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聞噩耗
- 大夢仙靈
- 東山季鳥猴
- 2958字
- 2025-07-17 08:30:47
晨光熹微,薄霧如同輕柔的紗幔,尚未完全從青翠的山巒間褪去。小山村便在這溫柔的懷抱中漸漸蘇醒。
村子依著山勢,錯落有致地臥在山坳里。幾十戶人家,灰瓦黃泥的房屋,屋頂上覆蓋著經年累月的苔痕,沉淀著歲月的安穩。幾縷乳白色的炊煙,從煙囪里裊裊升起,筆直地升向湛藍澄澈的天空,不疾不徐,仿佛時間在這里也放慢了腳步。
村前,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淙淙流過,水聲潺潺,是這靜謐里唯一的、也是恰到好處的背景音。溪邊光滑的鵝卵石在晨光下閃爍著濕潤的光澤。幾叢翠竹傍水而生,細長的葉片隨風輕輕搖曳,發出極細微的沙沙聲,更添幾分幽靜。
屋舍之間,是用大小不一的青石板或踩得光滑的泥土小徑相連。此刻,小徑上行人寥寥。
有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農,扛著一柄磨得锃亮的鋤頭,慢悠悠地走向田壟。他身后跟著一頭老黃牛,脖頸上的銅鈴偶爾發出“叮當”一聲脆響,隨即又隱沒在清晨的寧靜里,并不顯得突兀,反而像是這畫卷里一個自然的音符。
幾戶人家的院門敞開著,能瞥見整潔的小院。墻角堆著劈好的柴火,檐下掛著金黃的玉米或火紅的辣椒。一只蘆花母雞帶著一群毛茸茸的小雞崽,在院角的草叢里悠閑地踱步、啄食。幾只燕子輕盈地掠過屋檐,在梁間呢喃細語,旋即又飛向遠處綠油油的稻田。
村口的老槐樹下,石磨盤旁,幾位老人正坐著,也不多言語,只是靜靜地抽著旱煙,瞇著眼看遠處山嵐變幻。陽光透過濃密的槐樹葉,篩下細碎的光斑,在他們布滿皺紋的臉上跳躍。
村尾的溪水邊,隱約可見一兩個婦人蹲著浣洗衣物。棒槌敲打衣服的“篤篤”聲,隔著水汽傳來,顯得遙遠而清晰,一下,又一下,敲打著時光的節奏。
空氣中彌漫著濕潤泥土的芬芳、草木的清氣,還有新炊米飯淡淡的甜香。沒有喧囂,沒有匆忙,只有一種深植于土地、沉淀于歲月的安然與自足。
山是沉穩的依靠,水是靈動的血脈,人是這山水間自然生長的一部分。一切都那么和諧,像一幅暈染得當的水墨畫,在晨光中靜靜鋪展,時光仿佛在這里放慢了腳步,只留下這份沁人心脾的靜謐與祥和。
晨曦溫柔地撫過臥牛村,薄霧尚未完全散盡,空氣中彌漫著青草與濕潤泥土的清新氣息。
郇小天深吸一口氣,胸腔里久違地感到一陣舒展。經過幾日的休養,身體總算恢復了大半,那些隱隱作痛的筋骨也安分了許多。
他踏出院門,決心好好看看這個自己“重生”后的世界。
初升的朝陽給灰瓦黃泥的屋頂鍍上一層暖金,幾縷炊煙筆直地升向湛藍的天空,溪水依舊在村前淙淙流淌,幾只早起的蘆花雞在籬笆邊刨食。一切都顯得寧靜、安詳,充滿了山野獨有的生機。
他沿著被踩得光滑的青石板小路緩步而行,感受著腳下土地的堅實,心中那份初來乍到的彷徨似乎也在這片寧謐中被稍稍撫平了一些。
他刻意放慢腳步,觀察著早起勞作的村民:挑水的漢子腳步穩健,溪邊浣衣的婦人棒槌聲清脆,老槐樹下已有幾位老人坐著,瞇著眼享受晨光。這份質樸的煙火氣,讓他緊繃的神經難得地松弛下來。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村子中央那棵最為高大的老槐樹下。樹下常設的石磨盤旁,卻站著一個與周遭寧靜格格不入的身影——村長趙老伯。
趙老伯眉頭緊鎖,溝壑縱橫的臉上布滿了愁云,比他臥病在床時看起來還要憔悴幾分。他背著手,焦躁地來回踱著小步,不時重重嘆一口氣,目光沉沉地望著村口那條通往山外的小路,仿佛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害怕什么降臨。
“趙伯?早啊。”郇小天走上前,關切地問道,“您這是……怎么了?臉色不太好。”他心中有些疑惑,記憶中這位老村長向來是村子的主心骨,沉穩可靠,極少見他如此失態。
村長聞聲猛地回頭,看到是郇小天,渾濁的眼中先是閃過一絲意外,隨即那憂慮更深了。他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又像是那沉重的消息壓得他喘不過氣,急需與人分擔。
“是小天啊……身體好些了?”村長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他招招手,示意郇小天靠近些,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驚擾了這晨光,又仿佛那消息本身帶著不祥,“哎……好?好什么好啊!大禍臨頭了!”
