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黑化斗羅
- 作家HJrrAW
- 2550字
- 2025-07-19 12:56:10
“特例收容”。
四個字,墨跡濃重,力透紙背,如同烙在紙上的封印,也烙在了那個蜷縮在冰冷地板上的小小身影之上。
玉小剛放下筆,沒有再看地上氣息奄奄的唐三,也沒有理會角落里昏死的老杰克。他沉默地整理了一下沾滿灰塵和血跡的灰袍,臉上那狂熱的探究欲和震驚早已褪去,只剩下一種深潭般的、沉重的平靜。他走到門口,對著聞聲趕來的、滿臉驚疑的學院工作人員,聲音低沉而清晰地吩咐了幾句。很快,兩名穿著學院制服、面色肅然的男子走了進來,動作麻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小心地將地上那具如同破碎布偶般的小小身體抬起,迅速帶離了這片狼藉。
唐三的意識在無邊的劇痛和冰冷中沉浮。身體像是被徹底碾碎后又被粗糙地縫合,每一次顛簸都牽扯著深入骨髓的痛楚。他感覺自己被移動,被安置在某個平坦的地方,冰涼的觸感透過單薄的衣物滲入皮膚。空氣里彌漫著濃烈的藥草苦澀氣味,還有一種……消毒后的、冰冷的潔凈感。
有人在他身上動作,帶著一種訓練有素的、毫無溫度的精準。清涼的藥膏涂抹在灼痛的皮膚上,帶來短暫的麻痹,隨即是更深的刺痛。有微弱的魂力探入體內,冰冷而機械地梳理著他那如同被颶風肆虐過的經脈和瀕臨崩潰的精神本源。每一次魂力的觸碰,都像冰冷的刀鋒在刮擦著他脆弱的神經。
他緊閉著眼,沒有反抗,也沒有力氣反抗。意識深處,是一片死寂的廢墟。血色預言中斷裂的矛、碎裂的錘、燃燒的紅光……那癲狂的詛咒“廢物!灰飛煙滅!”……所有曾讓他靈魂沸騰的畫面,此刻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燼。取而代之的,是那雙眼睛——唐昊那雙如同萬載玄冰、倒映著無邊血海與白骨的……死寂之眼!以及那跨越空間、如同太古巨神碾碎螻蟻般降臨的、純粹到極致的殺戮意志!
差距……天塹……
這個認知,如同冰冷的鋼針,深深刺入他殘存的意識,帶來一種比肉體劇痛更深的、凍結靈魂的絕望。他所有的掙扎,所有的吞噬,所有剛剛萌芽的、帶著血腥味的“力量”,在那絕對的碾壓面前,都成了可笑又可悲的塵埃。
眉心深處,那點曾爆發出幽光、帶著撕裂與腐朽氣息的精神印記,此刻黯淡得如同風中殘燭。它不再跳動,不再傳遞冰冷的力量感,只剩下一種被徹底摧毀后的、麻木的刺痛和……無邊無際的空虛。手背上,那破碎鐮刃的印記如同從未存在過,只留下皮膚下隱約的、如同凍傷的冰冷麻木感。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個時辰,也許是整整一天一夜。當唐三再次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單調的白色天花板。空氣里濃烈的藥草味依舊刺鼻。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狹窄但還算干凈的木床上,身上蓋著粗糙卻洗得發白的薄被。
這里……是學院的醫療室?
身體依舊如同灌滿了鉛塊,沉重而麻木,每一次細微的呼吸都牽扯著胸腹間撕裂般的痛楚。喉嚨干渴得像要冒煙。他嘗試著動了一下手指,傳來的只有遲鈍的刺痛和無力感。
就在這時,門被輕輕推開。
玉小剛走了進來。他換了一身同樣洗得發白的灰色長袍,臉上的疲憊似乎更深了,眼底的沉郁如同化不開的濃墨。他手里端著一個冒著微弱熱氣的陶碗,碗里是半碗顏色渾濁、散發著濃烈苦澀氣味的藥汁。
他沒有說話,只是走到床邊,將藥碗放在床頭一個同樣簡陋的木柜上。然后,他拉過一張椅子,在床邊坐了下來。目光落在唐三蒼白的臉上,平靜,深邃,不再有之前的穿透靈魂的解剖感,也沒有了那份狂熱的探究欲,只剩下一種……近乎悲憫的審視,如同在打量一件傷痕累累、價值難定的古物。
“喝掉它。”玉小剛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卻又奇異地透著一絲疲憊,“能讓你死得慢一點。”
死?
