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里的慘叫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有組織的撞門聲。林野通過監控看到，三樓的王大叔帶著幾個年輕人組成了“生存小隊”，正在挨家挨戶地搶物資。

“他們手里有刀。”莫小貝看著屏幕里閃著寒光的菜刀，聲音發緊。她這幾天已經徹底沒了當初的傲氣，林野精準的預判和充足的物資讓她不得不依賴這個曾經被她鄙視的男人。

張琪卻在一旁煽風點火：“林野，你看我們這么多人，肯定打不過他們。要不……把多余的罐頭給他們點？”她眼神閃爍，視線總往林野放在茶幾上的壓縮餅干瞟。

林野沒說話，只是從物資堆里拖出一挺改裝過的弩箭，又拿出三瓶麻醉劑：“王大叔以前是屠夫，力氣大，你對付他左邊第三個年輕人，他腿上有傷。”他把一瓶麻醉劑遞給莫小貝，“瞄準脖子，別猶豫。”

莫小貝接過麻醉劑的手在抖，張琪卻突然尖叫：“我不干！這是謀殺！林野，你就是個瘋子！我們應該跟他們好好談！”

林野看都沒看她，只是按下了門邊的一個按鈕。客廳通往樓道的門突然彈出幾道鋼刺，正好擋住了試圖從貓眼開鎖的手。門外傳來一聲慘叫，撞門聲戛然而止。

“談？”林野冷笑，“昨天他們搶了五樓李奶奶家，把人推下了樓。你想跟他們談什么？”

張琪的臉瞬間變得慘白。莫小貝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里的麻醉劑：“我干。”

半小時后，樓道里響起幾聲悶哼。林野拖著被捆成粽子的王大叔等人扔進樓梯間，莫小貝靠在墻上大口喘氣，臉上沾著灰，眼神卻亮得驚人。

“你怎么知道他們會從通風管道進來？”她問，剛才若不是林野提前在通風口裝了網，他們肯定會被偷襲。

“猜的。”林野淡淡道，其實是未來碎片里的畫面提醒了他。他轉身看向縮在角落的張琪，“你剛才想把我的定位發給誰？”

張琪嚇得一哆嗦，手里的通訊器掉在地上——那是她偷偷藏起來的舊款手機，剛才趁他們準備防御時，正想給另一伙幸存者發消息，說這里有大量物資。

莫小貝撿起通訊器，看清上面的內容后，臉色徹底冷了下來：“張琪，我們是朋友。”

“朋友？朋友能當飯吃嗎？”張琪突然激動起來，“莫小貝，你別傻了！林野就是個怪物！他早就知道會出事，卻看著大家死！我們跟著他遲早會被滅口的！”

林野沒耐心聽她廢話，直接把她拖到門邊：“要么滾，要么留下來干活，但別耍花樣。”

張琪看著門外昏暗的樓道，遠處隱約傳來變異者的嘶吼，突然腿一軟跪了下來：“我錯了！林野，我再也不敢了！讓我留下吧，我什么都愿意干！”

莫小貝別過頭，沒說話。林野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把張琪拖了回來，卻把她鎖在了陽臺的儲物間里。

樓道里的血腥味混著灰塵慢慢沉淀，遠處變異者的嘶吼像潮水般時漲時落，敲打著每個人緊繃的神經。林野蹲下身檢查王大叔等人的捆綁，麻繩勒得很緊，打了死結——這是他從未來碎片里學到的技巧，那些在末日里掙扎過的人，總會有各種不起眼卻致命的逃生手段。

“他們的物資呢？”莫小貝的聲音還有些發飄，她踢了踢腳邊一個鼓鼓囊囊的背包，拉鏈沒拉嚴，露出半袋發霉的面包。

林野沒回答，只是從王大叔的口袋里摸出一串鑰匙，上面掛著個褪色的福字掛墜。他想起昨天透過監控看到的畫面：五樓李奶奶趴在樓梯扶手上，花白的頭發遮住了臉，王大叔手里攥著的正是這串鑰匙。

“扔了吧。”林野把鑰匙丟進垃圾桶，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客廳里格外刺耳。莫小貝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物資堆旁翻找，最后拎出一個醫藥箱：“他們腿上的傷……”

“不用管。”林野打斷她，指了指樓梯間的方向，“再過半小時，巡邏的變異者會經過這里。”

莫小貝的動作頓住了。她看著林野平靜的側臉，突然意識到這個男人不是冷血，而是早已習慣了用最殘酷的方式計算生存概率。她默默把醫藥箱放回原處，指尖卻不小心碰到了一個硬紙盒，里面傳來玻璃碰撞的輕響——是幾瓶未開封的碘伏。

陽臺儲物間的門突然傳來抓撓聲，張琪帶著哭腔的哀求鉆了出來：“小貝，我真的知道錯了……你讓林野放我出去吧，里面好黑，我怕……”