“大禍?”郇小天心中一凜,剛才那份難得的寧靜感瞬間被打破。
他敏銳地察覺到,能讓一村之長如此失態,絕不是什么小事。
“可不是嘛!”村長又重重嘆了口氣,從懷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卷用劣質麻繩捆著的、邊緣有些磨損的竹簡,顫抖著手遞給郇小天,“你自己看吧……昨天后晌,仙門……仙門的人來了!”
“仙門?”郇小天接過竹簡,入手冰涼沉重。這個在他前身記憶里模糊又遙遠、帶著敬畏色彩的名詞,此刻卻透著一種不祥的氣息。
他解開麻繩,展開竹簡。剛一入手,一抹不易察覺的能量在少年的手中一閃而逝。
少年疑惑的甩了甩手,繼續看起竹簡里的內容。
上面的字跡工整卻冰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竹簡上的內容言簡意賅,卻如重錘一般敲在郇小天的心上:
“諭令:臥牛村及毗鄰三村,凡十五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男丁,限十日內,各抽二十名精壯,赴‘斷脊關’聽用,修繕‘北境抗魔防線’。逾期不至者,以抗命論處,全村連坐!仙門征調,不得有誤!”
落款是一個郇小天不認識的、散發著微弱靈力波動的印記,正是仙門的標記。
“二十名?還精壯?”郇小天倒吸一口涼氣。臥牛村總共才多少戶人家?青壯勞力是每個山村賴以生存的根本!一下子抽走二十個,村里的田地誰來種?山貨誰來采?老弱婦孺的日子怎么過?這簡直是釜底抽薪。
“不止我們村,”村長聲音苦澀,指著竹簡,“鄰村也一樣,都要抽人!加起來,這得多少條人命填進去啊!”
“村長,這‘斷脊關’……抗魔防線……是什么地方?修防線……很危險?”郇小天追問,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聯想到村長剛才說的“大禍”、“人命”。
“何止是危險!”村長布滿老繭的手用力拍在石磨盤上,眼中是深深的恐懼和無力,“小天啊,你沒出去過,不知道!那斷脊關……在北邊極寒之地,是阻擋魔物入侵的第一道墻!聽說那里常年刮著刀子一樣的罡風,凍土硬得像鐵,魔氣彌漫!去那里修防線,根本就是……就是送死啊!”
他的聲音帶著顫抖:“往年也有征調,但都是小規模的,去些不那么險的地方。這次……這次是直接去斷脊關!還一口氣要這么多人!仙門的那些老爺們……”村長說到這里,語氣充滿了壓抑的悲憤,卻又不敢大聲,“他們只關心防線能不能按時修好,能不能擋住魔物不禍害他們的洞天福地!至于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的死活……誰在乎?”
村長頹然地靠在了老槐樹干上,仿佛被抽干了力氣:“仙門征調,誰敢違抗?違抗就是死路一條,還要連累全村!可是……可是送去斷脊關……又有幾個能活著回來?那地方……吃人不吐骨頭啊!這……這不是讓村里的后生們去送死嗎?”他痛苦地閉上眼,“我這把老骨頭,怎么跟他們的爹娘交代?怎么跟全村老少交代?”
清晨的微風依舊和煦,鳥鳴聲清脆悅耳,溪水潺潺流淌。然而,這原本和諧靜謐的山村晨景,此刻在郇小天眼中卻蒙上了一層冰冷的陰霾。
仙門的一道冰冷諭令,如同無形的巨石,轟然砸碎了臥牛村剛剛在他心中建立起的溫暖與寧靜。
那“不得有誤”的四個字,透著絕對的強權和對生命的漠視。他握著那卷仿佛帶著死亡氣息的竹簡,指尖冰涼。
“會死很多人……”村長絕望的低語,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刺耳。
郇小天望著遠處嬉鬧不知愁滋味的孩童,望著溪邊勤勞浣衣的婦人,再看向眼前這位瞬間蒼老了十歲的村長,一股沉重的寒意從心底蔓延開來。
他剛剛才決定要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努力融入,可殘酷的現實卻已迫不及待地撕開了溫情脈脈的面紗,露出了其下冰冷而血腥的獠牙。
生存的壓力,從未如此真實而沉重地,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