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嵐幾乎是下意識地加快腳步，脫離了徐三徐四的“保護圈”，快步走到姜霄面前。

“霄哥！你怎么在這兒？”

姜霄的出現，就像一顆定心丸。

姜霄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又越過他，看向后面跟上來的徐三徐四，以及……那個在看到他之后，默默往張楚嵐身后縮了半步，眼神里帶著點好奇的馮寶寶。

“神霄派受邀觀禮，自然要來。”姜霄淡淡一笑，目光落回張楚嵐身上，帶著幾分調侃。

“倒是你，動靜不小啊。還沒上山，就攪得風起云涌。”

張楚嵐撓了撓頭，有些訕訕：“霄哥你就別取笑我了……”

“取笑？”姜霄眉峰微挑，語氣帶上了一絲戲謔，卻足夠讓旁邊的徐三徐四也聽得清楚。

“我可是聽說，這次羅天大醮的魁首，能繼承天師之位？楚嵐，要不要霄哥也下場，跟你爭一爭這位置？”

張楚嵐先是一愣，隨即看到姜霄眼中那熟悉的促狹笑意，立刻明白了這是霄哥在跟他開玩笑，也是在用這種方式讓自己放心。

緊繃的心弦徹底松了下來，嘿嘿一笑，故意挺起胸膛。

“霄哥你要真下場，那我肯定沒戲了！不過嘛……”他湊近一步，壓低聲音，帶著點小狡猾。

“你肯定看不上天師之位，對吧？你目標是那個通天箓？”

姜霄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抬手輕輕拍了拍張楚嵐的肩膀，力道沉穩。

“行了，別貧了。安心比賽，拿出你這些年的本事來。其他的……”他目光若有深意地掃過周圍，“有我。”

“嗯！”張楚嵐重重點頭，心中最后一絲顧慮也散去。

就在這時，馮寶寶從張楚嵐身后探出半個腦袋，烏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姜霄，突然用她那平板的川蜀口音問了一句。

“你……很強？”

姜霄的目光轉向她。“不算弱。”

馮寶寶撓了撓頭，沒再說話。

徐三和徐四對視一眼。

徐三眼神凝重，姜霄的出現以及他和張楚嵐之間那種無需言明的默契和信任，顯然超出了他們的預期。

徐四則吐掉嘴里的煙蒂，用腳碾滅，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弧度。

“姜先生。”徐三上前一步，禮貌地點頭致意。

“久仰。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

“徐三先生，徐四先生。”姜霄微微頷首，態度平和。

“張楚嵐是我兄弟，這些年，承蒙關照。”

徐三心中一凜，明白這是姜霄在宣示某種立場和關系。他推了推眼鏡：“職責所在。姜先生也要參加羅天大醮？”

“受天師相邀，湊個熱鬧。”姜霄的回答滴水不漏。

幾人正寒暄間，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張楚嵐，姜霄！可算找到你們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穿著運動裝、扎著高馬尾的陸玲瓏站在不遠處。

容貌清麗，態度保持著一種禮貌的距離感。

陸玲瓏走近幾步，目光掃過兩人：“老天師、田老前輩和我太爺爺請你們二位到后山靜室一敘。”

她的目光在兩人身上短暫停留，帶著一絲審視和好奇，尤其在姜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徐三徐四對視一眼。徐三點頭：“既是老天師和田老前輩相召，你們快去吧。”

張楚嵐深吸一口氣：“有勞帶路。”

“請隨我來。”陸玲瓏轉身，引著他們走向通往后山的小徑。

姜霄對徐三徐四頷首示意，與張楚嵐并肩跟上。

馮寶寶依舊沉默地綴在張楚嵐身后。

……

后山靜室。

老天師張之維端坐主位，氣息淵深。身旁輪椅上，坐著形容枯槁但眼神銳利如鷹的田晉中。

陸瑾坐在另一邊。

陸玲瓏帶著張楚嵐、姜霄和馮寶寶進來。

“太爺爺，老天師，田太師爺，人帶到了。”陸玲瓏恭敬道。

“嗯，玲瓏你先下去吧。”老天師溫和道。

“是。”陸玲瓏應聲退下，輕輕帶上了門。

室內瞬間安靜下來，氣氛肅穆而凝重。

田晉中的目光緊緊鎖在張楚嵐臉上。

老天師看向張楚嵐，聲音低沉而清晰。

“楚嵐，想必你已經知道了，懷義是你的爺爺，也是我和你田師爺的師弟。”

張楚嵐默默點頭，喉頭有些發緊。

老天師的目光轉向輪椅上的田晉中。“當年懷義離山，音訊全無，你田師爺……他放不下心，不顧勸阻，執意下山把他帶回來……”老天師的聲音頓了頓。

“這一去……這失去的四肢……可以說都是為你爺爺受的。”

老天師每說一句，張楚嵐的臉色就蒼白一分，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

田晉中坐在輪椅上，枯瘦的臉上沒有痛苦，只有一種歷經滄桑后的平靜，他對著張楚嵐微微搖頭，眼神慈祥而包容：“都過去了，我應該的，不必介懷。”

“噗通！”

一聲悶響！

張楚嵐雙膝重重砸在冰涼的地板上，巨大的心痛和難以言喻的愧疚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他淹沒。

眼眶通紅，嘴唇顫抖著，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是對著輪椅上的田晉中，將額頭重重抵在冰冷的地板上，肩膀劇烈地聳動著，壓抑的嗚咽聲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田晉中看著跪在自己面前，泣不成聲的張楚嵐，眼中也泛起一絲水光。

他枯瘦的面容帶著微微的顫抖，溫柔地注視著張楚嵐低垂的頭，聲音沙啞卻充滿暖意。

“好孩子……快起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老天師看著這一幕，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欣慰與感懷，溫聲道。

“楚嵐，起來吧。從今往后，你便是我張之維的師侄孫，龍虎山便是你的根。”

陸瑾看著這感人的一幕，臉上最后一絲因往事而起的慍色也徹底消散了，只剩下深深的感慨。

姜霄看著這一幕，有些懷念的想著小時候老頭子監督自己修煉的日子。

而馮寶寶靜靜地站在角落，空洞的眼神看著跪在地上的張楚嵐。

孤獨……空虛，如流水泄地，在心中無聲蔓延……

我呢……我的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