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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未說出口的疼

  • 溺于青冷
  • 芋子沐
  • 4775字
  • 2025-07-15 15:32:21

熙淑權站在教學樓門口的香樟樹下,手里攥著那本抄滿錯題的淺藍色筆記本。天陰得很重,鉛灰色的云低低地壓在樓頂,空氣里彌漫著雨前特有的潮濕,連校服領口都沾著層黏糊糊的水汽。

他抬頭望向高三(1)班的窗口,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看不進里面的動靜。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筆記本封面的薰衣草圖案,邊緣的塑封已經被磨得發亮——這兩天他幾乎把所有課間都耗在抄錯題上,連午休時都趴在桌上寫,筆尖戳破了三張紙,指腹磨出了個淺淺的繭子。

“來了?!?

清冷的聲音自身后響起,熙淑權像被燙到似的回過頭。林予安背著黑色的雙肩包,校服外套拉鏈拉到頂,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睫毛上沾著點細碎的雨絲。他比昨天看起來更清瘦些,下頜線的弧度在陰沉的天色里顯得格外鋒利,卻在看到熙淑權時,眼神軟了零點幾秒。

“學長?!蔽跏鐧嗷琶Π压P記本遞過去,手指因為緊張而蜷曲,“錯題……我都抄完了。”

林予安接過筆在草稿紙上的筆頓了頓——上面還留著點溫熱的潮氣,顯然是被主人貼身揣了一路。他翻開第一頁,目光掃過那些歪歪扭扭卻異常認真的字跡,錯題旁邊用紅筆標著密密麻麻的注釋:“這里公式記錯了,下次要默寫三遍”“輔助線畫反了,林學長說應該連BD”……最后一頁的右下角,還畫著個小小的檸檬糖,用鉛筆涂了層淺淺的黃。

男生的喉結輕輕動了動,沒說話,只是把筆記本遞回去,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做得不錯。先去教室,早自習前給你講兩道題?!?

熙淑權跟著他往教學樓里走,剛踏上臺階,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幕墻上,像無數只手在急促地敲門。走廊里的燈沒開,光線昏暗,他看著林予安的背影,忽然發現對方今天沒把袖口卷起來,白色校服的袖子太長,蓋住了半只手,只露出截干凈的手腕,骨節分明的手掌握著書包帶,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早自習的鈴聲響過時,雨下得更大了。數學老師抱著試卷走進來,看到坐在熙淑權旁邊的林予安時愣了愣——高三的保送生按規定可以不用來上課,更何況是這種天氣。林予安只是點了點頭,從書包里抽出一本物理競賽題集,翻開到夾著書簽的那頁,動作輕得沒發出一點聲音。

熙淑權的心卻像被雨敲打著的玻璃窗,砰砰直跳。他偷偷用余光瞥林予安,對方正低頭做題,側臉的線條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柔和,睫毛長而密,垂下來時在眼瞼下方投出片淺灰的陰影。雨點打在窗玻璃上,暈開一片水霧,把他的輪廓暈得有些模糊,像幅沒干透的水墨畫。

“這道題,”林予安忽然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胳膊,聲音壓得很低,幾乎被雨聲吞沒,“昨天講的輔助線畫法,再試一次。”

他的指尖點在熙淑權的練習冊上,那里畫著個歪歪扭扭的三棱錐。林予安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甲縫里干干凈凈,指尖帶著點涼意,透過薄薄的紙頁滲過來,燙得熙淑權的胳膊發麻。他深吸一口氣,握著筆的手卻在發抖,畫了三次都沒畫對,最后把筆一扔,泄氣地低下頭:“我好像……就是學不會?!?

林予安沒說話,只是拿起他的筆,在草稿紙上畫了個標準的三棱錐,然后用虛線連接BD兩點,動作利落流暢。“你看,”他的聲音離得很近,帶著點呼吸的熱氣,拂過熙淑權的耳廓,“把這個面當成底面,體積公式是不是就好記了?”

溫熱的觸感順著耳廓爬進心里,熙淑權的臉瞬間紅透,連脖子都泛起層粉色。他盯著那道虛線,忽然覺得腦子里那些亂糟糟的公式好像清晰了些,就像被雨水洗過的天空,雖然依舊陰沉,卻沒了之前的渾濁。

上午第三節課剛上到一半,窗外突然亮起一道慘白的閃電,緊接著是“轟隆”一聲巨響,震得窗戶都在抖。熙淑權像被針扎似的猛地一顫,手里的筆“啪”地掉在地上,筆尖摔斷了。

周圍的同學嚇了一跳,有人笑著說“好大的雷”,有人往窗外看雨景,只有他死死攥著桌角,指節泛白,后背緊緊貼在椅背上,像只受驚的小獸縮成一團。

雷聲還在繼續,一道接一道地炸響,震得耳膜發疼。熙淑權的臉色一點點變得慘白,嘴唇抿得緊緊的,連帶著肩膀都開始發抖。他想起七歲那年的夏天,也是這樣的雷雨夜,父親因為生意失敗喝了酒,把玻璃杯摔在地上,碎片濺到他腳邊,然后揚起手……那道帶著酒氣的巴掌最終落在了母親臉上,但他躲在門后,看著父親通紅的眼睛和母親淌著血的嘴角,聽著窗外的雷聲,嚇得連哭都不敢出聲。