這個字眼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在唐三沉寂的意識里激起一絲微弱的漣漪。他轉動干澀的眼珠,看向床頭那碗渾濁的藥汁。苦澀的氣味鉆進鼻腔,胃袋本能地抽搐了一下,涌起一陣惡心感。
力量……被剝奪了。掙扎……被碾碎了。現在,連“死”都成了一種需要被延緩的“恩賜”?
一種冰冷的、混合著自嘲與麻木的荒謬感,如同藤蔓般纏繞上他殘破的心神。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那只沒有被被子覆蓋的手。手臂僵硬得如同生銹的機器,皮膚蒼白,能看到皮下青色的血管。他一點一點,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將手移向那碗藥汁。
指尖觸碰到粗糙溫熱的陶碗邊緣。
就在玉小剛以為他會端起來喝掉時——
唐三那幾根僵硬的手指,猛地蜷縮起來!不是去端碗,而是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狠狠地向內一摳!
“嘩啦!”
陶碗被那只小小的、卻帶著玉石俱焚般決絕的手,猛地掃落在地!
渾濁刺鼻的藥汁瞬間潑灑開來,在冰冷的地面上濺開一片深褐色的污跡,如同凝固的血泊!碎裂的陶片四散飛濺!
玉小剛坐在椅子上,身體紋絲未動。飛濺的藥汁和碎片在他灰色的袍角留下幾點污痕,他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地面上那灘狼藉,看著那刺目的深褐色,仿佛那是什么值得研究的課題。
然后,他緩緩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回床上那個孩子身上。
唐三做完那個耗盡全力的動作,手臂無力地垂落在床邊,指尖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他仰面躺著,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嘶鳴,嘴角再次溢出新鮮的、帶著鐵銹味的猩紅。那雙剛剛睜開的眼睛,此刻卻死死地盯著白色的天花板。瞳孔深處,那片曾燃燒過地獄之火的猩紅早已徹底熄滅,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空洞。
一種深沉的、凝固的、比死亡更冰冷的空洞。
沒有憤怒,沒有不甘,沒有恐懼,甚至沒有絕望。
只有一片被徹底掏空、被絕對力量碾碎所有希望和意志后留下的……虛無的荒漠。
玉小剛沉默地看著那雙空洞的眼睛,看了很久。房間里只剩下唐三粗重而痛苦的喘息聲,以及藥汁在地上緩慢流淌的、粘稠的細微聲響。
最終,玉小剛什么也沒說。他緩緩站起身,灰袍的下擺拂過地面沾染的藥汁污跡。他走到門口,腳步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
“活著。”一個低沉、冰冷、毫無溫度的字眼,如同最后的判詞,砸在死寂的房間里。
“至少,在我弄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東西’之前。”
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外面隱約傳來的學院喧囂。
醫療室內,只剩下濃烈刺鼻的藥草味,地上那灘深褐色的狼藉,和床上那個仰望著慘白天花板、瞳孔徹底渙散、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空殼。
白色的天花板在空洞的視野里模糊、扭曲,最終化為一片無邊無際的、吞噬一切的慘白。
像那柄斷裂的矛尖飛旋的天空。
像那碎裂的巨錘爆開的閃光。
像那燃燒的紅光消散后的虛無。
像那跪在血泊中的身影頭頂……永恒的灰燼。
廢物……灰飛煙滅……
癲狂的詛咒在識海最深、最冷的廢墟里,無聲地回響。
然后,徹底歸于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