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碼字停電夜
- 撲街寫手今天嫁入皇室了嗎
- 茶茶很認真
- 5640字
- 2025-07-18 08:57:38
民宿小院里那棵雞蛋花樹,寬大的葉片在越來越狂躁的風中瘋狂搖擺,發出嘩啦啦的悲鳴。空氣沉甸甸地壓在胸口,帶著暴雨來臨前特有的、濕漉漉的土腥味。我把自己扔在房間唯一一把吱呀作響的藤椅上,對著攤開的筆記本屏幕,指尖懸在鍵盤上方,卻一個字也敲不出來。
腦子里像塞了一團被貓抓過的毛線,混亂不堪。
“三年前?!?
“江城大學圖書館?!?
“薄荷綠的裙子……”
帕塔拉低沉清晰的聲音,阿勇亢奮的狼嚎,直播間爆炸的彈幕,還有那杯辛辣嗆喉、燒得我五臟六腑都在翻攪的椰子酒……所有的畫面和聲音在腦海里瘋狂旋轉、交織、放大。臉頰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發燙,心跳也亂了節拍。我猛地甩甩頭,試圖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驅逐出去,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緊閉的房門——仿佛下一秒,那個帶著一身夜市煙火氣的身影就會推門而入,用那雙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我無處遁形的慌亂。
他沒有回來。阿勇把我送回民宿后,就撓著頭說要去處理“直播事故后續”(主要是心疼被帕塔拉強行掐斷時損失的打賞),也溜之大吉。小小的房間里只剩下我一個人,和窗外越來越響的風聲。
指尖無意識地在冰冷的鍵盤上摩挲。屏幕上是禿頭張昨天發來的奪命連環催稿郵件截圖,鮮紅的標題像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葉蓁!新書大綱呢!編輯部的刀已經架我脖子上了!】。下面是我絞盡腦汁寫下的幾行干癟文字:
【新書暫定名:《曼谷假日》
女主:葉晚(撲街寫手,逃離家族聯姻)
男主:???(身份神秘的地陪小哥?)性格:外冷內熱?細節:待補充……】
男主……男主……
帕塔拉半跪在溪邊,專注清洗我小腿泥污時,指尖那粗糙的觸感和溫熱的體溫……
夜市骰子落定,他越過喧囂人潮,目光筆直地看著我,說出“薄荷綠裙子”時,眼底那片深不見底的認真……
還有他驟然接到電話時,瞬間切換的、冷硬如刀鋒的氣場……
無數個關于他的碎片,爭先恐后地涌入腦海,清晰得可怕。心口的位置,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又酸又麻,帶著一種陌生的悸動。
不行!我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葉蓁,你清醒一點!他是誰?一個身份成謎、一個電話就能讓他瞬間變臉、消失在夜市人海里的男人!你連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叫“帕塔拉”都不能確定!你忘了林浩那個軟飯渣男了嗎?忘了自己是怎么狼狽逃出江城的嗎?寫書!賺錢!活下去!這才是正經事!戀愛腦要不得!
我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心,把“帕塔拉”這個名字用力敲在了“男主”后面的括號里,又飛快地加了個問號。
【男主:帕塔拉(?)身份:神秘地陪(?)】
剛敲完,窗外一道慘白刺目的閃電驟然撕裂了墨黑的夜空,緊隨其后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
“轟隆——!??!”
整個房間仿佛都跟著劇烈震動了一下。幾乎是同時,頭頂那盞昏黃的白熾燈,連同我筆記本屏幕的光,以及窗外遠處零星的燈火——瞬間全部熄滅!
絕對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如同墨汁般兜頭潑下,瞬間將人淹沒。窗外,醞釀已久的暴雨終于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瘋狂地砸在鐵皮屋頂上,發出震耳欲聾、連綿不絕的轟鳴,像無數只巨獸在頭頂咆哮奔騰,又像千軍萬馬奔騰而過。整個世界只剩下這狂暴的雨聲,和令人窒息的黑暗。
“?。 蔽叶檀俚伢@叫了一聲,心臟被那突如其來的黑暗和巨響嚇得驟停了一拍。本能地伸手去抓桌上的手機,指尖卻因為慌亂碰到了水杯。
“哐當!”玻璃杯摔在地磚上,碎裂的聲音在震耳欲聾的雨聲中顯得格外刺耳。
完了!我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腳下是冰涼的玻璃碎片,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耳邊是末日般的暴雨轟鳴。一種孤立無援的恐慌感,伴隨著白天強壓下去的委屈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涌了上來,將我緊緊包裹。鼻子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發熱。
就在這時——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門鎖轉動的聲響,穿透了狂暴的雨幕,清晰地傳入耳中。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誰?!
