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遺棄之地的塵埃

殘陽如血，將“遺棄之地”的斷壁殘垣染成一片詭異的紅。

無塵蜷縮在半截石墻后，干裂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死死盯著不遠處那只正撕扯著腐肉的黑風狼。這是他今天唯一的機會——黑風狼的魂環對他來說還太早，但它啃剩下的獸骨里或許還能刮出點肉絲，足夠撐過今晚。

他今年七歲，瘦得像根被風一吹就倒的柴禾，洗得發白的粗布衣服上滿是補丁，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像藏著兩顆不肯熄滅的寒星。在這片被魔魂閣劃定為“無魂師區域”的遺棄之地，孤兒無塵已經獨自活了五年。

“嗚——”

黑風狼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猛地抬起頭，幽綠的眸子掃向石墻方向。無塵瞬間屏住呼吸，將身體壓得更低。他太清楚這畜生的厲害，去年冬天，和他一起討食的小胖就是被一只黑風狼拖走的，連慘叫都沒留下幾聲。

就在黑風狼遲疑著踱步過來時，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從側面傳來。無塵心里一緊，剛要縮得更靠里些，卻見一道素白的身影閃過，帶著淡淡的草木清香。

那是個女人，穿著一身干凈的淺藍長裙，與這片破敗之地格格不入。她手里牽著個比無塵還小些的女孩，女孩扎著兩個羊角辮，正好奇地睜大眼睛看著黑風狼，卻絲毫不見害怕。

“媽媽，它好臟哦。”女孩的聲音清脆，像山澗的泉水。

女人輕輕“噓”了一聲，抬手放在唇邊。下一秒，她指尖泛起柔和的淡白光暈，一道纖細的綠色藤蔓從她掌心鉆出，如靈蛇般纏向黑風狼的后腿。黑風狼猝不及防，被藤蔓捆了個結實，發出憤怒的咆哮，卻怎么也掙不脫。

“魂師……”無塵的心臟猛地一跳。

他只在魔魂閣巡查隊的人身上見過這種“發光”的能力。那些穿著黑色制服的人每次來，都會把遺棄之地翻個底朝天，說是“檢查非法魂師”，實際上不過是搶些吃的，再揍幾個不順眼的流民。

但眼前這個女人不一樣。她的動作很輕，藤蔓也沒有勒出血痕，更像是在驅趕，而非傷害。

“走吧，靈兒。”女人拉著女孩轉身，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這里不是久留之地。”

“可是媽媽，你看那邊！”被叫做靈兒的女孩突然指向石墻，“有個小哥哥！”

女人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來，目光落在無塵身上時，微微頓了一下。她的眼神很平靜，沒有巡查隊的傲慢，也沒有看到乞丐時的嫌棄，就像在看一株在石縫里努力生長的野草。

無塵下意識地往后縮，喉嚨里發出類似小獸受驚的嗚咽聲。他不相信任何陌生人，尤其是……魂師。

“別怕。”女人停下腳步，從隨身的布包里拿出一個麥餅，輕輕放在地上，推了過去，“這個給你。”

麥餅的香氣順著風飄過來，勾得無塵肚子一陣狂叫。他死死盯著那個金黃的麥餅，又看看女人和女孩，手指摳著地上的碎石，心里天人交戰。

“媽媽說，餓肚子很難受的。”小靈兒脆生生地補充道，還沖他露出個大大的笑容，兩個小酒窩在夕陽下閃著光。

女人沒有再靠近，只是牽著靈兒慢慢后退，仿佛給了他足夠的空間。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幾聲囂張的呼喝，夾雜著馬蹄聲。

“魔魂閣的人！”女人的臉色微變，迅速拉著靈兒往旁邊一棟半塌的木屋躲去，同時回頭看了無塵一眼，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

無塵也慌了。魔魂閣的巡查隊又來了！他顧不上麥餅，轉身就要往更深的廢墟里鉆。可剛跑兩步，手腕突然被一只溫熱的小手抓住。

“跟我們一起躲！”是小靈兒，她仰著小臉，眼神堅定，“媽媽說你一個人會被他們抓走的！”

不等無塵反應，女人也走了過來，蹲下身看著他，目光里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相信我，他們不會搜查這里。”

馬蹄聲越來越近，還能聽到巡查隊員的叫罵：“媽的，這鬼地方連只像樣的魂獸都沒有，閣主要我們找什么‘異類’？”

“誰知道呢，據說閣里的大人們最近很緊張，好像在找一個能同時引動雷和光的小鬼……”

聲音漸漸遠去，無塵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他看著眼前的女人和女孩，又看了看地上那個被遺忘的麥餅，突然覺得，這雙牽著他的手，好像比石墻更能擋住風寒。

女人見他不再掙扎，輕輕松了口氣，柔聲道：“我叫蘇清玥，她是我女兒蘇靈兒。你呢？”

無塵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發疼，過了好一會兒才擠出兩個字：

“無塵。”

沒有姓氏，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一樣。

蘇清玥點點頭，沒有追問，只是撿起地上的麥餅，遞到他手里：“吃吧，我們還要在這里待幾天。”

無塵捏著溫熱的麥餅，看著蘇清玥清冷卻溫和的側臉，又看看蘇靈兒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覺得，這片被遺棄的土地上，好像第一次照進了一縷不一樣的光。

他不知道，這縷光不僅會照亮他接下來的路，還會牽引著他，一步步走向那顛覆整個大陸的風暴中心。而此刻掌心麥餅的溫度，將是他往后無數次絕境中，最溫暖的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