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圖書館出來，林悅抱著書的手指還在發顫。那個黑衣男生的眼神像針一樣扎在她背上，連陽光都暖不透那股寒意。

“你去哪兒了這么久？”蘇瑤在門口踢著石頭，看見她出來趕緊迎上去，“臉怎么這么白？”

“沒、沒事，”林悅把書往懷里緊了緊，半張地圖的邊角硌著掌心，“可能里面太悶了。”

回宿舍的路上，她總覺得有人跟著。好幾次猛地回頭，只看到來往的學生和落葉，可那道如芒在背的視線卻揮之不去。蘇瑤正眉飛色舞地講著剛才聽來的八卦，渾然不覺林悅的異樣。

中午草草扒了幾口飯，林悅借口補覺，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她攤開那半張地圖，指尖劃過那個紅色的叉——正是昨晚看到黑影的那條小巷。而地圖邊緣，用同樣的紅墨水寫著一行小字，筆跡潦草，像是倉促間寫就的：“月上中天，裂隙開”。

月上中天……是指半夜嗎？裂隙又是什么？

正琢磨著，手機“叮咚”響了一聲，是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小心今晚的月光，別靠近有水的地方。”

林悅的手指猛地收緊，手機差點脫手。這個警告，和地圖上的字隱隱呼應，絕不是巧合！

是誰發的？昨晚的男生？還是……別的什么東西？

“林悅，發什么呆呢？”蘇瑤推門進來，手里拿著兩瓶冰鎮可樂，“軍訓服領來了，試試合不合身。對了，晚上教官說要搞個迎新晚會，就在人工湖那邊的草坪，去不去？”

人工湖。

這三個字像針一樣刺進林悅的耳朵。她下意識地搖頭：“不去了，我有點累，想早點休息。”

“啊？可是聽說有帥哥學長表演節目哎！”蘇瑤夸張地嘆氣，瞥見林悅蒼白的臉色，“你真沒事？臉怎么白成這樣了？”

“真沒事，可能有點中暑。”林悅勉強笑了笑，把手機塞進枕頭下，“你去吧，替我多看兩眼帥哥。”

蘇瑤撇撇嘴，也沒再多問，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宿舍里只剩下林悅一個人，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夕陽的余暉透過玻璃，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她抱著膝蓋坐在床上，盯著緊閉的房門，心跳得像擂鼓。

那個短信到底是什么意思？人工湖會發生什么事？

她想起昨晚那個男生冰冷的眼神，又想起奶奶日記里的話——“靈體覺醒時，蝕影會被吸引”。蝕影……是昨天看到的那團黑影嗎？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傳來隱約的歡笑聲，應該是迎新晚會開始了。林悅掀開窗簾一角往下看，遠處的人工湖波光粼粼，岸邊的草坪上擠滿了人，燈光像星星一樣閃爍。

一切看起來都那么正常。

也許……真的是她想多了？

就在這時，一陣冷風突然從門縫里鉆進來，吹得桌上的草稿紙沙沙作響。林悅猛地抬頭，看向窗外——

月光不知何時變得格外明亮，慘白的光線灑在地上，像一層薄霜。而人工湖的方向，似乎有一團黑色的霧氣，正緩緩從水面升起。

她的心臟瞬間沉到了谷底。

短信里的警告，應驗了。

林悅死死攥著窗簾，指節泛白。她想立刻給蘇瑤打電話，讓她趕緊回來，可手指剛碰到手機，就聽到樓下傳來一聲短促的尖叫——

是蘇瑤的聲音！

林悅腦子“嗡”的一聲，什么也顧不上了，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本來是用來削蘋果的）就往外沖。

樓道里空無一人，只有她的腳步聲在回蕩。跑到樓下時，她正好看到蘇瑤跌跌撞撞地從人工湖的方向跑過來，臉色慘白，頭發凌亂，嘴里不停地念叨著：“有、有東西……黑色的……”

“蘇瑤！”林悅沖過去扶住她，“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水、水里……”蘇瑤指著人工湖的方向，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有個黑色的東西……抓我的腳……”

林悅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人工湖的岸邊，那團黑色的霧氣已經變得越來越濃，正像有生命般朝這邊蠕動過來，霧氣中隱約能看到無數雙閃爍的紅光，像是某種生物的眼睛。

而霧氣的邊緣，幾個晚歸的學生被纏住了，正驚慌地尖叫掙扎，卻怎么也掙脫不開，身體正一點點被黑霧吞噬。

“走！快回宿舍！”林悅拉起蘇瑤就往回跑，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可那黑霧的速度比想象中快得多，轉眼間就追到了身后，帶著一股刺骨的寒意。

蘇瑤嚇得腿都軟了，幾乎是被林悅拖著走。眼看黑霧就要纏上她們的腳踝，一道銀光突然從斜刺里射來，“嗤”的一聲擊中黑霧。

黑霧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在空中扭曲掙扎。

林悅猛地回頭，只見昨天那個穿黑連帽衫的男生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后。他手里握著一把銀色的短刀，刀身上流淌著淡淡的光暈，眼神比月光更冷，死死盯著那團黑霧。

“我警告過你，別靠近有水的地方。”男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目光掃過林悅蒼白的臉，“你聽不懂人話？”

