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皇室宗廟。

數以千計的長明燈燭火如豆，徹夜不息。

雪墨將幾個蒲團拼湊在一起，勉強算作一張簡易的床了。

“列祖列宗在上，供奉給你們的水果看上去挺好吃的。

想必也不忍心看著自家小輩餓得前胸貼后背吧？

諸位祖宗不說話，那我就當你們同意啦，小子在此謝過了。”

雪墨躺在蒲團上，咬上一口還算新鮮的果子。

那些宮娥送來的食物，根本吃不飽。

又或許是，開始修煉以后，食量見長，反正就是餓得很。

如今想想，這個禁閉思過感覺還不錯。

雖然清冷孤寂，倒也不必再像平日那般小心翼翼的。

就在此時。

門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誰！”

無人應答。

雪墨立刻翻身而起，儲物戒光芒一閃，一柄寒光凜冽的匕首已緊握在手。

他屏住呼吸，悄無聲息地隱于殿門后方的陰影里。

嘎吱——

宗廟主殿的大門被人推開一條縫。

光影明滅間，那人前腳踏入殿內。

剎那間，

雪墨猶如一只強勢出擊的獵豹一般，從陰影中竄出，抱住來者滾出殿外。

二者糾纏在一起，在冰涼堅硬的玄玉地磚上翻滾數圈。

撞擊在朱紅石柱上，發出沉悶聲響。

雪墨騎在對方的身上，眼中兇光畢露。

匕首高高舉起，對準身下之人的咽喉悍然刺下。

不料。

手腕卻被對方死死抓住，無法寸進！

“臭小子，不認識我了？”

“皇兄？”

雪墨眼中的兇戾瞬間褪去。

二人立刻從地上爬起，撣了撣身上的灰塵。

“皇兄，你沒事兒吧？”

雪清河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你這是在防著誰呀？”

雪墨連忙擺手，臉上擠出幾分干笑。

“沒…沒有防誰！這大晚上的，偌大的宗廟就我一個人，隨便一個動靜也能把人嚇死。

我這就是應激反應…對，應激反應！”

聞言，雪清河的聲音不禁柔和下來。

“苦了你了，剛回來，還沒有來得及給你接風洗塵，就被關到了這里。”

“沒事噠沒事噠。走吧，進去說。”

二人進入殿內。

一人一個蒲團，席地而坐。

雪清河目光掃過空曠大殿。

昏黃的燈火下，只有雪墨拼湊的“床鋪”，條件比想象中的還要簡陋。

“墨兒，我一定會請求父皇，讓他早日放你出來的。”

雪墨搖搖頭，笑容里帶著幾分少年人的不羈。

“皇兄不必因為我觸怒父皇，待在這里也沒什么不好的。

有列祖列宗保佑我，還有這么多吃的，清凈自在。”

雪清河掃了一眼祭臺上的瓜果，果然少了許多。

“你呀，那些都是祭品，你也不怕祖宗怪罪。”

“皇兄此言差矣，誰家祖宗忍心看到自己的后輩沒苦硬吃。

我吃飽喝足了，才能專心修煉，祖宗在天之靈瞧著，才會欣慰呢！”

看雪墨振振有詞的模樣，雪清河唇角微彎，語氣帶著一絲縱容的寵溺。

“是是是，你總是有理。”

“皇兄，父皇明令不許探視，你這么晚冒險過來…是有什么要緊事嗎？”

“你在這兒，哪怕是違逆父皇，我也肯定要來看看，順便給你送點好吃的。”

話落，雪清河手上光芒閃過。

幾道精致菜肴盛在琉璃盞中，憑空出現在地上。

“喏，這些可都是你素日里最愛吃的，我特意讓小廚房現做的，快嘗嘗。”

看著琉璃盞中的美味，雪墨眼中閃過一抹狐疑。

這些菜…不會有問題吧？

千仞雪最喜歡做的，就是在飲食上動手腳。

如今他被關在宗廟，無人問津，死了也是神不知、鬼不覺。

而千仞雪想抹除自己來過的痕跡，簡直不要太容易！

見雪墨愣神，雪清河連聲輕喚。

“墨兒…墨兒…你沒事吧？”

雪墨猛地回神，扯出笑容道：

“沒…沒事啊，只是沒想到，皇兄這么晚了還給我送吃的，有些意外和感動。”

“跟我還客氣什么？”

雪清河將一盞油爆蝦推到雪墨的跟前。

“這可是你最喜歡的，每次你一個人就能吃下一整盤。墨兒，你不吃嗎？”

雪墨僵硬的扯出一個笑容。

“吃…我吃！謝皇兄。”

在雪清河的殷切目光中，雪墨夾起一只紅油欲滴的油爆蝦，不禁吞咽口水。

他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雪清河，卻見對方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拼了！】

心一橫，雪墨夾起一只最大的油爆蝦，視死如歸般塞進嘴里。

“嗯~~~~真好吃，還是我喜歡的味道，皇兄太懂我了。”

“喜歡就多吃點。還有這個地龍筋，也是你平日里喜歡吃的。

墨兒，你不吃嗎？”

“吃…我吃！”

【前面那個不會是讓我放松警惕？這個才是加了料的吧！】

他幾乎是梗著脖子，硬生生將它吞咽下去。

往日吃得津津有味的地龍筋，如今卻是味同嚼蠟，沒有半分滋味。

“皇兄，我…我吃完了。”

雪清河的目光始終落在他的臉上。

像是要將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刻入眼底。

聞言，

雪清河又拿起一只白玉小碗，親手盛了一碗鮮湯。

“墨兒，這白玉龜湯最是滋補元氣，強健筋骨，是我特意讓人給你準備的。

趁熱喝了，對你的修煉大有裨益。”

“皇兄太客氣，可是我已經飽了。”

“你如今也正式開始修煉了，營養的需求也要跟上，不能再像以往那樣挑食了。

墨兒，你不喝嗎？”

那溫和的目光帶著無形的壓力，朝雪墨鋪天蓋地般壓來。

【奪命三連問…一問一個催命符啊！】

雪墨心知躲不過。

咬咬牙，接過小碗，仰起頭，“咕咚咕咚”一口氣灌了下去。

喝得涓滴不剩！

“皇兄，你看，我喝完了。”

說著，他亮出空碗。

“乖~~”

雪清河抬手，輕輕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好啦，我不能在此久留，先走了。

你也早點休息。

我會請求父皇，早日放你出去的。”

雪清河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

驀然回首，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側影。

“你的生辰，皇兄沒有忘記，我會好好籌備的！”

“謝皇兄。”

目送雪清河離去。

雪墨猛地回身，“砰”地一聲關上殿門。

他靠在門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冷汗浸透了內衫，一片冰涼。

“應該只是虛驚一場吧…

我先前那么維護她，她應該還不至于這么喪心病狂，這么快就想要我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