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覺得我太窘困潦倒，為我悲傷嗎？”
天柱依舊沒有回答，臉上的神情似乎在強抑著某種荒誕、古怪……
觀察著天柱的側臉，秦稚川內心深處，重又兜上幾分謹慎。不會出什么變故吧？真有些拿捏不準對方的脾氣！
此時此刻，天柱眼珠里的情態，變了幾次——荒誕，奇怪，沉思……時而看看秦稚川，用揣摩的神態……總而言之像一個憨貨遇到了最難解的算術題。
過了半晌，天柱腦袋里的線好像都攪成了亂麻。
它盯望著秦稚川，牙縫里迸出字句來：“把每一座山的山竅，都開掘得恰到好處？你干的？”
“自然是我做的。”
“每一座山都開鑿得這么好？并沒有破壞山竅？”
“如你所見。四百一十五座山，座座山都成了。”
“一點錯誤都沒犯？我不信。”
“事實勝于雄辯。”
如山的事實擺在面前，秦稚川的語調堅硬如鐵。
不過他敏銳地察覺到……在他回答完三個問題后。
天柱額頭上的青筋、臉部肌肉，眼皮，眉棱……都陷入了輕微的、不正常的抽搐中，于是它臉上顯出的表情格外荒誕。
儼然是內心的顛倒，顯映在了眉宇間。
“怎么了？”秦稚川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以一種‘不知道自己有多厲害’的語氣，淡然反問。
“……！！！”
“你知道么？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前，天爹為天地灑下靈韻，我便感應而生。”
“九成的山岳境主，水澤境主，都是那時誕生的。”
天柱嚷起嗓來：“我說這個是想告訴你，但凡山岳，從內到外都是重濁之形。
山體內部的五行、陰陽、水火、雌雄之氣縱橫交錯。各種理路貫徹山岳，纏住山竅，竅穴暢通無阻的山岳，幾乎沒有！”
“雖然我們山境主，能內視自己體內竅穴和理路的大概方向，卻也不敢胡亂去鑿去敲！
稍一失誤！便要數萬年來修補！其難度如登天，哪怕巧奪天工之神匠，也幫不到我們絲毫。”
“唯有靠王朝祭祀，才能以漫長歲月，漸漸理通……可是你在干嘛？”
“你在這里處處僭越天道、違仙逆天？僭越了四百多次！”
啊這？
秦稚川目光似看非看，似意外似詫異：“開山竅很難么？”
“你覺得輕輕松松嗎？”天柱撇著嘴：“我交游整個閻浮世界，并不曾見任何人杰，仙，佛，神圣……有此等欺天爹，誑上帝的本事。”
“你開山竅的時候，有沒有雷劈鹵門？赑風吹竅？陰火燒魂？”
什么叫欺天爹，誑上帝？！而且什么叫雷劈鹵門？赑風吹竅？陰火燒魂？
這不是天譴么？！
搞得好像我開山竅的行為非常嚴重一樣？！
秦稚川心中腹誹，但也不由得驚訝起來……
難道自己的紫色命格，竟然就如此了得么？讓活了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的山岳精靈，都震撼的程度？
“或許不是紫色命格了得，而是【垂釣命格】神通逆天……”
秦稚川思緒轉動，內心重新評定了自己的【山澤境主】命格，和【垂釣命格】神通。
只不過……【垂釣命格】神通，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本，絕不能對外人泄漏。
故而他只是灑然一笑：“那些天譴，其實沒有！怎么可能有天譴？”
“不，應該有！你做的事情，乃非常之道，奪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機，本應鬼神不容！橫遭天譴！”
天柱獸臉嚴肅，顯得憨丑無比，它是認真的，它覺得這鐵定要遭天譴！
秦稚川：“……”
“然而并沒有天譴降臨。反而還有嘉獎——你看每一座山都在涌動靈氣，過不了多久，我的領地，就會瑞氣縈繞，祥靄盈盈。”
天柱皺著兩撇濃眉沉思：“那你一定是受天爹上帝賜福的山岳境主！真羨慕你。”
天爹上帝……？嗯……？
秦稚川忍不住好奇：“真有所謂的天爹上帝嗎？”
聞言，天柱陡然色變，整肅神情，冷峻盯望秦稚川：“不可對天爹不敬！！念誦天爹名姓，必須虔心誠意！若你下次還如此不遜！我必代父懲處你！”
秦稚川被唬得眼皮直跳：“……”“所以你見過天爹么？”
“唉，天爹高懸萬天之上，無緣孝見。”
“十二萬年來一次沒見過？那么天爹有留下什么遺跡、寶物么？”
“沒有……天爹不可窺測，至高無上，玄穹高坐，掌管億萬世界，一時分不開身降凡顯圣。”
聽得天柱的回答。
秦稚川眼眸深處，理性的光芒閃了閃——明白了，沒出現其實就是沒有，想必天爹只是山岳精靈們的一種信仰，正如‘老天爺’一般。
天柱見秦稚川表面上虔誠了許多，贊賞拍了拍秦稚川的肩膀：“天爹對你如此厚愛，你更應該尊敬天爹。”
秦稚川和煦笑笑：“自然自然。”
“那就好。”天柱溜目四下眺望了一下：“假以時日，吾菩提賢弟，必然山中稱岳！”
菩提賢弟？額……把我一時興起亂取的小山峰名，當成了我的名號？
不過菩提二字，聽起來極妙，朗朗上口，逼格滿滿，以后就用此名號好了。
“菩提賢弟，我有個請求……”
“但說無妨。”
“我的天柱山，雖然奇險，但山內重濁，理脈不通。地底冷氣，千年才能通一次山頂，東北的氣和西邊的氣，也極難互通。靈竅在山體之中，十年才跳動一次。著實苦也！”
“能否請菩提賢弟高抬貴手，幫一幫哥哥？
我那山場穴天內，有寶樹靈芝，也有明珠玉液，玉桌子玉凳！可以贈給菩提賢弟當裝飾！
雖然我知道，這些東西，都不如開竅來得珍貴……”
“我幫。”
聽到寶樹靈芝四個字，秦稚川一口應下來：“我同意幫忙。”
“今日能與天柱長兄偶然相逢，正是緣分天定。天爹讓我們相識。”
“而且我與天柱長兄，意氣相投，一見如故！”
“長兄需要幫忙，我必然是萬死不辭，刀山火海如蹈平地的。”
天柱愕然，濃眉挑起，頗為感動：“真的嗎？”
“真的。”
秦稚川語氣誠懇。
“不過替山岳開竅，或許難度大一些，我不敢保證一定成功，得先去看一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