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讀課的鈴聲像根細針，刺破了教室里嗡嗡的讀書聲。江硯把那瓶橘子汽水塞進桌肚最深處，指尖還殘留著冰涼的觸感。林星落的座位在斜前方，馬尾辮隨著搖頭晃腦的節奏輕輕擺動，發梢掃過校服后背，留下細碎的影子。

“顧言書，這道題你會嗎？”后桌的男生用筆戳了戳他的背，是劇本里存在感不高的“小胖”，數學總考倒數，卻記得全班每個人的生日。

江硯回頭時，看見他手里捏著的試卷——正是劇本里讓林星落發燒錯過的那場模考真題。按照劇情，顧言書會不耐煩地推開試卷，說“自己想”，而小胖會悻悻地去找林星落，卻發現她趴在桌上發抖，額頭燙得嚇人。

“我看看?！苯幗舆^試卷，指尖劃過那道復雜的立體幾何題。作為主持過幾十場《告別詩》的DM，他對這張試卷的每道題都了如指掌——林星落就是因為卡在這道題上，熬夜刷題到凌晨，才在淋雨后感了冒。

“輔助線應該這樣畫?！彼槌龉P，在草稿紙上飛快地勾勒出虛線，“把底面的菱形分成兩個等邊三角形，再用空間向量算夾角，比幾何法簡單?！?

小胖的眼睛瞪得像銅鈴：“顧言書，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心了？上次我問你選擇題，你說‘選C，蒙的’?！?

江硯筆尖一頓。劇本里的顧言書確實是這副德行，對不感興趣的人和事向來懶得應付。他含糊地“嗯”了一聲，把試卷推回去，眼角的余光瞥見林星落正偷偷回頭看他，撞見他的視線，像受驚的鳥一樣猛地轉回去，耳根紅得快要滴血。

桌肚里的手機輕輕震動，江硯摸出來按亮，系統提示跳了出來：

【檢測到角色互動異常，偏差值+2%（當前27%）】

【關鍵劇情節點“?？肌睂⒂趦尚r后觸發，請宿主確保林星落正常參與】

【新增支線：找到林依諾的未寄情書（提示：與“藍色信封”有關）】

林依諾的情書。江硯的心臟沉了沉。劇本里，那封寫給“阿澤”的信，直到她跳江后才被打撈上岸，信紙泡得發漲，字跡暈成了模糊的藍霧。而那個叫“阿澤”的男生，直到畢業都不知道，曾有個穿白裙子的女孩，在江堤上為他哭了整整一個夏天。

“顧言書，你有紙巾嗎？”林星落的聲音突然從前面傳來，細若蚊吶。

江硯抬頭時，正看見她捏著鼻子，眼眶紅紅的——是過敏了。劇本里提過，林星落對春天的柳絮過敏，每次發作都會鼻塞流淚，卻總忘了帶藥。

“等一下。”他從書包側袋翻出個小藥盒，是昨天特意去藥店買的氯雷他定。其實按劇情，顧言書根本不知道她過敏，這場過敏會讓她在?？紩r昏昏沉沉，最后成績掉了二十名，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談話時，偷偷哭了半節課。

林星落接過藥盒時，手指像觸電般縮了縮：“你怎么會有這個？”

“昨天路過藥店，看見打折就買了?！苯幊读藗€謊，瞥見她桌角的空水杯，起身往教室后面的飲水機走，“水要涼的還是熱的？”

整個教室突然安靜了兩秒。早讀課的讀書聲都弱了下去，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瞟過來，包括前排正在啃面包的小胖，嘴里的肉松掉了一身都沒察覺。

江硯端著水杯回來時，林星落的臉已經紅得像熟透的櫻桃，接過杯子的手都在抖。“謝……謝謝?！彼拖骂^，長發垂下來遮住半張臉，只有通紅的耳朵尖露在外面。

江硯回到座位時，聽見后排有人竊竊私語：“我沒看錯吧？顧言書給林星落打水？”“他倆是不是有情況啊……”“孟曉冉剛才好像往這邊看了……”

他轉頭看向孟曉冉的座位，她正低頭翻書，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烏黑的發頂，側臉安靜得像幅畫。可江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心里的澀味，像咬了口沒熟的柿子——那是“共情”技能捕捉到的情緒，混雜著驚訝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手機又震了一下：

