的穩定，更不會污染到最底層的能源核心！”

李默的筆在石板上飛舞，一個個方框，一條條數據流向，構成了一幅在場神祇從未見過的、充滿了冰冷邏輯與工程學美感的藍圖。

透特的眼睛，已經完全睜開了。

他臉上的鄙夷和抗拒，正在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越來越強烈的、混雜著困惑與震驚的表情。

他聽不懂李默嘴里的那些“黑話”。

但是，當他將那些“黑話”，與自己所掌握的、關于神力法則的知識，進行一一對應時，他感覺到自己的靈魂都在顫抖。

“網關”……那不就是一種覆蓋所有信仰通道的“萬法歸宗大陣”嗎？

“數據中臺”……那是……那是將所有神祇的神格權柄進行拆解、重組，形成一個標準化的“法則調用池”？

“能力模塊”……天??！

透特死死地盯著李默畫出的最后一個部分。

“最后，也是為了未來的擴展性考慮，”李默的聲音依舊平靜，“我們要為每一位神祇，也就是每一條‘業務線’，建立一個獨立的、標準化的‘API接口’。”

他在“數據中臺”的上方，畫出了一排排整齊的小插座。

“以后，任何神祇想要調用中臺的能力，或者接入新的信仰來源，都必須通過這個標準接口。數據格式、請求方式、權限認證，全部統一。即插即用，方便管理，也便于我們未來進行‘版本迭代’和‘灰度發布’?！?

李默畫完最后一筆，放下了手中的“記憶之筆”。

整個作戰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雅典娜灰色的眼眸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她同樣聽不懂那些術語，但她看懂了那幅圖。那幅圖里所展現出的秩序、邏輯和前所未有的穩定性，讓她這位智慧女神，都感到了一種發自內心的震撼。

而透特，他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步步地，如同夢游般，走到了那塊巨大的月光石板前。

他伸出手，顫抖地、仿佛觸摸圣物一般，撫摸著石板上那些冰冷的線條和方框。

他嘴唇哆嗦著，看著李默，那眼神，不再是鄙夷，也不是憤怒，而是一種……看到了神跡般的、混雜著恐懼與狂熱的敬畏。

他顫抖地指著石板上，那一排排代表著“API接口”的小插座，用一種幾乎變調的聲音，問出了那個石破天驚的問題：

“你的意思是……”

“……為每一位神，都建立一個……一個標準化的、可獨立調用的……”

他艱難地，從自己浩如煙海的知識庫中，找到了一個最接近、也最恐怖的詞匯來形容李默的構想。

“……‘神力契約符文陣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