一道微弱的光線從門縫里透了進來,驅散了一小片濃稠的黑暗。緊接著,房門被完全推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手里舉著一部手機,屏幕發出的冷白色光芒,如同黑暗中唯一的一盞孤燈,照亮了他周身一小片區域,也勾勒出他下頜凌厲而熟悉的線條。
是帕塔拉!
他渾身濕透,深灰色的T恤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寬闊的肩膀和緊實的胸膛輪廓。發梢還在往下滴著水,順著棱角分明的側臉滑落。他看起來有些風塵仆仆,但那雙在手機冷光映照下的眼睛,卻沉靜得像無波的古井,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力量。
“你……”我的聲音卡在喉嚨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
他邁步走了進來,反手輕輕關上門,隔絕了外面一部分狂暴的雨聲。手機屏幕的光暈隨著他的動作移動,驅散著房間里的黑暗。他目光掃過地上碎裂的玻璃杯,又落在我驚魂未定、眼眶微紅的臉上。
“停電了。整個街區都斷了?!彼穆曇粲行┑统?,帶著被雨水浸潤過的微啞,卻異常平穩,“嚇到了?”
那平淡的語氣,仿佛只是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删褪沁@份平靜,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瞬間壓下了我心頭的驚濤駭浪。剛才那點幾乎要涌出來的委屈和后怕,被他這簡單的兩句話,奇異地熨帖了下去。
“沒……沒有?!蔽蚁乱庾R地否認,聲音卻沒什么底氣,慌忙低下頭掩飾發紅的眼眶,彎腰想去收拾地上的碎片,“不小心碰掉了杯子……”
“別動?!彼⒖坛雎曋浦?,同時快走兩步上前。手機屏幕的光暈隨著他的靠近,清晰地照亮了我腳邊散落的、閃著寒光的玻璃渣?!拔襾怼!?
他蹲下身,動作利落地避開尖銳的碎片,用紙巾小心地將大塊的玻璃撿起包好。冷白的光線下,他專注的側臉近在咫尺,濕漉漉的發梢垂在額前,水滴沿著他高挺的鼻梁滑落。空氣里彌漫著他身上帶來的、微涼的雨水氣息,混合著熟悉的、干凈清爽的松木味道。
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他收拾碎片的細微聲響,和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雨轟鳴。他身上的水汽,仿佛也沾染到了空氣中,帶著一絲涼意,卻又奇異地讓這被黑暗和暴雨隔絕的小小空間,生出一種莫名的、令人心跳失序的暖意。
他很快清理干凈了地面,把包好的玻璃碎片放在墻角。站起身,重新舉著手機,目光落在我攤開的筆記本上——屏幕因為斷電已經一片漆黑。
“在寫東西?”他問。
“嗯……被催稿。”我有些窘迫地小聲回答,下意識地想把筆記本合上,仿佛那上面寫著的“帕塔拉(?)”兩個字會自己跳出來似的。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然后,他走到我藤椅旁邊,拖過另一張更矮小的凳子坐下。手機被他穩穩地放在我們兩人中間的小木桌上,屏幕朝上,那束冷白的光暈恰好籠罩住桌面上的一小片區域,也勉強照亮了我和我面前漆黑的筆記本鍵盤。
“寫吧。”他簡單地說,身體微微后靠,將自己大半隱入了桌面上方光亮之外的陰影里,只留下一個模糊而沉默的輪廓?!肮鈮騿??”
我愣住了。他的意思……是要坐在這里,用他的手機給我照明,讓我繼續碼字?在這狂風暴雨的停電夜?
