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驚鴻停在武器架前，指尖掃過排列整齊的武器模具。

這些練習用具做得極真，無論重量還是材質，都與真兵器無異，只是刃口皆未開鋒。畢竟是給學生練手用的，護具也算不上真正的武斗規格。

“武道技藝啊……”

他的目光落在一柄長槍上，指尖幾乎要觸碰到槍桿時又頓住。那熟悉的長桿弧度，讓他眼底漾起幾分柔和，像見了闊別多年的老友。

沒錯，他前世最擅用槍。

老話常說“月棍年刀一輩子槍，寶劍隨身藏”。刀劍槍三大主兵器里，槍法最難精進。這曾是古戰場最霸道的殺伐利器，想練出真功夫，最直接的途徑便是在尸山血海里滾打。前世選槍，是因早定下要闖異星戰場；而異星戰場數十年的生死搏殺，終究讓他練出了十段槍法。

可現在這具少年身體，連當年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沒有，別說發揮十段槍法，就連突破這境界都絕無可能——前世突破十段的門檻，是至少八境的武道實力。

除了槍，他另一手飛刀絕技也算一絕。至于其他兵器，便只在與高段位強者交手時見過路數，自己從未系統練過。

視線轉向刀與劍時，陸驚鴻有了決斷。

劍是如今的主流武道技藝。全國第一位武神以劍證道后，練劍成了現代武者的首選，學校里大半學生都選劍法。刀是少數人的選擇，槍就更冷門了，若非立志從軍，全校練槍的恐怕湊不齊一個班。至于錘、斧、戟這類重兵器，或是拳刃這類奇門兵器，若沒有對應武道天賦覺醒，根本無人問津。

重來一世，自然不能再選槍。十段槍法對現在的他而言已無提升空間，與其在巔峰徘徊，不如借著年輕身體的成長期，為武道根基添幾分厚度。憑前世的武學眼界和戰斗本能，多學兩門技藝并非難事。更重要的是——真用起槍法，怕是連老師都不一定接得住。

所以……

陸驚鴻抬手取下一柄繡春刀。

這是古刀的巔峰之作，經現代科技改良后，硬度、韌性與美觀度都遠超古代。即便只是未開刃的練習刀，刀身泛著的冷冽啞光，仍透著隱隱寒意，棱角間藏著化不開的兵鋒。

陸驚鴻的指尖剛觸到繡春刀的刀柄，就感到一陣微涼的金屬觸感順著指腹蔓延開。刀柄纏著防滑的黑色鮫綃，紋路是現代軍工級的防滑設計，卻暗合古代“纏柄七圈定重心”的古法——這細節讓他指尖微頓。

他輕輕將刀從武器架上取下，未開刃的刀身在訓練場頂燈的照射下泛著啞光，刀背的弧度流暢得像一彎新月。這是改良后的繡春刀，刀身比古籍記載的薄了三分，卻因摻入了“星紋鋼”（異星戰場帶回的特殊金屬），重量反而沉了半斤。他手腕輕抖，刀身發出一聲低低的嗡鳴，震得掌心發麻。

“劍法重意，刀法重氣，養氣即養刀?！?

墨淵的聲音從旁傳來：“你高一高二用拳，高三初換了劍，怎么突然選刀了？”

用拳是因三叔武館主打拳法，他從小耳濡目染；高三為了追夏彌改練劍——這是原主的軌跡。

“想試試?！标戵@鴻握著刀柄輕輕轉動，刀身劃過空氣帶起細微風聲。

“重量比前世見過的軍用格斗刀稍輕，剛好適配現在的腕力?！彼闹邪档?。前世也在異星戰場用過各式刀，卻從未像此刻這樣清晰地感受到“兵器與身體的契合度”——這具 17歲的身體力量不足，但手腕靈活性遠超前世巔峰期，而刀法恰好重“腕力巧轉”，而非槍法的“腰馬沉墜”。此刻竟與墨淵“刀法重氣”的說法隱隱呼應。

“刀如猛虎，劍如飛鳳。”墨淵的目光沉了沉，“練刀需有猛虎在胸，你沒學過刀法，別拿技藝考核冒險。”

陸驚鴻搖頭不語。墨淵見狀便不再多勸。

不多時，同學們都選好了武器，將擂臺圍得水泄不通。這方籃球場大小的擂臺藏著不少高科技，毫秒級全息掃描能實時檢測技藝分數與生命力等級，整個蘇城武高也只有三臺這樣的設備。

“你玩真的？”蔡小坤湊過來，手里短劍轉得飛快，眼神卻瞟著擂臺，“真要上考核？還用刀？不是我潑冷水，墨老師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你要是一招都接不住……”他壓低聲音，“咱們班的臉可都被你丟盡了?！?

