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國歷五百二四年·春·一祭·丙申日——

商王·帝乙·崩！

王留遺命：立嫡子殷受為王，長子殷啟任于器，中子殷衍任于相，元子殷旸封于商丘。

辛丑卜，吉。

遂以王令行大祀，稱商王！

……

大邑商·殷都，以池水護城，玄石圍墻，橫縱九千步，此時奉相令，城門四開三日，以迎諸方國之首入城，觀商王繼任之祭，浩浩蕩蕩，共尊人王！

“轟隆隆…”

夯土城樓，道寬三丈，人群避于兩側。

異獸拉車，一輛輛篷車交錯疾行，載著各地方伯或是諸侯前往殷都祭臺。

“呼…”

春風吹過，此時殷都內城之上，殷旸在親衛的護衛下，平靜地注視著這‘熱鬧’的大邑商城。

“元子……”

聞聲回望，緩聲言：“空尹尋吾作何？”

“可是有事吩咐？”

殷旸觀察這位依靠揭發自己‘私自祭祀女媧’，因而被諸多大臣上諫，失去繼承權的昔日‘下屬’，并不覺得意外。

即使對方借此一舉成為空尹，也能淡笑處之。

“膠鬲不敢。”

膠鬲急忙一禮回應，同時也在觀察這位將他從一位小小魚鹽中提拔為臣的昔日‘主人’——

年不過二十，眉似金戈，目若秋水。

面上雖笑，但看不出喜怒。

再看身上的五章冕服，上玄衣紋飛鳥，穿赤襦紋巨象，披發在耳后，頭箍金羽環形冠，腰纏鑲玉金帶，配回紋嵌玉骨鞭與象牙角號，靴皮革軟履……

天潢貴胄！

恍若神人！

這是他膠鬲此生都無法登臨的尊貴，可此人生來就有。

“既然無事，那來尋吾作甚？”

殷旸瞥見膠鬲眼中的嫉妒不甘，他從未信任過膠鬲，留他在身旁又怎會不觀察對方，見他神情，哪里不知道對方的心思。

他也無心再與對方拐彎抹角，嗤笑幾聲后，直言：“空尹怕是被這此時的富貴迷了心。”

“空尹難道忘了先帝有多少子嗣？”

膠鬲不解，收斂了心神后看向殷旸，殷旸又笑了一聲，只覺得此人無可救藥。

“若是空尹覺得吾這元子的尊貴來得輕易，不若看看那些獲得人牲‘殊榮’的小子們……莫要下意識忽略他們，也莫要忘記吾最初，也只是先帝的一個小子。”

大子：擁有繼承權。

嫡子：王后所生。

長子：第一個子嗣。

元子：王心中最優秀的子嗣。

中子：有一定繼承權。

小子：無地位，無繼承權。

……

看著膠鬲陷入沉默，殷旸也不再多言，他自胎穿至此界，二十年來，最初只是膠方進獻美人難產所生的一個小子，為了生存下去，隱忍攀附，受盡欺辱。

長大些許，才依靠前世見識，被帝乙看見，晉升中子。

之后，與其余幾位地位不凡的王子相爭，總算在兩年前憑借成年祭祀獲得的先祖賜福【契·象】。

【契】：乃是此界的力量來源，通過祭祀賜福所得。

【契·象】：可召喚象祖，與巨象溝通。

商朝有象兵一說，只是馴養極難，但殷旸這個契的出現，簡直天生為象兵而生……是以他得帝乙看重，成了元子，代帝乙掌控象兵一旅！

而那時殷受，也就是后世的紂王也不過是一位步兵亞將，職位比他尚且低上半階。

且他還有常在商王左右，入殿議事之權！

地位之高，在諸王子之上，不少商人貴族與諸國氏族都奉承于他。

一時間，這讓他產生了錯覺。

或許他能擔任商王，讓歷史上的商紂王查無此人，只在他麾下為一大將，而大商在他手中也不會覆滅，再起新天！

可……

帝乙欺騙了他！

從一開始，帝乙就決定讓殷受為王，只為了徹底將‘兄終弟及’制度消失在大商，轉而堅定‘父死子繼，傳子不傳弟、傳嫡不傳庶’，杜絕商朝內亂可能，避免九世之亂重演！

可……

真的不會內亂嗎？

殷旸不相信，多年的明爭暗斗，加上這兩年來參與政事，以及膠鬲這個兩面三刀的人，他看得很清楚。

殷啟和殷衍，以及那些王叔祖父們，都不是什么善人。

殷受倒是被帝乙‘保護’得很好，一直宅軍營，不知這些人在大殿上爭權奪利的真面貌。

“呼…”

長長松了口氣。

這些和他沒有關系了，最初他只為自保，即使后來的各種誘惑引他入局，可如今登高跌落，他也看得淡然不少。

此時不再執著人王之位。

只想探究這方天地的力量，【契】到底是什么，可能長生否？

當然，若是可以，他也想讓大商延續，免于被周代替……即使不能，他也要庇護那些拱衛他的商人們。

商丘……就是后世的宋國啊！

……

“空尹還是快些去操持祭祀罷，汝可別讓新王失望才是。”

站在這內城之上，最后看一眼大邑商。

殷旸所言，卻不給膠鬲一個眼神，自顧自準備走下城樓，身后的親衛立即跟上。

卻聽：“此有一事，確實需要元子相助。”

不等殷旸詢問，膠鬲就道：“依照慣例，今日需巨象組建禮樂車隊，之后王還需乘巨象戰車，進行第一次狩獵……”

殷旸明白，這是來向他索要他手中的象兵軍權！

“呵……”

象兵一旅，一旅為千，是以殷旸手中有巨象一千，若是加上巨象上的馭手、矛手，投手，還有飼養的小象臣兩名……

殷旸的這象兵一旅，就是一千頭巨象，外加三千人兵甲，兩千后勤。

這可是象兵，即使是對上大商最精銳的步兵，以一抵十都不在話下……殷受軍營出身，如何能不忌憚？

但這是殷旸安身立命的底蘊！

站在商王大殿的那兩年，他為了大商的根基利益，已經得罪了太多人，太多勢力。

他如何能放手象兵！

不見帝乙都顧慮于此，臨終前未曾收走他的兵權？

殷旸心中慍怒：這殷受難道不知道沒了象兵，我必死無疑嗎！

就在殷旸心中冒火之時，耳畔幽幽傳來一道傳音入耳之聲：“元子多年心血，難道真的放得下？”

“不若與我主·殷衍結下契約，一同在此時損新王威嚴，共謀大事！”

“待事成之后，再論商朝權柄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