【檢測到關鍵角色“孟曉冉”情緒波動異常，偏差值+3%（當前30%）】

【警告：偏差值突破30%，將觸發“蝴蝶效應”，部分次要角色劇情線將發生未知變化】

江硯皺了皺眉。蝴蝶效應？是指像小胖這樣的配角，會做出劇本里沒有的舉動嗎？他抬頭看向小胖，發現那家伙正拿著筆在草稿紙上畫什么，嘴角咧得像朵花，仔細一看，竟是他和林星落的簡筆畫，旁邊還標著“顧言書和他的小跟班”。

“咳咳。”江硯清了清嗓子，小胖嚇得手一抖，筆掉在地上，滾到了孟曉冉的腳邊。

孟曉冉彎腰撿起筆，遞給小胖時，目光淡淡地掃過江硯，沒說話，轉身回了座位。江硯的心里突然有點不是滋味——他不是故意要改變孟曉冉的劇情線，可有些選擇一旦做出，就像多米諾骨牌，總會推倒意想不到的角落。

“顧言書，”林星落的聲音突然冒出來，她已經吃完了藥，眼睛亮了些，“等會兒?？肌隳芙栉覊K橡皮嗎？我的昨天弄丟了。”

劇本里，她的橡皮是被后排男生惡作劇藏起來的，急得在考場上掉眼淚，最后是孟曉冉分了她半塊。江硯從筆袋里掏出塊全新的櫻花橡皮，上面還印著劇本里沒出現過的卡通圖案——是他穿越前隨手塞進筆袋的，沒想到倒派上了用場。

“拿著吧，不用還了?！彼严鹌し旁谒郎?，指尖不經意碰到她的手背，像碰了團棉花，軟得發顫。

林星落把橡皮攥在手心，低頭在草稿本上飛快地寫著什么，然后撕下一張紙條，悄悄推過來。江硯展開一看，上面是用鉛筆寫的小字：“周六去燈塔，我帶了橘子味的薯片。”末尾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笑臉，嘴角還缺了個角。

他忍不住笑了，在紙條背面畫了個星星，推了回去。林星落展開時，肩膀輕輕抖了一下，像是在憋笑，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發梢，鍍上一層金粉，連空氣中都飄著淡淡的橘子香。

?？尖徛曧懫饡r，江硯看著林星落挺直的背影，突然覺得胸口有點發悶。他知道這場考試對她有多重要——劇本里，她因為發燒發揮失常，錯過了保送名額，最后只能去南方的普通大學，而顧言書考上了北方的重點大學，兩人隔著千里，漸漸斷了聯系。

“加油。”他在她起身時輕聲說。

林星落回頭看他，眼睛彎成了月牙：“你也是。”

監考老師拿著試卷走進來，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噠噠的聲響。江硯低頭填姓名時，瞥見林星落的筆在“準考證號”那欄頓了頓，然后流暢地寫下去——她記得很清楚，沒有像劇本里那樣因為頭暈寫錯兩個數字。

窗外的柳絮被風吹得漫天飛，像紛紛揚揚的雪。江硯握緊筆，心里突然生出個念頭：或許他改變的不只是劇情，還有這些角色的命運。

數學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時，林星落第一個交了卷，路過江硯座位時，悄悄比了個“OK”的手勢。江硯看著她輕快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上揚，連監考老師都多看了他兩眼，大概是從沒見過“顧言書”露出這樣的表情。

午飯時間，江硯剛走出教學樓，就被小胖拽住了胳膊。“硯哥，不對，顧言書！”他神神秘秘地往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你是不是跟林星落好上了？我看見她給你傳紙條了！”

江硯想推開他，卻被他死死拽著：“別裝了！剛才?？嫉臅r候，她看你的眼神，跟孟曉冉看你的眼神一模一樣！”

這話像根針，扎得江硯心里一緊。他確實沒考慮過孟曉冉的感受——那個在劇本里默默喜歡顧言書，最后卻笑著說“祝你幸?！钡呐?，此刻正坐在不遠處的花壇邊，手里捏著個沒拆開的面包，眼神空落落的。