“……夠。”喉嚨有些發緊,我低低應了一聲。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放在桌上的手上。那只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離我的筆記本邊緣很近。手背上還殘留著未干的水痕,在冷光下泛著微光。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復雜情緒。開機……哦不,沒電。只能盲打了。指尖重新落在冰涼的鍵盤上。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敲擊鍵盤的嗒嗒聲,窗外撼天動地的暴雨聲,還有身邊……他均勻而沉穩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特的、令人心安的背景音。
屏幕是黑的,但腦子里關于“男主”的設定卻前所未有地清晰起來。那些白天觀察到的、屬于“帕塔拉”的細節,如同解開了封印,爭先恐后地涌向指尖。
我敲擊著,盲打,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沖動和隱秘的興奮:
【他很高,肩很寬,手臂線條流暢有力,抱著人走出泥坑時,每一步都陷得很深,手臂卻穩得像焊死的鋼鐵?!?
【他不愛說話,大多數時候只是沉默地站在人群邊緣,像一道安靜的影子。但當你需要時,他總能第一時間出現,遞上一杯恰到好處的冰飲,或者在你即將滑倒時,不動聲色地扶住你的手肘。力道很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安全感?!?
【他的眼睛很黑,很深,像不見底的寒潭。平靜時無波無瀾,偶爾會掠過一絲極快的、讓人抓不住的情緒,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當他專注地看著你時,那目光像有實質的重量,能輕易穿透所有偽裝,讓人無所遁形?!?
【他身上有一種很干凈的氣息,像被陽光曬透的松木,清爽,干燥,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安心的力量,能輕易蓋過象群、泥土甚至夜市濃烈的煙火味。】
【他身份成謎。一個電話就能讓他瞬間變臉,從溫和的地陪小哥變成氣場冷冽、發號施令的上位者,消失在人海。像一把收入鞘中的利刃,平日不顯鋒芒,一旦出鞘,寒光刺目?!?
【他……記得三年前圖書館里,一個穿著薄荷綠裙子的女孩……】
敲到這里,指尖猛地頓住。臉頰再次不受控制地燒了起來。我這是在干什么?寫觀察筆記嗎?還是在寫……春心萌動的少女日記?我甚至能感覺到旁邊陰影里那道沉靜的目光,仿佛正落在我滾燙的耳根上。
就在這時——
“嗒?!?
一聲極輕微的按鍵音。
我像受驚的兔子,猛地扭頭看向光源處——帕塔拉不知何時微微前傾了身體,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尖正輕輕點在……我筆記本觸摸板的位置!
屏幕……亮了!
筆記本的電池在斷電后支撐了后臺運行!剛才他無意中碰到了觸摸板,喚醒了休眠的屏幕!
冷白手機光暈的映襯下,我那14寸的筆記本屏幕發出的幽藍光芒,瞬間照亮了我煞白的臉!而屏幕上,赫然顯示著我剛才盲打出來的、密密麻麻的文字!最上方,是我鬼使神差打下的文檔標題:
**【關于地陪小哥的觀察筆記(僅供人設參考)】**
下面,是那一行行無比詳盡、充滿個人主觀色彩、甚至帶著點花癡氣息的“人設描寫”!
時間仿佛凝固了。空氣瞬間被抽干。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血液沖上頭頂的轟鳴聲,以及窗外暴雨砸在鐵皮屋頂上那放大了無數倍的、震耳欲聾的咆哮!
完了!社死!原地升天的那種!
我手忙腳亂地想去合上筆記本蓋子,手指卻因為極度的羞窘和慌亂而不聽使喚,反而在觸摸板上亂滑了一下!
屏幕上的光標,精準地、高亮地停留在了最后一行那個無比扎眼的句子末尾:
【他……記得三年前圖書館里,一個穿著薄荷綠裙子的女孩……】
帕塔拉的目光,從被我慌亂動作吸引,到落在那刺眼的屏幕上,只用了不到半秒。
他的視線,極其緩慢地、一行一行地掃過屏幕上那些赤裸裸的文字。從對他外形的描述,到他習慣性的小動作,再到對他氣質的剖析,最后,定格在那句關于“薄荷綠裙子”和那個醒目的文檔標題上。
房間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雨聲依舊瘋狂。手機屏幕的冷光,筆記本屏幕的幽藍,交織在一起,映亮了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他臉上的表情……沒有驚訝,沒有慍怒,甚至沒有戲謔。只有一種深沉的、近乎凝固的平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我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快要停止,血液凝固,臉頰燙得能煎雞蛋,恨不得立刻挖個地洞鉆進去,或者被窗外的雷當場劈死!
