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燃一夜沒睡好。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

整個晚上，他都在自己的小作坊里忙活。

一張從廢品站淘來的木桌上，擺滿了拆開的街機主板、電烙鐵、萬用表，還有幾本翻得發黃的《電子技術》雜志。

桌上那臺286電腦，屏幕上跳動著綠色的代碼。

這是他連夜趕工的杰作——經過深度改造的《沙羅曼蛇》街機主板。

不僅僅是無限生命，他還加了無限炸彈、無敵狀態、隱藏關卡解鎖等等功能。

更狠的是，他在游戲開始界面，加了一行字：“陳燃出品，必屬精品”。

“看你們還敢小瞧技術人。”陳燃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

前世在技校學的電工學，終于派上了用場。

當時的課程不光有理論，還有大量實操訓練——焊接、電路裝配、故障排除，這些都是必修課。特別是實驗課，老師要求，每個學生，都要能獨立完成復雜電路板的焊接和調試。

雖然當時覺得枯燥，但現在想來，那些扎實的基本功，正是他能快速上手主板改裝的關鍵。

時間還早，外面街道上，只有幾個賣早點的小販在支攤子。

熱氣騰騰的豆漿香味飄進屋里，混合著電子元件的焊錫味道，這就是1990年，華國城市早晨的味道。

陳燃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看了看墻上的掛鐘——上午九點半。

距離和疤哥的約定，還有五個半小時。

他決定先去街皇游戲廳看看情況。

走在街上，陳燃注意到，路人的眼神有些異樣。

幾個熟悉的面孔看見他，要么趕緊低頭走過，要么干脆繞道而行。

消息傳得真快。

看來疤哥昨天的“拜訪”，整條街都知道了。

在這個年代，信息傳播全靠嘴。

一個晚上的工夫，半個城區的人都知道“街皇游戲廳的陳燃要被疤哥收拾了”。

推開游戲廳的玻璃門，里面依然冷冷清清。

虎哥坐在吧臺后面，手里端著個搪瓷茶缸，正在喝茶?？匆婈惾歼M來，眼神復雜。

“燃子，你來了?！?

“虎哥，生意怎么樣？”

虎哥苦笑一聲：“還能怎么樣？誰敢來玩？都怕惹上麻煩。”

確實，大廳里，只有兩三個膽大的?？?，還都是成年人。

平時最熱鬧的學生群體，一個都沒有。

“對了，”虎哥從柜臺下面拿出一個紙袋，“這是昨天的賬。”

陳燃接過來一看，里面是八百多塊錢。

全是零錢，一塊的、五塊的、十塊的，還有不少毛票。

“這么多？”

“昨天你走了以后，又來了三個老板要改裝機器。”虎哥解釋道，“都是聽說你可能要出事的人，趕緊來下單，怕以后找不到你了?！?

陳燃哭笑不得。這算什么？恐慌性消費？

“而且啊，”虎哥壓低聲音，“那些改裝過的機器，生意真的好得不得了。王老板昨天一個人就賺了六十多塊，樂得嘴都合不上了。現在別的老板都眼紅，都想趕緊改裝?！?

“虎哥，幫我個忙。”陳燃從肩上放下工具包，小心翼翼地取出兩塊改裝過的街機主板，“把1號機的主板換成這個，調到最大音量?！?

虎哥接過其中一塊主板，仔細看了看：“這是《沙羅曼蛇》的板子？”

“對，但這個版本不一樣。”陳燃神秘一笑，將另一塊主板重新裝回工具包，“你試試就知道了。”

虎哥將信將疑地關掉1號機，打開機箱，小心地拆下原來的主板，換上陳燃的改裝版。

熟悉的開場音樂響起，但屏幕上，卻出現了不一樣的畫面。原本的標題界面下方，多了一行閃爍的中文字：“陳燃出品，必屬精品”。

“我靠！”虎哥瞪大了眼睛，“你把游戲改了？”

“不僅改了，還加了不少好東西?！标惾甲綑C器前，熟練地開始操作。

游戲開始，陳燃的飛機剛一出現，就變成了無敵狀態。金光閃閃，什么子彈都打不死。而且炸彈數量顯示的是“∞”——無限。

“這……這怎么可能？”虎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更夸張的還在后面。

陳燃連續按了幾個特殊按鍵組合，屏幕上立刻出現了一個隱藏菜單：

超級模式

關卡選擇

武器測試

制作人員

“媽呀，這是你改的？”虎哥徹底傻眼了。

周圍那幾個玩家也圍了過來，一個個目瞪口呆。

“燃哥，這技術……絕了！”

“太牛逼了！這比原版好玩一百倍！”

“燃哥，這個能買嗎？多少錢都行！”

陳燃站起身，拍了拍手：“各位，不好意思，這個版本暫時不接單?！?

“為什么？”

“因為，”陳燃看了看時間，“我要拿去談生意?！?

虎哥明白了陳燃的意思，忍不住豎起大拇指：“燃子，你這招高明！”

確實高明。

疤哥他們想要技術？

那就讓他們見識見識，什么才叫真正的技術。

破解一個游戲的秘籍，這叫雕蟲小技。

把整個游戲改得面目全非，加上各種從來沒有的功能，這才叫技術實力。

關鍵是，這種技術，不是誰都能掌握的。

需要對68000芯片架構的深度理解，需要對游戲ROM結構的精確分析，需要匯編語言的扎實功底，還需要對游戲機制的透徹把握。

疤哥他們就算拿到這塊主板，除了玩玩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想要破解？做夢！

想要仿制？更是癡人說夢！

這就是技術的威懾力。

“虎哥，下午我去雄風廳的時候，你就在這兒正常營業?！标惾冀淮?，“把這個游戲放著，誰想玩都可以，但是不許拆機箱?！?

“放心，我明白?！被⒏琰c點頭，“你是要造勢?！?

“對?！标惾夹α诵?，“讓整條街的人都知道，陳燃的技術到底有多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下午兩點半，陳燃準時出現在雄風游戲廳門口。

這里比街皇游戲廳大一倍，裝修也更豪華。

門口站著兩個壯漢，見到陳燃，其中一個點了點頭：“你就是陳燃？”

“是我?！?

“跟我來?！?

陳燃被帶到后廳。

這里沒有游戲機，只有幾張桌子和一圈沙發。房間里煙味很重，還有股淡淡的酒味。

疤哥坐在正中間的單人沙發上，三十多歲，平頭，臉上那道疤，從左眉毛一直延伸到右嘴角，看起來確實兇悍。

他身邊坐著四五個小弟，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一個個虎視眈眈地盯著陳燃。

“來了？坐。”疤哥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語氣倒還算客氣，但眼底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陳燃不慌不忙地坐下，環視一圈，眼神沒有絲毫閃躲：“疤哥，久仰大名?！?

“哈哈，客氣了?！卑谈琰c燃一根煙，“小兄弟，聽說你最近搞了個什么秘籍，生意很不錯？”

“還行?！?

“那就好?！卑谈缤铝藗€煙圈，“我這人直來直去，不喜歡繞彎子。你的技術，我要一半。以后有什么新玩意兒，咱們五五分賬。怎么樣？”

陳燃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從背包里，小心地取出另一塊，用防靜電袋包裝的街機主板，放在茶幾上。

“疤哥，在談生意之前，要不要先看看我的最新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