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舊物新生

晨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吧臺上投下菱形光斑時，林溪正用卷尺測量北墻的厚度。顧深煮的曼特寧香氣漫過整個咖啡館，和五年前他實驗室里的松香氣息奇妙地重疊在一起。

"甲方郵件。"顧深把平板電腦推過來，屏幕上恒茂集團的logo刺得林溪眼睛生疼。"他們要求下周就出效果圖，還說要把后院那棵老槐樹砍了建網紅打卡墻。"

林溪的筆尖在筆記本上劃出深深的刻痕："那棵樹有三十年樹齡，市政早就列為保護植物了。"她突然想起大學植物課上，顧深為了給她摘片罕見的銀杏葉，差點從樹上摔下來——后來那片葉子被她壓在《建筑史》扉頁，現在應該還躺在老家的書柜里。

"可他們是甲方。"顧深從吧臺底下搬出個鐵皮箱，生銹的鎖扣上掛著串銅鑰匙，"前任店主留下的，說里面裝著咖啡館的記憶。"

箱子里整齊碼著泛黃的照片：八十年代的咖啡館還是間郵局，穿綠色制服的郵遞員正往墻上的郵箱里塞信件；九十年代改成書店，木質書架直達天花板；2010年變成咖啡館，第一任店主抱著貓坐在現在顧深坐的位置。最底下壓著本1997年的日歷，7月15日那天用紅筆圈著："今天遇見穿白裙子的女孩，她笑起來像剛拆封的陽光。"

"這是..."林溪的指尖撫過日歷紙，突然認出那是顧深父親的字跡。她大學時在顧深家見過他父親的筆記本，同樣遒勁有力的鋼筆字，同樣在日期旁畫小小的太陽。

"我父親是第一任郵遞員。"顧深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去世前說，這地方之所以叫'時光里'，是因為每個走進來的人，都在寄存自己的時光。"

林溪的手機在這時響起，是母親發來的語音："小溪啊，隔壁張阿姨說有個建筑事務所的合伙人不錯，周末見一面？你都快三十了，別總想著工作..."

她慌亂掛斷電話，卻撞見顧深正看著她的手機屏?！鞘俏迥昵八诋厴I典禮上的照片，學士服的帽子歪在一邊，身后隱約能看見顧深的半張臉，被她用修圖軟件模糊處理過。

"需要幫忙改方案嗎？"顧深突然開口，拿鐵在骨瓷杯里泛著溫暖的光澤，"我認識市政綠化科的人，也許能保住那棵槐樹。"

午后的陽光斜斜照進來，落在顧深手腕的舊表上，表盤內側的"深"字在光影中若隱若現。林溪突然想起畢業那天，她把裝著分手信的信封塞進他宿舍門縫，信里夾著這只手表的發票——她終究沒告訴他，那筆錢是她偷偷賣掉母親給的嫁妝首飾換來的。

"這是..."顧深從箱底抽出張設計草圖，鉛筆線條勾勒的咖啡館北墻開著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正是那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你五年前畫的？"

林溪的心臟驟然縮緊。那張草圖她畫了又改，改了又畫，最后卻因為看見他和系花在一起，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前任店主在垃圾桶里撿的。"顧深的指尖輕輕拂過圖紙上的折痕，"她說這是最懂'時光里'的設計。"

窗外的老槐樹沙沙作響，像在訴說某些被時光掩埋的真相。林溪看著圖紙上熟悉的筆觸，突然明白有些時光從未真正過期，就像吧臺上那包沒開封的可可粉，五年了，依然保留著最初的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