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鹿沉默側著頭，任由臉上紅色的印記愈發(fā)顯眼。

林鳶的呼吸漸漸平靜，正要說話，卻被對方搶先。

“對不起。”

平淡的聲音響起，楊鹿轉過頭，望著林鳶。

她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林鳶的衣角，卻被對方后退躲開。

“我不是想要你的原諒，我也有我自己的堅持……”

“你的堅持是要當邪惡的反派角色殺人的話，那我跟你沒什么好說的，你也不想讓我上報給上層，把你抓走吧？”

林鳶繃著臉，滿是冷漠。

雖然只睡了短短的一小時，但她現(xiàn)在的大腦無比得清醒。

既然決心想要當一個破壞規(guī)則，殺戮他人的惡人，那就要有被殺的覺悟吧？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但你至少要知道殺人這件事情是絕對不能越過的線，哪怕你當時不在場。”

確切來說當時做了這些事的人，是綠和安妮。

楊鹿在魔障體出現(xiàn)外界沒多久就消失了，所以她并沒有沾染上鮮血。

但看她的樣子，還會再做出一樣的事情，林鳶決不允許對方這么做。

雖然兩人之間并不是多么親密的關系。

“……你對殺人這種事情這么討厭嗎？那你為什么……”

楊鹿輕輕開口，望著林鳶。

“什么？”

后者皺起鼻子，顯出幾分兇相。

林鳶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完美無瑕的好人。

正是因為自己的手上已經(jīng)染上鮮血，才不希望讓充滿希望的后輩，也變成自己這副模樣。

將生命終結在自己手上，無論是什么理由，都不是正義所為。

私刑算正義嗎？

有著正當?shù)睦碛删涂梢詿o視他人的生命嗎？

如果真是這樣，她和綠的行為又有什么區(qū)別？

“沒什么，這種話題至少別在地鐵站討論吧？我可不想被人盯著看呀。”

楊鹿笑起來，帶著討好的味道。

她的視線掃過角落的監(jiān)視器。

仿佛與鏡頭后面的人對上視線。

林鳶也回過神來，閉上嘴。

她沒有說漏嘴，殺死綠的父母的事情，是和銀相認之前。

隊友應該不知道這件事，也不知道林鳶身上背負的罪孽。

除了那兩個人渣之外……林鳶還在退役之后殺過人。

即使當時情緒不穩(wěn)，即使對方是罪有應得，她也不該那么做。

然而后悔也沒有用，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

不管她想要時間倒流，還是怎么任由心臟被悔恨啃噬，都無法改變。

“走吧。”

林鳶泄了氣，轉身往外。

她又有什么資格去要求一個心智未成熟的成年人呢？

她這個重活一世的家伙，還做出了這樣的罪行，最為不可饒恕的人，分明是她吧？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地鐵站，離開了燈火通明的站臺，進入路燈照耀不到的陰影范圍。

楊鹿開口：“你殺了綠遙的父母，我覺得你做得很好。”

“……奪走他人的生命不是值得夸贊的事情。”

林鳶停下腳步，臉隱藏在陰影之下。

她握緊拳頭，自我譴責的野獸在胸中左突右撞。

“他們是兩個人渣，你不殺了他們，綠遙的爺爺奶奶也會被他們害死。你做得已經(jīng)夠好了。”

楊鹿語調(diào)輕松，林鳶回身看她，被夜色遮蓋的臉龐只剩下眼睛閃閃發(fā)光：“你為什么會知道這個？你又憑什么評判這個？”

只有綠有資格審判她的罪行。

“我做的其實和你一樣，毀滅世界也是拯救世界，只有把這些骯臟的害蟲們?nèi)肯麥纾@個世界才能恢復干凈啊。林鳶，我以為是你的話，一定能夠理解我的。因為你是最完美的魔法少女。”

同樣的話語從楊鹿的嘴中說出，卻充滿了嘲諷。

林鳶笑起來：“我？沾滿鮮血的我，算什么愛與希望的魔法少女。”

也許就算找到了赫芙，她也無法再變身了。

即使不去想，林鳶也知道自己已經(jīng)距離最初的自己越來越遙遠。

想要拯救他人，用更強的道德束縛自己，不管是什么懇求，都無法拒絕。

用拯救他人來救贖自己，她就是這樣卑劣的人類。

“不是哦，你所做的出發(fā)點是好的，結果也是好的，所以是正義的。你還是完美無瑕的，魔法少女。”

楊鹿輕快邁步，手掌撫上林鳶的臉頰。

觸手微涼，不知何時落下的淚水，隱在陰影的面龐卻猶如戴了封閉自我感情的假面。

“不用自責，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林鳶沒有開口，只是垂下眼，拳頭用力。

“對不起，我不想讓你難過。如果你不阻止我，那就不是你了。但是我想要讓你過得幸福這個想法是貨真價實的。”

楊鹿伸手擁抱林鳶，后者沒有拒絕。

月光無法照耀的角落，兩人的影子交融一體。

“今晚先好好休息好不好？我在你面前還是楊鹿，如果到了要與你為敵的時候，你再下手吧。在我們刀刃相向之前，我不會傷害你的。我保證。”

楊鹿貼著林鳶的胸口，聽著對方失序的心跳，輕聲訴說。

“這種又算是什么……”

林鳶低聲，想要笑，卻笑不出來了。

楊鹿抓起她的手，往外走：“就當是一種秘密關系？反派女干部和正義的魔法少女，戰(zhàn)斗之外的親昵，不是還挺常見的嗎？”

她笑起來，展露在路燈下的，是一如既往的笑臉。

于是林鳶跟了上去。

這算是一種軟弱嗎？

但她已經(jīng)無瑕去思考。

自我逃避的話，能讓心情輕松些許。

“今晚你想住哪里？我們住有溫泉的地方怎么樣？手機上看到的酒店地址好像距離這里不遠的樣子呢。”

楊鹿轉移話題，如同以前一樣交談。

林鳶沒有說話，沉默跟在她的身后。

沒有商量多久，甚至林鳶也沒有任何開口的機會，楊鹿就已經(jīng)把一切都安排好。

“睡吧，好好睡一覺，一切都會好了。”

楊鹿將林鳶按進床鋪，俯身的模樣，全然沒有了孩童的稚氣。

床鋪好溫暖，困意讓林鳶不想再思考，她閉上了眼睛。

溫柔的黑色將她的意識包圍，不再有煩悶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