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強度的工作，讓石鐵金愈發強烈地感覺到自己正加速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權，這使他一刻都不敢耽擱。研究院的部分同事和領導，也察覺到了石鐵金的異樣。終于，在某一天上午，院方領導把石鐵金叫去，進行了一次談話。

“小石，快，快坐下。今天找你來，要談兩件事。”院方領導見到石鐵金，臉上堆滿笑容說道。

“首先，要表揚你近期的工作表現與成果。你最近的工作成果相當出色，研究極具價值。你把前期成果好好整理一下，我打算將其上報給國家研究總院，為你申請獎勵和專項補助。”院領導一邊說著，一邊親自為石鐵金遞上剛泡好的茶。

辦公室里瞬間彌漫著清香的茶味。石鐵金急忙起身，雙手去接茶杯，然而手卻綿軟無力，差點沒接住。好在院方領導反應迅速，穩穩地將茶杯放在石鐵金面前。石鐵金面露尷尬，正欲解釋，院領導擺擺手，制止了他。

“小石啊，我今天要說的第二件事，是最近院里同事和我都發現你身體有些不對勁，這是怎么回事？”

“謝謝領導關心，我沒事，可能是工作太累了。”石鐵金微笑著回應。他不敢向領導透露身體的真實狀況，生怕領導不讓他繼續主導項目后期研究。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院方領導接著說，“小石，你要記住，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工作固然重要，但身體也不容忽視，不能為了工作就不顧身體。我沒記錯的話，你結婚不久，孩子還小，不管是為自己，還是為家庭，都得保重身體。”

稍作停頓，領導又補充道：“鑒于你近期高強度工作，我特批你一周假，好好放松放松，回家陪陪老婆孩子。項目工作暫時放一放，得勞逸結合。”

石鐵金一聽，頓時心急如焚。此刻，時間比任何東西都珍貴，他不確定自己的身體何時會徹底失控，必須趕在那之前揭開“夢”的真相。

“不用了，再次感謝領導關心，我身體真沒事，而且我剛休完假回來沒多久。再說，對于項目后期研究，我又有了新的思路和想法，急著去驗證。您也知道，搞研究有時候就是靈光一閃，錯過了，后續再找靈感就難了。”石鐵金笑著說道。

生怕院長反駁，繼續糾結他身體異常和休假的事，石鐵金立刻向院長匯報項目后期研究方向。

“院長，您看，我們目前已經揭開了‘夢’的三個真相。其一，當身體能量低于意識能量時，人會進入夢境；其二，身體能量體現為心跳頻率，意識能量體現為腦電波頻率，當心跳頻率與腦電波頻率的比值處于特定范圍，人就會進入夢境；其三，生物電是心跳頻率和腦電波頻率的動力源，利用物理電刺激，能讓心跳頻率與腦電波頻率的比值維持在固定范圍，從而使人進入夢鄉。”石鐵金頓了頓，見院領導已被轉移話題，且對后續研究方向表現出濃厚興趣，便接著說，“所以，接下來我計劃研究人是否能夠控制夢，實現造夢，構建夢中場景。”

“太棒了，你的這個研究很前沿，大膽去嘗試！有任何需要，隨時找我，全院資源任你調配，包括我。”院長聽完石鐵金的匯報，興奮地說道，“你這研究要是再有新突破，必定是轟動世界的成果，毫不夸張地說，甚至能開辟一個全新研究領域，創立一門新學科。你就放手去干，全院都是你的堅強后盾。”

感覺院領導比石鐵金更興奮。

“好嘞，定不負領導所望！”石鐵金言罷，旋即尋了個由頭，匆匆退出領導的辦公室。他心里清楚，再耽擱下去，只怕院領導敏銳的目光會看穿他身體的異樣。

返回研究室，石鐵金宛如上緊了發條的機器，馬不停蹄地投入到下一步研究方向的梳理之中。既然已成功實現人為入夢，那夢究竟是不是人為制造的產物？人類是否可以人為制造夢中的場景，這一設想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

他全神貫注地反復回放著所有實驗對象入夢時的場景錄像，每一幀畫面都不放過，仿佛試圖從中挖掘出被隱匿的神秘密碼。同時，他又仔細翻看著入夢者講述的夢中情景記錄，那些文字如同來自另一個神秘世界的呢喃。石鐵金發現，夢境似乎全然隨機，既不像對往昔經歷的回溯，過往的畫面未曾在其中有序浮現；又不像對未來事件的預見，絲毫捕捉不到一絲關于未知的蛛絲馬跡；更不像對曾見景象的簡單重現，熟悉的場景并未以原本的模樣呈現。那么，夢，這個困擾人類無數歲月的謎題，到底是什么？

依照石鐵金此前的設想，既然入夢的過程能夠被掌控，那么夢中的場景理應也在人類可控范圍之內。然而，依據現有的詳實記錄，夢境中的環境復雜多變，不僅難以控制，甚至呈現出一種無序的隨機性。這一事實，與他最初的設想背道而馳，猶如一道橫亙在眼前的絕壁，阻斷了前行的道路。石鐵金不禁陷入沉思，人，究竟為何會做夢？這一問題，如同深邃宇宙中的黑洞，吞噬著他的思考，卻又似乎隱藏著無盡的奧秘等待他去揭開。

石鐵金正沉浸在冥思苦想中，一時間也找不到開展下一步研究的突破口。恰在此時，一陣沉悶的“嗡嗡”聲突兀地打破了他周遭的寂靜，是他的手機在震動。他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老婆的來電。

“老石，你到底啥時候回來啊？女兒天天念叨著你。你在家就跟個木樁似的，往床上一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一回研究院，就是一兩個月，連個電話都不往家里打，你到底咋想的？”電話那頭，老婆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抱怨，仿佛積攢了許久的不滿瞬間決堤。

石鐵金微微一怔，旋即換上了一副討好的口吻，說道：“老婆，你可千萬別生氣。今天下班后我鐵定回家。這不，最近研究項目碰上了大難題，我絞盡腦汁也找不到思路，正心煩呢。等我回去，可得嘗嘗你做的紅燒魚塊，嘿嘿，好久沒吃到，饞得慌。”

“想得倒美！你回來自己做飯吃。我這一天到晚伺候小的，忙得腳不沾地，累得夠嗆。你回來了，還得我伺候你，我可不干！”老婆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嬌嗔，像是在嗔怪，又像是在撒嬌。

“好好好，老婆！你辛苦了。快跟我說說，你想吃啥，我下班先去買菜，回家給你和寶貝女兒露一手。”石鐵金說著，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一抹幸福的笑容，那笑容在滿是疲憊的臉上顯得格外溫暖。

“這還差不多。不過菜就別買了，家里冰箱還有。你呀，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小孩子每月的奶粉錢、尿不濕錢、體檢費，還有 AD、DHA這些營養補充劑的錢，再加上房租、水電費、物業管理費，還有一家子的生活費，哪哪兒都得花錢。你是真不知道省著點。”老婆的話語里帶著幾分責怪，卻也滿是對生活的無奈與操勞。

石鐵金聽著老婆的這番話，心里泛起一陣深深的內疚。他深知，老婆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而自己因為醉心于研究，對家庭的照顧實在太少。“老婆，你太了不起了。跟著我，讓你受委屈了。往后一切都聽你的。”石鐵金滿是愧疚地說道，“我下班就回家，給你和女兒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