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漂了多久，秦天在一陣刺骨的寒意中醒來。他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柔軟的干草上，身上蓋著件帶著補丁的粗布棉被，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草藥味。

“水……水……”他嗓子干得像要冒煙，掙扎著想坐起來，卻渾身酸痛，稍一用力，胸口就傳來撕裂般的疼。

“別動！”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秦天費力地轉頭，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端著碗走進來，手里的粗瓷碗里盛著褐色的藥湯，熱氣騰騰的。

“你醒了？”老婆婆把碗放在床頭的矮凳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燒總算退了。這三天可把我和老頭子嚇壞了?！?

秦天這才看清，自己是在一間簡陋的土坯房里，屋頂是茅草鋪的，墻角堆著些雜物，墻上掛著幾串干辣椒和玉米，透著尋常農家的煙火氣?！袄稀掀牌?，是您救了我？”他聲音沙啞。

“是我家老頭子在河邊撈柴時發現你的，”老婆婆嘆道，“當時你渾身是傷，漂在水里，只剩下一口氣了。我們把你拉回來，灌了三天草藥，你才算保住條命?！彼似鹚幫?，舀了一勺吹了吹，遞到秦天嘴邊，“來，再喝點藥，這是治外傷的，管用地很?！?

藥湯很苦，帶著股澀味，秦天卻一口口咽了下去。他知道，這苦澀的藥湯里，藏著他活下去的希望?！岸嘀x婆婆……不知這里是何處？”

“這里是廬州府地界，離城還有十里地，”老婆婆說，“我們老兩口在這開了個雜貨鋪，平時賣點油鹽醬醋，勉強糊口。”

正說著，一個背著柴捆的老漢推門進來，皮膚黝黑，手上布滿老繭，看到秦天醒了，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笑意：“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他把柴捆靠在墻角，搓了搓手，“我叫王老實，你就叫我王伯吧。這是我老伴，你喊李婆婆就行?！?

“王伯，李婆婆，多謝二位救命之恩，”秦天掙扎著想行禮，被王老實按住了，“躺著吧，你傷重，別亂動?！?

接下來的幾天，秦天就在王老實家養傷。李婆婆每天給他換藥、熬藥，王伯則去鎮上買些肉骨頭回來，給他燉湯補身體。秦天心里過意不去，幾次想幫忙做點活，都被老兩口攔住了。

“你是病人，養好傷再說，”李婆婆總是笑著說，“咱們莊稼人，沒那么多講究?！?

秦天漸漸了解到，王老實老兩口原本有個兒子，三年前被抓去服徭役，再也沒回來，老兩口就靠著這間雜貨鋪相依為命。秦天聽著，心里不是滋味，想起了自己在現代的父母，眼眶不由得有些發熱。

養傷期間，秦天試著運轉內息，卻發現體內的氣息亂得像團麻，稍微一動就疼得厲害。他知道，這是上次被趙坤打傷，又在水里泡了太久的緣故，恐怕得養上一陣子才能恢復。

這天下午，王伯從鎮上回來，手里拿著個油紙包，里面是幾個剛出爐的燒餅。“給，剛買的，熱乎著呢。”他把燒餅遞給秦天，自己則坐在門檻上抽著旱煙，眉頭皺著，像是有心事。

“王伯，怎么了？”秦天問。

王伯嘆了口氣：“還不是威遠堂的人。今天去送貨，路過他們武館，又被攔著要‘孝敬’，說我這雜貨鋪占了他們的‘地界’，每月得交五十文錢，不然就砸鋪子。”

“威遠堂？”秦天愣了愣，“是江湖上的武館？”

“可不是嘛，”王伯磕了磕煙袋鍋，“廬州府最大的武館，館主周威遠是武道五品高手，手下有幾百號弟子，連知府大人都得給幾分面子。他們不光收商戶的‘孝敬’，還管著碼頭、集市，說是‘維持秩序’，其實就是橫征暴斂?！?

李婆婆端著碗走進來，接過話頭：“前陣子東邊的張屠戶不肯交錢，鋪子被他們砸了，人也被打斷了腿，官府連問都沒問。唉，這世道……”

秦天心里一動，想起了漕幫和官府的勾結，看來這廬州府的水，也不淺?！斑@威遠堂，就沒人能治得了他們？”

“誰能治啊，”王伯搖頭，“聽說他們跟漕運衙門、鹽道都有勾結，黑白兩道通吃。咱們小老百姓，只能忍著?！?

秦天沒再說話，啃著手里的燒餅，心里卻在盤算。他現在身無分文，內傷未愈，想離開廬州都難。威遠堂既然是當地最大的武館，或許……能在那里找到個落腳的地方？至少能混口飯吃，還能趁機打探些消息，看看有沒有漕幫和蘇輕眉的下落。

“王伯，”秦天放下燒餅，“這威遠堂，收不收雜役？”

王伯愣了愣：“你想去威遠堂？那里可不是好地方，弟子們個個眼高于頂，雜役更是受氣，稍有不慎就會挨打?！?

“我不怕受氣，”秦天認真道，“我現在身無分文，總得找個活計糊口。再說，我也想見識見識，這能讓官府都讓三分的武館，到底是什么樣子?！?

王伯看著他，猶豫了半天，才道：“要說起來，威遠堂的賬房先生是我一個遠房親戚，姓劉。我倒是可以幫你問問，只是……”

“多謝王伯！”秦天連忙道謝，“不管成不成，我都感激您?！?

李婆婆在一旁嘆了口氣：“你這孩子，剛從鬼門關爬回來，怎么就想著往虎穴里鉆……”

秦天笑了笑，沒解釋。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躲在王老實家。想要變強，想要報仇，想要找到蘇輕眉，就必須踏入這江湖的漩渦。威遠堂或許危險，但對現在的他來說，也是個機會——一個了解廬州江湖，恢復實力的機會。

第二天一早，王伯就去了鎮上。中午時分，他興沖沖地回來，對秦天道：“成了！劉先生說威遠堂正好缺個雜役，讓你明天就去，說是劈柴、打掃武場的活，管吃住，每月還有二十文錢?！?

“太好了！”秦天心里一喜。

“只是劉先生說了，到了那里要謹言慎行，少說話多做事，別惹那些弟子們不快，”王伯叮囑道，“尤其是那個二管事，姓黃，是周威遠的遠房侄子，最是蠻橫，你可得躲著點?！?

“我記住了，”秦天點頭，“多謝王伯，這份恩情，我以后一定報答。”

“說啥報答不報答的，”王伯擺擺手，“出門在外，誰還沒個難處。你自己多加小心就行。”

當天晚上，李婆婆給秦天縫補好了衣服，又煮了兩個雞蛋讓他帶上。秦天看著老兩口樸實的笑臉，心里暖暖的。他知道，這世間縱然有趙坤那樣的惡徒，也有王老實夫婦這樣的好人。

躺在床上，秦天望著窗外的月光，悄悄握緊了拳頭。廬州，威遠堂……他來了。不管前方有多少風雨，他都會一步一步走下去，直到找回自己失去的一切，直到能真正守護想守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