莫小貝咬了咬下唇，終究沒回頭。她走到通風口旁，看著那層焊死的鐵絲網，上面還沾著幾根帶血的布條——剛才有個年輕人試圖從這里鉆進來，被林野用弩箭射穿了手掌。

“你早就知道他們會從通風管來？”她又問了一遍，這次的語氣里少了驚訝，多了些探究。

林野正在調試監控設備，屏幕上跳動著各個樓層的畫面：二樓的防盜門被撞得變了形，四樓的窗戶破了個大洞，風灌進去卷起一地碎紙。他忽然停在某個畫面上，那是一樓大廳，幾個身影正拖著什么東西往電梯井里扔，黑影落在地上時，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不是知道，是猜的。”林野調出放大畫面，那些人影穿著統一的黑色外套，袖口別著銀色徽章——那是末日爆發后迅速崛起的“安全區”武裝，名義上收容幸存者，實則用物資控制所有人。張琪剛才聯系的，就是他們。

莫小貝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心臟猛地一縮。畫面里被拖走的“東西”穿著熟悉的碎花裙，是三樓的陳阿姨，昨天還送過她一碗腌蘿卜。

“他們在清理幸存者。”林野的聲音很淡，“安全區需要勞動力，但不需要累贅。”

儲物間的抓撓聲突然停了，張琪大概是聽到了這話，安靜得像不存在。莫小貝深吸一口氣，走到客廳中央的地圖前——那是林野手繪的小區平面圖，上面用紅筆圈出了十幾個標記，有的打了叉，有的畫著問號。

“這些是？”

“可能有物資的地方。”林野指著其中一個打叉的標記，“超市已經被搬空了，昨天去的人沒回來。”他又指向樓梯間的方向，“王大叔他們搶的物資，其實是從超市后門的倉庫里找到的，那里有扇暗門。”

莫小貝愣住了：“你既然知道，為什么不早去？”

“因為那里有只變異犬。”林野調出一段監控回放，畫面里一條半人高的惡犬正撕咬著鐵門，涎水在地上腐蝕出一個個小坑，“王大叔他們能活著回來，是因為用李奶奶當誘餌。”

儲物間里傳來壓抑的啜泣聲，張琪大概是終于明白，自己想投靠的“好人”，其實比眼前的林野更可怕。莫小貝看著地圖上李奶奶家的位置，那里被畫了個小小的哭臉，不知是林野什么時候添上去的。

突然，樓道里響起沉重的腳步聲，不是變異者那種蹣跚的拖沓，而是有節奏的、帶著金屬撞擊的聲響。林野迅速切換監控，只見五個穿著黑色外套的人站在三樓樓梯口，手里端著改裝過的獵槍，袖口的銀徽章在昏暗里閃著冷光。

“他們來了。”林野抓起弩箭，往麻醉劑里摻了些透明液體，“這是從消毒水和清潔劑里提煉的，能讓他們昏迷更久。”

莫小貝接過弩箭時，手已經不抖了。她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看，領頭的男人臉上有道刀疤，正用對講機說著什么，聲音透過門縫飄進來：“目標在401，張琪的信號斷在這里，強行突入。”

“她暴露了我們的位置。”莫小貝的聲音冷得像冰。

“不是她。”林野指了指樓梯間的王大叔等人，“他們身上有追蹤器，安全區的人一直跟著他們。”他按下另一個按鈕，客廳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只有監控屏幕還亮著幽光，“我在門后裝了紅外感應，他們一進來就會觸發警報。”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那些人在用切割器破門。張琪在儲物間里嚇得尖叫，卻被林野提前放進去的布條堵住了嘴。莫小貝握緊弩箭，看著屏幕里慢慢靠近的黑影，突然想起三天前——那時她還穿著精致的連衣裙，抱怨著小區停電，而林野正扛著一箱礦泉水從她身邊走過，被她嫌擋路推了一把。

“準備好。”林野的聲音在黑暗里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鎮定，“第一個人進來時，射他膝蓋。”

切割器的聲音停了，門板被踹出一個大洞，一只戴著黑色手套的手伸了進來，試圖撥開鋼刺。莫小貝屏住呼吸，看著屏幕里那人的站位，突然想起林野說過的話：“安全區的人受過訓練，瞄準關節最有效。”

“砰！”門板被徹底撞開，第一個人剛探進半個身子，莫小貝的弩箭就已經射出。麻醉劑針管精準地扎在他的膝蓋上，男人悶哼一聲跪倒在地，手里的獵槍滑落在地。

“有埋伏！”刀疤臉的吼聲剛響起，林野已經沖了出去。他沒撿地上的獵槍，而是抓起旁邊的消防斧，斧刃劈在第二個人的手腕上，獵槍應聲落地。第三個人剛想扣動扳機，就被林野踹中胸口，撞在墻上暈了過去。