他終于動了。
不是去碰那該死的筆記本。
而是微微側過身,朝我的方向,傾身靠了過來。
距離瞬間拉近。他身上微涼的雨水氣息和干凈的松木味道,混合著一種無形的、極具壓迫感的氣場,如同實質般籠罩下來。手機的光源被他身體擋住大半,我的臉瞬間陷入更深的陰影里,只有筆記本屏幕的幽光,清晰地映亮了他靠近的輪廓。
他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穿透幽暗的光線,牢牢鎖住我驚慌失措的眼睛。溫熱的呼吸,帶著他身上特有的氣息,毫無預兆地拂過我的耳廓和頸側敏感的肌膚,激起一陣細密難耐的戰栗。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像裹著夜色的砂礫,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近乎蠱惑的磁性,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進我嗡嗡作響的耳膜里:
“原型……”
他頓了頓,視線從我的眼睛,緩緩移向我屏幕上那個扎眼的標題,再移回我幾乎要燒起來的臉頰,嘴角勾起一個極其清淺、卻又意味深長的弧度。
“是我?”
轟——?。?!
腦子里像是引爆了一顆核彈!所有的理智、羞恥心、偽裝,在這一瞬間被炸得灰飛煙滅!我猛地從藤椅上彈起來,動作快得像被火燒了屁股,手忙腳亂地去搶那臺該死的筆記本,聲音因為極度的羞窘和慌亂徹底變了調,尖銳得幾乎破音:
“不是!你、你瞎說什么!這是藝術創作!藝術加工!跟你沒關系?。 蔽艺Z無倫次,只想立刻、馬上讓這屏幕消失!“砰”地一聲,我手忙腳亂地合上了筆記本蓋子,隔絕了那令人社死的源頭。
小小的房間再次陷入以手機冷光為主調的昏暗。我抱著滾燙的筆記本,像個抱著炸藥包的傻子,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蹦迪,幾乎要沖破喉嚨跳出來。臉頰的溫度高得能煮雞蛋,連耳朵尖都在嗡嗡作響。
帕塔拉依舊維持著那個微微傾身的姿勢,坐在矮凳上。昏暗的光線下,他仰頭看著我,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并未完全消失,深邃的眼眸在陰影里閃著幽微的光,像鎖定獵物的豹子,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玩味的審視。
“哦?”他慢條斯理地應了一聲,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一絲促狹,“藝術加工?”他像是回味著這個詞,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我緊緊抱在懷里的筆記本,又落回我爆紅的臉上。“加工得……挺細致?!?
“……”我被他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羞憤欲絕,只想原地爆炸。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尷尬和無聲的“拷問”幾乎要將我淹沒時——
叮咚!
叮咚!叮咚!
一連串急促而響亮的門鈴聲,如同救命的號角,驟然刺破了房間里緊繃到極致的沉默和窗外暴雨的轟鳴!
我和帕塔拉同時一怔,目光瞬間轉向門口。
門外會是誰?阿勇?房東?還是……那個能讓他瞬間變臉的電話背后的人?
帕塔拉眼底那點玩味的笑意瞬間收斂,恢復了他慣常的冷靜。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手機光暈下投下長長的陰影。他沒有立刻去開門,而是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依舊握在手里的手機屏幕,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在確認什么信息。
那短暫的一瞥,帶著一種我無法理解的凝重。
門鈴聲再次不耐煩地響起,更加急促。
帕塔拉收起手機,屏幕的光源隨之消失,房間再次陷入更深的昏暗。他邁步走向門口,步伐沉穩,帶著一種無聲的戒備。
“待著別動。”他低聲丟下一句,沒有回頭。
我抱著筆記本僵在原地,心臟因為剛才的社死還在狂跳,此刻又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門鈴和帕塔拉瞬間轉變的態度而懸了起來。黑暗和暴雨隔絕了外界,這小小的民宿房間,仿佛成了汪洋大海中唯一漂浮的孤島。而門外未知的訪客,像一道投向平靜海面的陰影。
帕塔拉的手搭在了門把手上,金屬轉動發出輕微的“咔噠”聲。
門,被拉開了一條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