從那以后,他就怕極了雷雨。每次打雷,他都會躲在衣柜里,用被子蒙住頭,直到天亮才敢出來。

“喂。”

一只手輕輕搭在他的胳膊上,帶著點微涼的溫度。熙淑權猛地抬頭,撞進林予安的眼睛里。男生不知什么時候湊了過來,眉頭微微皺著,眼神里帶著點他看不懂的情緒,像被雨水打濕的墨,沉沉的。

“怕打雷?”林予安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乎要被雷聲吞沒,卻奇異地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熙淑權咬著下唇,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睫毛上不知何時掛了層水汽,看得林予安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攥了一下,有點發疼。

男生沒再多問,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脫下來,披在他肩上。外套上還帶著林予安的體溫,混著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像個溫暖的殼,把外面的雷聲和雨聲都隔了一層。他又從筆袋里拿出一副耳塞,塞進熙淑權的耳朵里——那是副深藍色的硅膠耳塞,上面還印著校徽,顯然是學校發的,但被保養得很干凈,沒有一點污漬。

“戴上。”林予安的手指碰到他的耳廓,輕輕把耳塞按實,動作很輕,像在碰什么易碎的東西。

耳塞堵住了大部分聲音,雷聲變得遙遠而模糊,像隔著層厚厚的棉花。熙淑權看著林予安,對方已經坐直了身體,重新低頭看競賽題,側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柔和,睫毛上的雨絲早就干了,留下點淺淺的痕跡。

他忽然發現,林予安的左手手腕上有道淺淺的疤,大概兩厘米長,像條淡粉色的細線,藏在白色的校服袖子里。是怎么弄的?摔的?還是……

“看什么?”林予安忽然抬眼,撞進他的目光里。

熙淑權慌忙低下頭,臉頰發燙,小聲說:“沒、沒什么?!?

男生沒再追問,只是把自己的練習冊往他這邊推了推,上面用紅筆寫著解題步驟,字跡清雋有力?!翱床欢牡胤綐顺鰜?,”他說,“下課給你講?!?

剩下的半節課,熙淑權雖然還是怕,但沒再發抖。他聞著林予安外套上的香味,看著練習冊上的字跡,聽著遠處模糊的雷聲,忽然覺得這場雨好像沒那么可怕了。

中午放學時,雨還沒停,反而越下越大,織成一張灰蒙蒙的網,把整個世界都罩在里面。熙淑權站在教學樓門口,看著同學們打著傘三三兩兩地跑出去,心里有點發慌——他沒帶傘。

“走吧?!绷钟璋驳穆曇魪呐赃厒鱽?,他手里拿著把黑色的長柄傘,傘骨很粗,看起來很結實。

“學長,我……”熙淑權想說“我等雨小點再走”,卻被對方打斷。

“順路。”林予安把傘撐開,黑色的傘面像只巨大的鳥,把兩人都罩在下面,“你家那巷子排水不好,再等下去該淹了?!?

他說得沒錯。熙淑權家那條老巷子地勢低,每次下大雨都會積水,最深的時候能沒過腳踝。他跟著林予安走進雨里,傘明顯往他這邊傾斜著,林予安的右肩很快就被雨水打濕了,淺灰色的短袖貼在身上,能看到里面清晰的肩胛骨輪廓。

“學長,傘歪了。”熙淑權小聲提醒,想把傘往那邊推推,卻被林予安按住了手。

“沒事?!蹦猩穆曇艉艿?,“我不怕淋?!?

雨水順著傘沿往下淌,在兩人周圍織成道透明的簾子。熙淑權能聞到林予安身上的味道,洗衣液的清香混著點雨水的濕意,很好聞。他偷偷看他的側臉,雨水打濕了他額前的碎發,貼在光潔的額頭上,睫毛濕漉漉的,像沾了露水的蝶翼。

走到巷口時,果然積了很深的水,渾濁的黃色水花里漂著塑料袋和爛菜葉。熙淑權看著那片水洼,想起小時候在這里摔過一跤,膝蓋磕在石頭上,流了好多血,疼得他哭了一下午。

“我背你?!绷钟璋埠鋈欢紫律碜樱硨χ?,黑色的書包還掛在肩上,“上來。”

熙淑權愣住了,臉頰瞬間燒得滾燙:“不、不用了學長,我自己可以……”

“快點?!绷钟璋驳穆曇衾飵еc不容置疑的強硬,“水里有碎玻璃,扎到腳怎么辦?”

