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潛藏的鋒芒

夜色像一塊厚重的黑布，將遺棄之地的廢墟徹底籠罩。唯有幾顆疏星在云層間閃爍，勉強勾勒出斷墻殘垣的輪廓。

木屋的角落里，一堆篝火正噼啪燃燒，跳動的火光映著三張年輕的臉龐。無塵小口啃著麥餅，余光卻始終沒離開蘇清玥——她正用一根細樹枝撥弄著火堆，側臉在火光下顯得格外柔和，與白日里那份清冷判若兩人。

蘇靈兒已經靠在母親腿上睡著了，小臉紅撲撲的，嘴角還帶著一絲滿足的笑意。今天她偷偷把自己那份麥餅掰了一半給無塵，此刻睡得格外安穩。

“慢點吃，還有?！碧K清玥從布包里又拿出一個麥餅，遞過來時，指尖不經意碰到了無塵的手。她微微一頓，目光落在他手腕內側那道淡紅色的印記上——那是白天被靈兒拉著時，不小心蹭到碎石留下的擦傷。

“疼嗎？”她輕聲問，順手從懷里摸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點淺綠色的藥膏，“這是月靈草汁做的，能止血?！?

無塵下意識地想縮手，卻被她輕輕按住。蘇清玥的動作很輕柔，冰涼的藥膏涂在傷口上，瞬間化作一股暖意，原本火辣辣的疼痛立刻減輕了許多。

“你……”無塵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你也是被魔魂閣追殺嗎？”

在遺棄之地待久了，他見過太多像蘇清玥這樣躲躲藏藏的人。魔魂閣的鐵律在這里人人皆知：未經登記的魂師，要么被強行納入閣中，要么就只能永遠藏在陰影里。

蘇清玥的動作停了停，火光在她眼底投下一片陰影。“算是吧?！彼龥]有多說，轉而問道，“你在這里住了多久？有沒有見過奇怪的魂獸，或者……特別強的魂師？”

無塵搖搖頭：“這里只有黑風狼和禿鷲，魂師的話，只有魔魂閣的巡查隊來過?！彼D了頓，補充道，“他們今天說在找一個能引動雷和光的小鬼?！?

蘇清玥的眼神驟然一緊，隨即又恢復平靜，仿佛只是聽到了無關緊要的話?！皠e管他們，”她撥了撥篝火，“在這片地方，少好奇，多活著?！?

這話戳中了無塵的心思。他低下頭，飛快地把剩下的麥餅塞進嘴里，心里卻翻起了浪。他想起三年前那個雷雨夜，自己躲在破廟里，一道閃電劈中屋頂，明明離得很遠，他卻感覺渾身像過了電一樣，指尖甚至冒出過一絲微弱的白光。只是那時他以為是錯覺，從未告訴過任何人。

“你想成為魂師嗎？”蘇清玥忽然問道。

無塵猛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渴望，又迅速黯淡下去?！澳Щ觊w說，只有他們認可的人才能修煉?！彼曇艉艿停叭ツ暧袀€大叔偷偷教我吐納，被巡查隊發現，打斷了腿，扔去喂狼了?！?

蘇清玥沉默了片刻，從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燒的樹枝，在地上畫了個簡單的圓圈?！盎陰煵皇悄Щ觊w的私有物，”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堅定的力量，“就像這火，能取暖，也能燒東西，關鍵看握在誰手里?！?

她指尖微動，那株白天捆住黑風狼的藤蔓再次悄然鉆出，纏繞住樹枝上的火星，竟讓那些火星懸浮在空中，像一串發光的螢火蟲?！拔业奈浠晔窃蚂`草，只能做這些輔助的事，但即便是輔助，也能保護想保護的人。”

無塵看得眼睛發直。他從未見過有人能這樣隨意操控武魂，魔魂閣的那些人總是把武魂當作炫耀和欺壓人的工具，揮拳時帶著風聲，罵人時帶著魂力。

“你……你愿意教我嗎？”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又立刻低下頭，聲音帶著忐忑，“我知道我很笨，而且……”

“可以。”蘇清玥打斷他，語氣平靜，“但你要答應我，沒有我的允許，絕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顯露魂力，哪怕是一點點?！?

無塵猛地抬起頭，眼里的光芒亮得驚人，像瞬間點燃了兩簇火焰。他重重地點頭，用力到脖子都在發顫：“我答應！我什么都聽你的！”

接下來的幾天，蘇清玥真的開始教無塵修煉。她沒有直接傳授魂師的法門，而是先教他如何感受天地間的魂力，如何用最基礎的吐納術將零散的魂力引入體內。

“放松，像呼吸一樣自然……”蘇清玥坐在一旁，耐心地引導，“魂力無處不在，廢棄的石頭里有，枯萎的草木里有，甚至……你的血液里也有?！?

無塵學得異常認真?；蛟S是天賦異稟，或許是求生的本能讓他對力量有著極致的渴望，僅僅三天，他就能清晰地感受到體內那股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暖流。

這天午后，蘇清玥帶著靈兒去附近找水源，讓無塵在木屋周圍警戒。他按照教導，盤膝坐在地上修煉，不知不覺間，體內的暖流越來越活躍，順著經脈緩緩運轉。

就在這時，一陣窸窣聲從屋后傳來。無塵猛地睜開眼，警惕地摸起身邊一塊石頭——是魔魂閣的巡查隊又回來了？

他悄悄繞到屋后，卻見一只灰毛野兔正探頭探腦地啃著墻角的草根。無塵松了口氣，正想退回去，那野兔卻像是受了驚，猛地竄起來，朝著他的方向撞來。

幾乎是本能反應，無塵抬手一擋。

“噼啪！”

一聲細微的脆響，一道淡紫色的電光突然從他掌心閃過，精準地劈在野兔身上。那兔子哼都沒哼一聲，瞬間僵直在地。

無塵驚呆了。

他看著自己微微發麻的手掌，又看看地上的死兔，心臟“咚咚”狂跳。這是什么？是蘇清玥說的魂力嗎？可為什么會帶著電光？

“無塵！”蘇清玥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帶著一絲急促。

無塵回過神，慌忙用石頭蓋住死兔，又在地上蹭了蹭手掌，仿佛這樣就能抹去剛才那道電光的痕跡。等蘇清玥牽著靈兒走近時，他已經恢復了平靜，只是臉色還有些發白。

“怎么了？”蘇清玥敏銳地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沒、沒什么，”無塵避開她的目光，“剛才好像聽到腳步聲，過來看看?！?

蘇清玥沒有追問，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掃過墻角那塊微微凸起的石頭，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驚訝，有擔憂，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她牽著靈兒走進木屋，臨進門時，輕輕說了一句：“有些東西藏不住的時候，就別硬藏了。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無塵站在原地，望著掌心那道幾乎看不見的淡紫色紋路，心里第一次涌起一種模糊的預感。

他體內潛藏的，或許不只是魂力那么簡單。而這份潛藏的鋒芒，遲早有一天會刺破這片遺棄之地的塵埃，讓整個大陸都為之震動。

只是那時他還不知道，這一天，會來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