“技藝考核摻不了假，真人對戰加機器檢測，這可是武考重點項目。”

“接不住就下次再練?！标戵@鴻指尖敲著刀柄，腦海里已掠過數十種基礎刀法的對戰推演。雖是第一次摸刀，他心里早有底數。

蔡小坤被這話噎了一下，總覺得哪里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這時墨淵縱身躍上擂臺，長棍頓地發出悶響：“我只用 10點生命力，這是統考標準?！?

擂臺屏幕立刻刷新：【墨淵，生命力：10】。作為三境武者，他考核時必須壓制實力。

“吳欣，第一個。”

吳欣握著長劍快步上臺，屏幕隨即顯示：【吳欣，生命力：3.9】。與墨淵預估的分毫不差，這位班主任對學生的狀況了如指掌。

“攻。”墨淵立在原地，長棍斜倚肩頭。

吳欣愣了愣，提氣沖上前，劍尖直刺墨淵心口?？赡珳Y長棍未動，只手腕輕翻，掌心如鐵閘般拍在劍脊上——“錚”的一聲脆響，吳欣的長劍脫手飛出，人也像被撞中的稻草人般踉蹌著跌出三米外。

周圍一片寂靜。差距太明顯了，即便墨淵只動用 10點生命力，技藝上的碾壓仍讓吳欣一招都接不住。

屏幕很快跳出分數：【吳欣，劍法技藝：26分】。這分數剛過入門線，對文科生而言不算太差，墨淵沒多點評，只是眼神里的嚴厲讓眾人后背發緊。

“下一個！”

“軟綿無力，劍都握不穩！”

“接近4的生命力，連一半力道都沒發揮出來！”

“說了刀法重氣，你連直視對手的勇氣都沒有，練什么刀？”

墨淵的呵斥聲在擂臺上回蕩，精準點出每個學生的短板。武器是拳腳的延伸，可這些學生連基礎健體拳都沒練扎實，武道技藝自然好不到哪去。多數人都等著覺醒武道天賦一步登天，真正沉下心練基礎的寥寥無幾。墨淵看著一個個被輕易打下臺的學生，眼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落寞。

蔡小坤上場時勉強接了兩招，屏幕跳出【82分】，已是班里拔尖的成績。李子航緊隨其后，也得了 81分，卻同樣沒能接下第三招。在墨淵面前，能讓他真正出棍就算不錯了。

直到夏彌走上擂臺，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屏幕亮起：【夏彌，生命力：10】。

眾人忍不住吸氣——這是班里目前唯一達到 10點生命力的學生，連蔡小坤也只有 7左右，竟與墨淵考核時的標準持平。

“不錯。”墨淵難得點頭，“比上次測試進步了 0.5，很明顯下過苦功。”

這位極少夸人的班主任，語氣里帶著一絲贊許。

武道場的空氣在夏彌提劍時驟然繃緊。

她足尖點地，長劍斜指地面，標準的劍揖躬身時帶起輕塵，起身剎那已如離弦之箭射向墨淵。那道纖細身影裹挾著凌厲劍意，竟讓旁觀的學生們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來得好！”墨淵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這半年不見，夏彌的劍勢竟精進如斯，鋒芒里藏著毫不掩飾的銳氣。

他依舊立在原地，長棍斜倚肩頭，直到劍光及體三尺時才手腕輕翻。

“錚！”“鐺！”“鏘！”

三記金鐵交鳴在眨眼間炸響，夏彌的劍尖如靈蛇吐信，招招直逼墨淵周身要害，卻都被長棍精準格擋。第四招時她忽然手腕急抖，長劍脫鞘飛出，帶著旋轉的弧光掠向墨淵右肩——這是她苦練許久的變招，劍脫手的瞬間人已躍起，如乳燕歸巢般在空中穩穩接住被挑飛的長劍，借著旋轉之勢回刺墨淵心口！