“我跟她只是同學。”江硯掙開小胖的手，往花壇那邊走。

孟曉冉聽見腳步聲，抬起頭，臉上很快堆起笑：“考得怎么樣？我最后道大題沒做出來。”

“還行?！苯幵谒磉呑?，“最后道題用參數方程更簡單，你應該會的。”

孟曉冉低頭笑了笑，把面包往他這邊推了推：“吃嗎？金槍魚味的。”

江硯搖頭：“我帶了三明治?！彼麖臅锾统雒姘鼤r，瞥見她手腕上的紅繩——劇本里說，這是她外婆求來的平安繩，戴了整整三年，卻在畢業那天解下來，偷偷放在了顧言書的課桌里。

“你跟林星落……”孟曉冉突然開口，聲音很輕，“好像走得很近?！?

江硯的心沉了沉。他知道該怎么回答——按照顧言書的性格，應該說“你想多了”，然后轉移話題?？煽粗蠒匀降痛沟难劢?，他突然說不出那樣的話。

“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彼x擇了最坦誠的說法。

孟曉冉的手指在紅繩上繞了兩圈，然后抬頭看他，眼里帶著點釋然的笑：“是啊，她一直都很好?！憋L吹起她的碎發，遮住了眼睛，“以前總覺得，喜歡一個人就要爭一爭，現在才發現，看著她開心，好像也沒那么難。”

江硯愣住了。劇本里的孟曉冉，直到畢業都沒說過這樣的話。她把喜歡藏在心里，像顆發了霉的種子，最后爛在了泥土里。

“你會找到更好的。”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笨拙地安慰。

孟曉冉笑了，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我知道。對了，下午考英語前，記得提醒林星落帶聽力耳機，她上次就忘了?！?

江硯點頭時，她已經轉身走遠了，背影輕快得像只鳥。陽光落在她的白裙子上，像撒了層碎鉆。江硯摸出手機，系統提示跳了出來：

【檢測到關鍵角色“孟曉冉”劇情線重大變更，偏差值+5%（當前35%）】

【提示：角色“林依諾”已出現在江堤，請宿主立即前往】

林依諾。

江硯猛地站起來，三明治掉在地上都沒撿。他抓起書包往校門口跑，路過公告欄時，瞥見上面貼著的“優秀學生名單”，林星落的名字排在第三，旁邊畫著顆五角星——劇本里，她的名字從未出現在這里。

校門口的保安攔住他：“同學，還沒到放學時間！”

“我有急事，家里人住院了！”江硯隨口編了個理由，繞開保安往江堤的方向跑。風灌進喉嚨，帶著柳絮的癢，他跑得飛快，書包在后背撞得生疼，腦子里全是劇本里的描述——

林依諾會在下午兩點十五分走到江堤，手里攥著藍色信封，坐在那塊刻著“阿澤”名字的石頭上，哭到三點整，然后一步步走進江里。

江硯跑到江堤時，心臟跳得像要炸開。渾濁的江水拍打著岸邊的礁石，發出嘩嘩的聲響，風卷著浪沫，打在臉上冰涼刺骨。他沿著江堤往前走，眼睛掃過每一個角落，終于在那塊刻著字的礁石旁，看見了那個穿白裙子的身影。

林依諾背對著他坐著，手里緊緊攥著什么，肩膀輕輕抖動，像株被風吹得搖晃的蘆葦。江硯放輕腳步走近，看見她手里的藍色信封，邊角已經被眼淚泡得發皺。

“你還好嗎？”他在她身后兩米遠的地方停下，聲音放得很輕。

林依諾猛地回頭，眼睛紅腫得像核桃，看見是他，愣住了：“顧……顧言書？你怎么在這？”

江硯在她身邊坐下，望著翻涌的江水。劇本里說，林依諾的父母在她小時候離婚了，她跟著奶奶生活，阿澤是她唯一的朋友，卻在半年前舉家搬遷，沒跟她說一聲。

“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來這兒?！彼鲋e道，“看著江水，好像什么煩惱都能被沖走。”

林依諾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信封上的郵票：“你不懂……有些煩惱，像石頭一樣沉，沖不走的?！?

