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轉角相遇

林溪踩著高跟鞋穿過老城區的青石板路時，梧桐葉正簌簌落在她的設計圖上。甲方給的地址藏在巷子深處，褪色的木質招牌上刻著"時光里"三個字，門把手上掛著串生銹的銅鈴，風一吹就發出沙啞的聲響。墻根處的野菊花開得正盛，讓她想起大學時在顧深宿舍樓下種的那片，如今應該早就被推土機鏟平了吧。

"林小姐？"推門時，吧臺后傳來低沉的男聲。穿淺灰色毛衣的男人正用布擦拭咖啡杯，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間塊舊款機械表——那是她當年省吃儉用三個月買給他的生日禮物，表盤內側刻著的"深"字還清晰可見。他抬頭的瞬間，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紋路，像極了她五年前在畢業設計展上見過的那幅油畫《時光的碎片》。

"顧深？"林溪差點撞翻門口的綠蘿，A3紙大小的設計圖散落一地。這個名字在她通訊錄里躺了五年，備注是"未接來電37通"，最后一通是2018年6月22日，她畢業典禮那天。

男人彎腰幫她撿圖紙，無名指上的銀戒擦過她手背："我是這家店的店主。沒想到甲方派來的設計師是你。"他指尖的溫度讓林溪想起畢業那天，他也是這樣幫她撿起被風吹散的素描本，扉頁上畫著他在圖書館窗邊看書的側影，鉛筆線條被雨水暈開了一小片。

吧臺后的墻上釘滿泛黃的明信片，最顯眼的那張貼著2018年的郵票，字跡娟秀如她當年："如果三年后我們還沒遇見，就來這家咖啡館等我。"旁邊用紅筆畫了個小小的笑臉，嘴角卻微微向下彎著。

顧深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咖啡勺在骨瓷杯里轉出小小的漩渦："這是前任店主留下的。她說有個女孩會來取這張明信片，等了五年都沒等到。"他頓了頓，拿鐵表面的心形拉花漸漸模糊，"去年冬天她去世前，把店留給了我，說總要有人守著這些時光。"

林溪的手機突然震動，是總監的奪命連環call："林溪！恒茂集團的改造方案下午就要最終版！你要是敢把老城區那破咖啡館搞成網紅打卡地，就等著被調到分公司吧！"聽筒里傳來文件摔在地上的巨響，"還有，甲方剛才來電話，說要親自盯著現場！"

她慌亂間碰倒顧深剛沖好的拿鐵，褐色液體在設計圖上洇開，恰好遮住咖啡館剖面圖上那個用紅筆圈出的位置——那里本該是她偷偷預留的，能看見整個吧臺的落地窗。五年前她設計的畢業作品里，也有這樣一扇窗，只是當時顧深笑著說："太理想化了，現實里哪有這么多不期而遇。"

"需要幫忙嗎？"顧深遞來紙巾，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串碎鉆手鏈上。林溪下意識把鏈子往袖子里藏，那是當年他準備送卻沒送出的畢業禮物，后來被她在二手市場淘了回來，缺了顆最中間的碎鉆，像她始終無法填補的心口。

"這是..."顧深的手指輕輕拂過圖紙上的咖啡漬，"你想在北墻開落地窗？"

"甲方要求增加客流量。"林溪避開他的目光，"老城區改造項目需要年輕化元素。"

"可這里的客人都是來懷舊的。"顧深從吧臺底下抽出本厚厚的留言冊，"你看這頁，2017年3月15日，有人寫'今天在這里看見他和新女友，原來我們的時光早就過期了'。"

林溪的指尖撫過泛黃的紙頁，突然認出那是自己的字跡。那天她跟蹤顧深到這家咖啡館，卻看見他對面坐著系里的系花，桌上放著她從未收到過的限量版建筑模型。

窗外的梧桐葉又落了一層，像在掩蓋某些不愿被觸碰的時光。林溪看著圖紙上暈開的咖啡漬，突然想起五年前那個雨天，他也是這樣站在圖書館屋檐下，手里拿著杯熱可可，對她說："建筑是凝固的時光，而你是我最想留住的那段。"

那時的雨也像今天這樣，打濕了他的劉海，卻沒打濕那杯熱可可的包裝紙——和現在吧臺上那包沒開封的可可粉，是同一個牌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