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稚川初入修行,雖然有無與倫比的神通,走的是上飲甘霖,下服石髓的超強地仙道。
可他依舊急需各門各類的修仙情報。
情報不單單是對個人重要,對一個組織、一個國家,尤其關系重大,甚至可決定生死存亡。
附近都有哪些嘯風山魈、成器狐貍、磨牙猛虎、巽霧巴蛇、作耗邪魔、血食鬼神?
它們的山場妖窟、洞天穴地在哪?
有什么強悍之處?有什么缺點?
修行情報,他知道甚少!不能知敵,必然百戰百弊,陷入被動!
世界如棋局,做人如下棋,而博弈之道,貴乎嚴謹。法曰:寧輸一子,不輸一先。
掌握情報,就能掌握先機。
恰好,馬耳就是一個情報百曉生,他連自己和白猿夜飲的事情都能窺探得到,其它情報,定然也有很多。
‘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見到他,若見到了,絕不能等閑輕慢,要將好感度弄到百分之一萬!令他為我所用。尤其不能為敵!’
秦稚川一邊思索,一邊溜目四顧,打量唐鐵匠的庭院。
唐鐵匠是個樸實的農人,他滿頭油汗,干得熱火朝天,估摸著是要連夜趕工,以報答恩情。
“唐鐵匠,五天后我來取劍?”
唐鐵匠控背弓身:“不不不,鍛造完成后,我親自給恩人送過來!”
“甚好。工費如何算?”
“今日若非恩人出手,我一家人盡被蝎怪殺害!恩人救命大恩,我唐某替恩人鍛劍,是極大的榮幸和榮耀。要工費真折煞我也!”
唐鐵匠語調堅決,大有你若強行給錢,我就跪下的駕駛。
秦稚川挨不過,還是收了。他確實救了唐鐵匠一家的命,如果不讓唐鐵匠償還些恩情,唐鐵匠恐怕也不知道怎么報恩。
“那就勞煩鐵匠費心了。”
“我開心著哩,不把這劍打造出來,我睡不著!”
秦稚川微微頷首,回眸朝老管家打了個手勢:“打道凱旋!”
“喏!明府!”
老管家小跑著把騾車牽過來,轎簾高高打起,扶秦稚川坐進去,然后自己跳上騾車,讓侍女坐在副趕車位。
忽律一聲,騾車卷起一柱柱灰塵,往蓮花村趕去。
月光下的小徑,宛如一條汨汨流淌的小溪,在蹄子和車輪下緩緩倒流,兩側的樹木和山脈則成了流動的黑色。
隔著窄窄的一帶農田。
山脈如獸脊起伏。
兩只雜毛赤狐犬立在山石之上,眼中磷火,閃閃看著秦稚川的騾車。
威風吹拂山崗,妖煙涌動。
兩只雜毛赤狐變作了兩個身段婀娜的姝美麗人。
月光下照,兩女敞開的衽領處,肌膚白如美玉,透出一種如玉的冰涼感。
“近來被這毒怪攪得滿山滿野盡是毒煙瘴霧!連我們妖類都提心吊膽,終于有俠客除掉它了。”
兩妖女?動著狹長的眼眸:“秦進士的英名,早有耳聞,只是沒想到,不僅豐神俊朗,文章錦繡,連法術也如此高強。”
兩妖女忽然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了某種熾熱的愛欲的火焰。
“你這騷蹄子,肯定回南天了。”
“你難道不是么?”
“夜晚自薦枕席如何?如此男兒,哪怕睡上一夜,也不枉為妖一世。”
“歡愉一場,哪怕死了也在所不惜。”
兩妖女如渴思飲,凝眺不停。
突兀的!
像是閃電劈開夜幕一般。
一股恐怖無邊的,壓入心魄的威壓,如濕潤的夜霧,從頭頂逼垂到眉心。
恰似分開八片頂梁骨,傾下一桶冰水來!
兩妖女通身涼透,脊柱不由自主弓起來,犬伏在地上,現出了原形。
隨后,兩狐妖夾著尾巴,像被猛踢了一腳的路邊可憐流浪狗,狺狺叫了兩聲,一溜煙鉆進石穴深處,依偎做一團,抖抖嗦嗦顫個不停。
不遠處。
秦稚川的神經同樣像是被針扎了一樣,詭異地豎立起來。
全身的血液、經脈中的金色元炁,頃刻間沸騰奔涌。
“什么恐怖的怪物來了?”
猛掀起側簾。
越過一帶窄窄的農田,借著月光望空一看,只見遠處的山脈之上,有一個紫色巨人正在跨山!
它摩天礙月,高有百米,一座座高五六十米的山丘,在它面前,好似小小的土堆,它輕松的邁步著,恐怖的威壓,宛如漣漪般,不自覺蔓延數里,震懾各方鬼祟魍魎。
林杪搖動!
群鳥驚飛!
樹葉上的露珠氣味和樹葉的香氣,甲殼蟲的味道,土和苔蘚的腥味,都被它攪動,和夜風一起波蕩著送入心坎。
秦稚川心驚肉跳:‘那是無法戰勝的恐怖大妖!一只指頭就能碾死我!’
“老管家,立刻躲起來!躲到那棵榆錢樹的傘冠下去!”
老管家面上浮露不解:“怎么了明府,難道還有妖怪出沒嗎?是那只妖怪不開眼?”
“休要蠢話,躲過去!”
察覺到明府語氣格外嚴肅。老管家連忙閉嘴,并急急忙忙驅車躲進榆錢樹下,同時一顆眼珠眼珠四處張望著……
“那只恐怖巨怪,應該是參加什么宴會,所以路過此地,只要我藏起來,絕對無事發生。”
可萬萬沒想到,哪怕秦稚川躲進了樹傘之下,濃密的榆錢葉把轎乘遮得嚴嚴實實,那百米高的紫色巨怪也是注意到了秦稚川——
準確的說,是從幾分鐘前,它就注意到了秦稚川。
它歪著巨大的腦袋,拿一對車蓬大小的藍色眼珠,迸出燈光般的視線,盯看秦稚川的騾車跑進樹冠,卻不見騾車出來。
“難道是樹下有虎坑陷阱,跌進去了?去瞧一瞧也!”
嘟囔著,紫色巨怪邁開步伐,直奔秦稚川而來,巨大的體格一邊奔一邊縮小,到達槐樹邊時,已只剩一人長短。
它架著云氣,長吹一口煙氣,如清風一般,噴到侍女和老管家鼻息里。
老管家和侍女左右歪倒睡下。
秦稚川皺眉,意識到不對勁。
隨后便聽到車篷頂上有聲響,像是小孩光著腳丫在踩。
緊接著有什么影子,映在了側簾上。
“在車上?!”
秦稚川心懸提起來,右手摁住劍柄,緩緩拔出,用劍尖猛挑開側簾!
只見一張粗獷丑陋的熊怪臉,倒懸著緊貼窗格,一雙閃著藍光的凸眼睛,正往內投來窺望的目光……
那目光突兀的闖進了秦稚川的眼神深處,眼內每一根神經都刺痛起來。
此時萬籟無聲,秋蟲不敢鳴……
唯有一顆悸動的心臟,一下快過一下,脫離了控制,狠命敲擊著胸腔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