莫小貝趁機射出第二支弩箭，正中第四個人的脖子。最后剩下的刀疤臉突然從懷里掏出顆手雷，拉環的聲音在樓道里格外清晰：“同歸于盡！”

林野的反應比他更快，抄起地上的獵槍砸過去，手雷被撞落在樓梯間，正好滾到王大叔等人腳邊。伴隨著一聲巨響，濃煙和碎塊涌進客廳，莫小貝被氣浪掀倒在地，爬起來時看到林野正踩著刀疤臉的后背，用麻繩捆他的手。

“你不怕死嗎？”她喘著氣問，剛才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肯定活不成了。

林野扯下刀疤臉的對講機，里面傳來滋滋的電流聲，隱約能聽到有人在喊“401失守”。他把對講機扔在地上踩碎，淡淡道：“怕，但更怕像李奶奶那樣死。”

儲物間的門被震開了，張琪癱坐在地上，看著外面滿地的狼藉，突然開始狂笑：“都得死！我們都得死！安全區還有好多人，他們會找到這里的！”

莫小貝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為什么要聯系他們？”

“因為他們說能帶我去安全區！”張琪的眼淚混著鼻涕流下來，“那里有吃的，有干凈的水，還有醫生！林野憑什么把物資藏起來？他就該分給大家！”

“分給王大叔那樣的人？還是分給剛才扔手雷的人？”林野走過來，手里拿著從刀疤臉身上搜出的地圖，上面標記著安全區的位置——竟然就在隔壁小區的地下停車場，“他們所謂的安全區，其實是把人當誘餌，引開變異者。”

他指著地圖上的紅色圓圈：“這里每天都要送出去十個‘不合格’的幸存者，昨天是五樓的李奶奶，今天本來該是你。”

張琪的笑聲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莫小貝撿起地上的通訊器，剛才張琪沒發出去的消息里，除了地址，還有一句“林野有預知能力”。

“你連這個都想告訴他們？”莫小貝的聲音里終于帶上了失望。

“我……我只是想活下去……”張琪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變成了嗚咽。

林野看了眼監控，濃煙散去后，樓梯間里王大叔等人的身影已經不見了——剛才的爆炸把他們炸得血肉模糊，血腥味正順著樓梯往下飄，很快就會引來變異者。

“我們得搬家。”他開始收拾物資，把最重要的藥品和壓縮餅干塞進背包，“安全區的人會派人來搜查，這里不能待了。”

莫小貝立刻幫忙打包，她的動作很利落，不像以前那個連礦泉水瓶蓋都擰不開的大小姐。張琪看著他們忙碌，突然爬過來抱住林野的腿：“帶我一起走！林野，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會做飯，會洗衣服，我什么都能干！”

林野踢開她的手，沒說話。莫小貝看了看張琪，又看了看外面漸漸聚集的黑影——變異者被血腥味吸引過來了，正沿著樓梯往上爬，監控屏幕上已經出現了它們扭曲的身影。

“讓她走吧。”莫小貝突然開口，“儲物間里還有些吃的，讓她自己決定。”

張琪愣住了，看著莫小貝把一個背包塞進儲物間，里面有兩瓶水和三包餅干。林野挑了挑眉，沒反對。

當林野和莫小貝從消防通道往下走時，身后傳來儲物間門被鎖死的聲音。莫小貝回頭看了一眼，401的窗口透出微弱的光，很快又熄滅了——張琪大概是想關掉所有光源，躲到變異者離開。

“她能活多久？”莫小貝問。

“不好說。”林野推開消防通道的門，外面是小區的綠化帶，月光透過樹葉灑下來，照亮了遠處蹣跚的黑影，“但至少是她自己選的路。”

莫小貝突然笑了，臉上的灰被淚水沖開兩道痕跡：“以前我總覺得你很討厭，整天陰沉沉的，不像個年輕人。”

“現在呢？”

“現在覺得，你比我們都活得明白。”她跟上林野的腳步，踩在草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未來碎片里，還有什么？”

林野頓了頓，想起那些碎片化的畫面：超市倉庫里的變異犬，安全區地下的囚籠，還有一個站在火光里的模糊身影，看不清臉，卻總覺得很熟悉。

“沒什么重要的。”他加快腳步，“先找到新的藏身地再說。”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是從四樓的方向傳來的，大概是張琪沒能躲過去。莫小貝的腳步頓了一下，很快又跟上林野，只是握背包帶的手更緊了。

月光下，兩個身影穿過綠化帶，往小區后門走去。那里停著一輛改裝過的電動車，是林野提前藏好的——未來碎片里說，今晚必須離開這個小區，否則會被一場大火困住。

至于那場火是誰放的，林野沒說，莫小貝也沒問。在這個已經分不清對錯的末日里，活下去，似乎是唯一還能確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