那空中回旋的身影舒展如鳳，劍光與衣袂共舞，看得臺下一片低呼。

可墨淵仿佛背后生眼，長棍陡然倒轉，棍尾精準磕在劍脊上。只輕輕一挑，夏彌便覺一股巧勁順著手臂蔓延，身形不由自主倒飛出去。好在她根基扎實，落地時連退三步，長劍拄地才穩住身形，鬢角碎發已被冷汗浸濕。

“不錯?！蹦珳Y難得露出笑意，“速度、技巧都到位了?？上Яα坎盍私亍?0點生命力的拳力極限該有千斤，你這劍連三分之二的力道都沒發揮出來。補足這點，能多接我十招?！?

擂臺屏幕亮起分數：【夏彌，劍法技藝：99】。

全場嘩然。99分，距離一段技藝僅差一線！這成績放在高三上學期，足以讓所有武道生側目。

喧鬧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最后一個未上場的身影。

陸驚鴻提著繡春刀緩緩朝擂臺走去，刀鞘上的云紋在燈光下若隱若現。

“陸驚鴻，最后一個?！蹦珳Y的聲音打斷了場下的議論。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陸驚鴻提著繡春刀走上擂臺，未開刃的刀身在燈光下泛著啞光。剛站定三秒，屏幕便跳出數據：【陸驚鴻，生命力：6.0】。

“不可能，他肯定是吃藥提的生命力！”李子航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傳遍周圍，“上次檢測才 1.7，這才多久就飆到 6？真當武道考核是兒戲？”

“6.0？”墨淵眉頭微挑，“你上次檢測才 1.7?！毕忍?1.0的底子，兩年擺爛幾乎停滯不前，這跨越式的增長確實可疑。

臺下更是議論紛紛，質疑聲此起彼伏。

蔡小坤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看到周圍同學或懷疑或看好戲的眼神，終究把話咽了回去。龍彪也搖頭：“刀重氣，他連面對老師的底氣都沒有，就算生命力上去了，頂多接一招?！?

夏彌望著陸驚鴻的背影，眉頭微蹙。余光瞥見遠處臺階上的陳墨瞳——九班那個總是獨來獨往的女生正用毛巾擦著額頭，毛巾落下的間隙，那雙清冷的眸子分明在往這邊瞟。

“看他出丑么？”夏彌心中冷哼，目光卻不由自主鎖緊擂臺。

陸驚鴻卻仿佛沒聽見，只是握緊了繡春刀的刀柄。纏柄的鮫綃在掌心微微發燙，他忽然將刀身一側，未開刃的刀面瞬間折射出一道寒芒，直刺墨淵眼底。

墨淵心臟猛地一跳。

刀重氣。

不過是個起勢的尋常動作，竟讓他生出面對異星兇獸撲擊的錯覺——那是一種蟄伏許久、蓄勢待發的壓迫感。

“開始。”墨淵沉聲道，長棍微微提起。

下一秒，陸驚鴻動了。

身影如離弦之箭飆出，帶起的勁風刮得擂臺邊緣的灰塵四散，快得只剩一道殘影！

“好快！”臺下驚呼聲四起，“比夏彌還快！”“6.0的生命力能有這速度？”

墨淵瞳孔驟縮：“極限速度！這小子竟能逼出6.0生命力的極限速度！”武者的身體素質有波動，可達到理論極限難如登天，這需要對身體的掌控力達到極致。

沒等他細想，一道剛猛無儔的刀勢已迎面劈來——

“力劈華山！”

最基礎的刀法劈砍，此刻卻被陸驚鴻使出了猛虎撲食的氣勢，刀風裹挾著銳嘯，仿佛要將空氣都劈開！

“來得好！”墨淵眼中爆發出興奮的光芒，長棍橫舉格擋。

“砰——??！”

金鐵交鳴的巨響震得人耳膜發顫，刀棍相交處迸出肉眼可見的氣浪。令人震驚的是，從頭到尾沒挪過步的墨淵，竟被這一刀逼得后退半步！

“極限力量！”墨淵手臂微麻，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這力道……六百斤！加上刀法加持，已超六百斤！絕不是吃藥能堆出來的，這是根基扎實到極致才有的爆發力！”