他說得沒錯。這條巷子總有人亂扔垃圾,水里確實可能藏著碎玻璃。熙淑權猶豫了一下,輕輕趴在林予安的背上。男生的背很薄,卻很結實,隔著濕透的校服,能感受到他溫熱的體溫和沉穩的心跳。

林予安站起身,雙手托著他的腿彎,力道很穩。熙淑權慌忙摟住他的脖子,手指碰到他后頸的皮膚,濕濕的,帶著雨水的涼意。他的臉離林予安的耳朵很近,能看到他耳廓上細小的絨毛,和脖子上淡青色的血管。

“抓緊了。”林予安的聲音帶著點笑意,是這兩天來熙淑權第一次聽到他笑,像冰塊融化時發出的輕響。

他一步步走進水里,水花濺在褲腿上,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熙淑權把臉埋在他的肩窩,不敢抬頭,只覺得心臟跳得像擂鼓,比剛才的雷聲還要響。

快到巷尾時,又是一道閃電劃破天空,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聲。熙淑權嚇得猛地收緊手臂,指甲差點嵌進林予安的肉里。

“別怕?!绷钟璋驳穆曇艉芊€,托著他腿彎的手緊了緊,“快到了。”

他的聲音像道屏障,擋住了那聲可怕的雷。熙淑權深吸一口氣,聞到林予安肩窩處的味道,洗衣液的清香混著點雨水的濕意,還有點淡淡的汗味,竟然讓人覺得格外安心。

林予安把他放在自家門口的臺階上時,兩人都松了口氣。熙淑權的校服褲腿還是沾了點水,林予安的右半邊身子卻完全濕透了,頭發滴著水,順著下巴往下淌,落在鎖骨上,匯成小小的水珠。

“進去吧。”林予安收起傘,黑色的傘面滴著水,在地上積了個小小的水洼,“下午記得帶傘,預報說還有雨。”

“學長,你的衣服……”熙淑權看著他濕透的肩膀,心里有點過意不去。

“沒事。”林予安扯了扯濕透的校服,露出點白得晃眼的皮膚,“我家有烘干機?!?

他轉身要走,卻被熙淑權拉住了手腕。男生的手腕很細,隔著濕透的校服,能摸到里面突出的骨節。

“學長,”熙淑權低著頭,聲音細得像蚊子叫,“謝謝你?!?

林予安的身體僵了一下,沒回頭,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然后掙開他的手,走進雨里。黑色的傘面很快消失在巷子盡頭,只留下一串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和雨水敲打傘面的聲音。

熙淑權站在門口,看著他消失的方向,手心里還殘留著林予安手腕的溫度。他摸了摸肩上的校服外套——那是早上林予安披在他身上的,他忘了還。外套上還帶著淡淡的香味,混著點他自己的味道,像兩個交疊的影子。

下午的雨果然沒停,但沒再打雷。熙淑權把林予安的校服外套洗干凈,晾在陽臺的繩子上,白色的布料在風里輕輕晃動,像只展翅的鳥。他坐在書桌前,看著那本淺藍色的筆記本,忽然覺得,這個雷雨交加的日子,好像也沒那么糟糕。

傍晚的時候,雨停了。夕陽從云縫里鉆出來,給天邊染上層橘紅色的霞光。熙淑權抱著晾干的校服外套,站在巷口等林予安——他想趁對方放學回家時,把外套還給他。

七點十五分,林予安的身影出現在巷口。他換了件白色的短袖,背著書包,步子邁得很大,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留下串清晰的腳印。

“學長。”熙淑權跑過去,把疊得整整齊齊的校服外套遞給他,“洗干凈了。”

林予安接過外套,指尖碰到他的手,兩人都愣了一下。男生的手指比早上更涼了些,大概是淋了雨的緣故。

“謝謝?!彼淹馓兹M書包,忽然從口袋里掏出顆糖,遞給熙淑權。

是顆檸檬糖,和那天買的一樣,透明的糖紙在夕陽下閃著光。

“今天……”林予安頓了頓,目光落在他臉上,眼神里帶著點他看不懂的情緒,像雨后的湖面,明明很平靜,卻藏著深不見底的東西,“嚇到了吧?”

熙淑權捏著那顆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男生沒再說話,只是看著他,夕陽的光落在他的睫毛上,鍍上一層金邊,讓他那雙總是沒什么溫度的眼睛,看起來格外溫柔。

“以后打雷,”林予安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可以去找我?!?

熙淑權猛地抬頭,撞進他的目光里。男生的嘴角好像微微上揚了一下,雖然很快就恢復了平時的樣子,但他確實看到了。

“嗯。”他重重地點頭,眼眶忽然有點發熱。

林予安轉身離開時,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鋪到熙淑權腳邊。他捏開那顆糖放進嘴里,甜膩的味道在舌尖化開,比前兩次的都要甜。

巷子里的積水還沒退,倒映著橘紅色的天空和爬滿爬山虎的老墻。熙淑權摸了摸口袋里的糖,又看了看林予安離開的方向,忽然覺得,那些關于雷雨的可怕回憶,好像被這顆糖的甜味,沖淡了一點點。

這個傍晚,沒有雷聲,只有晚風和檸檬糖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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