銀色短刀劃破空氣的瞬間，林悅聞到一股類似燒焦羽毛的怪味。那團黑霧被銀光擊中后，像被戳破的氣球般劇烈收縮，發出刺耳的尖嘯，濃黑的霧氣里隱約露出無數細如發絲的觸須，在月光下扭曲著縮回人工湖。

“愣著干什么？走！”夜影一把抓住林悅的胳膊，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他的手掌冰冷，帶著金屬般的涼意，卻奇異地讓人安心。

蘇瑤還癱在地上發抖，林悅回過神，趕緊彎腰去扶：“蘇瑤，能走嗎？”

“腳、腳軟……”蘇瑤牙齒打顫，剛才那團黑霧纏上腳踝時的冰冷觸感還留在皮膚上，像有無數只蟲子在爬。

夜影皺了皺眉，沒多說什么，直接彎腰將蘇瑤打橫抱起。他身形看著清瘦，力氣卻大得驚人，抱著人還能大步流星地往宿舍樓跑。林悅趕緊跟上，跑過人工湖時，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水面——剛才黑霧升起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圈圈黑色的漣漪，像墨汁滴進水里，正緩緩擴散。

直到沖進宿舍樓，把宿舍門“砰”地鎖死，夜影才松開手。蘇瑤癱在椅子上，抱著膝蓋瑟瑟發抖，林悅蹲在她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目光卻忍不住看向夜影。

他靠在窗邊，連帽衫的帽子又戴上了，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手里的銀色短刀不知何時收了起來，他正望著窗外的月光，側臉在陰影里顯得格外模糊。

“你到底是誰？”林悅的聲音有些發啞，“剛才那是什么東西？”

夜影轉過頭，帽檐下的目光依舊冰冷：“你不需要知道。”

“我不需要知道？”林悅猛地站起來，聲音提高了幾分，“蘇瑤差點被那東西抓走！我也被盯上了！你讓我怎么當作不知道？”

她想起奶奶的日記，想起那張地圖，想起口袋里那半塊刻著符號的玉佩——今天出門前，她特意找出來戴上了，貼身藏在衣服里，此刻正貼著心口，傳來一絲微弱的暖意。

“那東西叫蝕影，”夜影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斟酌措辭，“是靈域的污染物，以活物的生命力為食。”

“靈域？”林悅抓住了關鍵詞，“就是我奶奶日記里寫的那個地方？”

夜影的眼神閃了一下，沒承認也沒否認：“你奶奶……是什么人？”

“她就是個普通的老人，去年去世了。”林悅咬了咬唇，從脖子上解下玉佩，放在手心攤開，“這是她留給我的，還有一本日記，里面寫了很多奇怪的話，說什么‘純凈靈體是鑰匙’……”

話音未落，夜影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起來，死死盯著她手心的玉佩。那玉佩上的符號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和他之前看到的舊書上的符號一模一樣。

“你果然是……”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震驚，“純凈靈體的繼承者。”

“純凈靈體到底是什么？”林悅追問，“為什么那些蝕影會盯上我？”

“靈體是連接現實世界和靈域的媒介，”夜影的聲音放低了些，“純凈靈體最為稀有，能自由穿梭兩界，也能凈化蝕影。但正因為如此，蝕影會被靈體的氣息吸引，而有些不懷好意的人，也想利用靈體的力量。”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林悅：“比如墨炎。”

“墨炎？”這個名字有點耳熟，林悅想了想，“是地圖上那個名字嗎？”她從教材里翻出那張皺巴巴的地圖，指著角落里一個模糊的簽名。

夜影的眼神沉了沉：“他是靈域的叛徒，妄圖打破兩界屏障，釋放所有蝕影。你奶奶當年應該是守護者之一，才會留下這些東西。”

林悅的腦子一片混亂，像有無數根線纏在一起。奶奶……守護者……靈域……蝕影……這些只在小說里看到的詞匯，突然變成了現實，壓得她喘不過氣。

“那現在怎么辦？”她的聲音有些發顫，“那些蝕影還會來嗎？”

“只要你的靈體還在覺醒，蝕影就會源源不斷地被吸引過來。”夜影的語氣很平靜，卻讓林悅的心沉到了谷底，“而且墨炎的人，應該也已經盯上你了。”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被烏云遮住，宿舍里陷入一片昏暗。蘇瑤不知何時睡著了，呼吸均勻，大概是剛才受了驚嚇，累壞了。

林悅看著手心的玉佩，突然覺得無比沉重。她只是個剛入學的大學生，只想過普通的生活，為什么偏偏要被卷入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里？

“我幫你。”夜影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林悅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

“我是靈域的守護者，”他的聲音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清晰，“保護靈體繼承者，是我的職責。”

他頓了頓，帽檐下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些許：“在你掌握自保的能力之前，我不會讓你出事。”

林悅愣住了，看著眼前這個總是冷冰冰的男生，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復雜的情緒。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可剛才危急關頭，是他救了她們。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嘶鳴，像是蝕影的叫聲，但比剛才那只更凄厲。

夜影的臉色瞬間變了：“不好，還有一只！”

他猛地拉開窗戶，冰冷的夜風灌了進來，吹得林悅的頭發亂舞。遠處的人工湖上空，又一團黑霧正在凝聚，比剛才那只大了一倍，正緩緩朝宿舍樓的方向飄來。

而黑霧的中心，隱約能看到一雙閃爍著紅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