他隨即長棍一旋，如靈蛇纏樹般粘著刀身劃開圓弧，正是之前卸去無數人武器的卸力招。可陸驚鴻手腕一轉，刀柄在掌心靈活翻轉，非但沒被卸力，反而借著騰挪之勢順勢斬出第二刀，刀勢比第一刀更急三分！

“這反應……不像新手！”墨淵越打越心驚，這小子的戰斗經驗竟如此老道，仿佛經過千錘百煉。他終于不再固守原地，身形如不倒翁般在方寸之間騰挪，長棍舞得密不透風，接下陸驚鴻連綿不絕的刀勢。

砰砰砰的碰撞聲密集如爆豆，臺上兩人的身影快得模糊，臺下早已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呆了——那個半年前還在擺爛的差生，此刻竟能與墨老師過招？

陸驚鴻越打越順。前世的武道感悟如潮水般涌來，每一次揮刀都在修正發力軌跡，每一次格擋都在領悟刀勢變化。實戰果然是最好的修行，刀與棍的碰撞中，他對刀法的理解飛速攀升。

十多招轉瞬即逝，陸驚鴻的呼吸漸漸急促，速度和力量開始下滑——6.0的生命力終究是短板。

墨淵看出他已近極限，長棍放緩了攻勢：“差不多了?！币运A棍法和方寸身法，陸驚鴻頂多再揮出一刀。

陸驚鴻卻忽然閉上眼，握著刀柄的手緩緩抬起。刀身垂在身側，氣勢卻在悄然凝聚，沒有絲毫衰竭之態。

“一刀出，二刀竭，三刀衰……他最后一刀還有這氣勢？”墨淵皺眉，隱隱覺得不對。

陸驚鴻驟然睜眼，腳步跨越五步，舉刀劈落。

還是那招——“力劈華山”。

臺下有人嗤笑：“沒招了吧？還是這招！”

墨淵也暗道：“這招我熟，輕易就能破……”

可就在刀鋒距長棍半尺時，異變陡生！

原本舒緩的刀勢陡然加速，快如雷霆霹靂，力量卻比之前更勝三分！刀身劃破空氣的銳嘯變得尖銳刺耳，仿佛有千鈞之力壓下！

“是弛張刀！他竟在實戰中頓悟了變招！”墨淵瞳孔驟縮，倉促間舉棍格擋。

先以“弛”誘敵，讓對手預判你的速度與力量閾值；再以“張”破局，在對手防御重心落定的瞬間引爆極致爆發力，利用節奏差撕開破綻。這看似簡單的快慢變化，實則藏著對時機、力量、心理的三重算計，比單純的快刀更難把控，也更具殺傷。

“咔嚓！”

一聲脆響，長棍竟被震得微微變形！墨淵只覺一股巨力順著手臂傳來，身形連退五步才穩住，虎口已隱隱發麻。而陸驚鴻借著反震之力后退，落地時手腕輕抖，繡春刀脫手飛出，劃過一道弧線精準插回幾十米外的武器架刀鞘中。

“我輸了?！彼牧伺囊陆?，語氣強作平淡。

這時，擂臺屏幕驟然亮起一個鮮紅的三位數：

【陸驚鴻，刀法技藝：126（一階）】

死寂。

武道場先是陷入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下一秒，炸鍋了！

“一、一百二十六？！”

“一階？他直接突破一段到一階了？！”

“這怎么可能！他不是練拳刃和劍的嗎？什么時候練的刀？！”

李子航臉上的嘲諷僵住，嘴巴張得能塞下雞蛋；蔡小坤用力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夏彌望著擂臺上那個清瘦的身影，眸中滿是難以置信；高處的陳墨瞳放下毛巾，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波瀾。

墨淵望著屏幕上的分數，又看了看陸驚鴻平靜的側臉，忽然放聲大笑：“好！好一個陸驚鴻！這刀，練得有意思！”

笑聲回蕩在武道場，與滿場的嘩然交織在一起，驚起窗外棲息的飛鳥無數。陸驚鴻迎著無數震驚的目光，轉身走下擂臺，陽光落在他肩上，仿佛鍍上了一層金色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