江硯想起劇本里的描述，阿澤臨走前，林依諾曾給他寫過一封信，卻沒敢送出去。后來她在江堤上撿到阿澤落下的日記本，才知道他早就喜歡她，只是沒勇氣說出口?？傻人鸦匦艑懞脮r，阿澤已經走了。

“是給阿澤的嗎？”江硯輕聲問。

林依諾的身體僵了一下，眼淚突然掉得更兇了：“他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連句再見都沒有？”

江硯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他知道阿澤的地址，劇本里在最后一幕的線索卡里提到過，在南方的某個小城，郵編是325000。

“你知道他的地址嗎？”他問。

林依諾搖頭，眼淚砸在信封上，暈開一小片藍：“我去他家問過，鄰居說早就搬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江硯深吸一口氣，說出了那個藏在心里的郵編：“325000，WZ市鹿城區?！?

林依諾猛地抬頭看他，眼睛瞪得圓圓的：“你怎么知道？”

“我爸跑船的時候去過那里，認識阿澤的爸爸?！苯幦隽藗€謊，心里卻在打鼓——他不知道提前說出地址，會引發什么后果，“阿澤臨走前托他爸爸帶過話，說等站穩腳跟就回來找你?！?

林依諾的嘴唇哆嗦著，眼淚還在掉，嘴角卻慢慢翹了起來，像雨后初晴的天空：“真的？他真的會回來？”

“真的?！苯幙粗掷锏乃{色信封，“這封信，你可以寄給他。告訴他你等他，告訴他……你也喜歡他?！?

林依諾低頭看著信封，手指輕輕撫摸著上面的字跡，突然把信往江里一扔。江硯嚇了一跳，剛想伸手去撈，卻看見她笑著說：“不用寄了。等他回來，我親口告訴他?！?

風卷著信封，沒掉進江里，反而飄到了岸邊的草地上。林依諾跑過去撿起來，小心翼翼地撫平褶皺，放進了口袋，像揣著個寶貝。

“謝謝你，顧言書。”她轉過身，眼睛亮得像星星，“以前總覺得你冷冰冰的，沒想到你這么好?！?

江硯笑了笑，看著她輕快地跑下江堤，白裙子在風里飛揚，像只重獲自由的蝴蝶。他知道，從她撿起信封的那一刻起，劇本里那個跳江的結局，已經被改寫了。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得厲害，江硯掏出來看，屏幕上的提示紅得刺眼：

【檢測到關鍵角色“林依諾”命運線重大變更，偏差值+10%（當前45%）】

【警告：距離世界崩塌閾值僅剩5%，請宿主立即停止干預，修正偏差！】

【警告：系統能量波動異常，即將觸發強制回歸機制……】

強制回歸？江硯的心猛地一沉。他抬頭看向江堤下，林依諾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拐角，手里緊緊攥著那個藍色信封。遠處的教學樓傳來下課鈴聲，尖銳地劃破天空。

他摸出桌肚里那瓶沒喝完的橘子汽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大口。氣泡在舌尖炸開，帶著微甜的澀，像極了這場短暫又洶涌的青春。

手機屏幕開始閃爍，淡藍色的光從指縫里滲出來，像打烊那天看到的信紙。江硯知道自己該走了，可視線卻忍不住飄向教室的方向——林星落還在等他提醒帶耳機，孟曉冉的紅繩在陽光下閃著光，小胖大概還在畫著蹩腳的簡筆畫。

“對不起?！彼麑χ諢o一人的江堤輕聲說，“好像……有點太入戲了?！?

光線越來越亮，吞噬了視線。江硯最后看到的，是掉在地上的櫻花橡皮，上面的卡通圖案被風吹得微微晃動，像在對他說再見。

再次睜開眼時，暴雨還在敲打著劇本館的玻璃窗。江硯猛地坐起來，發現自己趴在《告別詩》的劇本上，口水暈開了“林星落”三個字。

吧臺上的失物招領盒翻倒在地，那張畫著星星的信紙飄在腳邊，已經褪成了普通的泛黃紙張。手機屏幕亮著，顯示晚上十點十五分——距離他穿越，只過了半小時。

“硯哥？你醒啦？”曉曉抱著一堆線索卡從里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