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陳燃都在各個游戲廳間奔波。

改裝生意出奇地好，幾乎每天都有新的客戶找上門來。

口袋里的錢越來越厚，陳燃開始考慮下一步的計劃。改裝街機只是第一步，真正的大計劃需要更多的工具。

就在這時，機會來了。

那天中午，陳燃路過一家修理鋪，看到門口放著一臺看起來很破舊的電腦。

“老板，這臺電腦還能用嗎？”陳燃指著那臺機器問道。

修理鋪老板抬頭看了看：“這臺啊，286的，主板有點問題，修好了能用，但是顯示器花屏。我琢磨著賣廢品算了。”

“多少錢？”

“你要的話，350塊拿走。”老板擺擺手，顯得有些不耐煩，“反正放著也占地方。”

350塊，這對普通人來說是筆大錢，夠工人干一個多月的，但對現在的陳燃來說，已經不算什么了。

前世的經驗告訴他，286電腦雖然配置不高，但用來編程已經綽綽有余。顯示器花屏多半是接觸問題，不難修。

“成交。”

回到家里，陳燃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鼓搗這臺電腦。果然，顯示器只是接觸不良，主板的問題也不大，換了幾個電容就解決了。

看著屏幕上顯示的DOS界面，陳燃心中涌起一股久違的興奮。

有了這臺電腦，他就可以開始寫代碼了。

改裝街機只是積累資本，真正的大計劃，現在才能開始。

但陳燃心里，總有種不安的感覺——樹大招風的道理，他比誰都清楚。

果然，麻煩來了。

這天傍晚，陳燃剛踏進街皇游戲廳，就感覺氣氛不對。

平時這個點，大廳里應該擠滿了放學的學生，機器響個不停。

今天卻冷冷清清，只有幾個常客縮在角落，連按鍵聲都小心翼翼的。

虎哥蹲在吧臺后面，手里捏著根沒點著的煙，臉色陰沉得嚇人。平時總是叼著煙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今天卻眉頭緊鎖。

“燃哥，你可算來了。”小胖一看見陳燃，立馬跑了過來，壓低聲音：“雄風廳的疤哥來過了，指名道姓要見你。虎哥跟他們聊了半天，臉都綠了。”

陳燃心里一沉。

雄風廳他知道，開在另一條街，表面上也是游戲廳，實際上是這一帶混混的老窩。

老大叫“疤哥”，臉上有道從眉毛拉到嘴角的刀疤，手下十幾號人，專干收保護費的買賣。

“他們要干什么？”

“還能干什么，”小胖咽了口唾沫，“眼紅你的生意唄。這幾天你的生意太火了，這一片的游戲廳都在傳。疤哥肯定坐不住了。”

陳燃環顧四周，果然看見角落里，坐著兩個陌生面孔，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牛仔外套，另一個剃著板寸頭，胳膊上紋著青龍。兩人抽著煙，時不時朝這邊瞄一眼。

“疤哥怎么說的？”

“讓你明天下午三點，去雄風廳談生意。”小胖咽了口唾沫，“疤哥當著虎哥的面說，‘這一帶的生意，我都要管。那小子的改裝生意賺了不少吧？該上供了。’”

陳燃冷笑一聲。

前世在游戲圈混了十幾年，什么樣的人沒見過？

這種黑道要錢的套路，簡直是小兒科。

無非就是看他賺錢了，想要分一杯羹。要么交保護費，要么交出技術，要么就等著被“意外”。

但這是1990年，不是后來法制健全的年代。

這個時候的混混們，真敢動手。

“虎哥呢？”陳燃朝吧臺走去。

虎哥抬起頭，平時兇悍的眼神里帶著一絲無奈：“燃子，這回真是捅了馬蜂窩。疤哥那孫子，在這一帶經營了七八年，手底下十幾號人，連我都得給他幾分面子。”

陳燃有點意外。

虎哥在這條街也算個人物，手下也有五六個兄弟，平時誰都不虛。沒想到面對疤哥，也得低頭。

“他們到底要什么？”

虎哥狠狠吸了口煙：“不是錢的問題。疤哥說了，你那個秘籍的技術，他要一半。以后有什么新玩意兒，也得分他一份。”

“還有呢？”陳燃聽出了弦外之音。

“還有……”虎哥猶豫了一下，“他讓我勸勸你，識相點。這一帶的生意，沒有他點頭，誰都別想安生。”

陳燃心里一陣冷笑。

想得美！

那些代碼是他的飯碗，是他重新開始的根本。

要是交出去，不用一個月，滿大街都是盜版，他這點微薄的技術優勢，立馬就沒了。

“虎哥，你怎么看？”

虎哥把煙蒂狠狠按滅在煙灰缸里：“媽的，要是在別的地方，老子早就抄家伙了。但這是疤哥的地盤……”他頓了頓，“燃子，不是哥不仗義。實在是，疤哥那邊勢大。這樣吧，咱們給他們點好處，息事寧人算了。”

“給多少？”

“技術他肯定要，錢的話……”虎哥咬咬牙，“我出一半，你出一半。就當交個朋友。”

陳燃眉頭皺成一團。

虎哥愿意出錢幫他，這份情義他記下了。但問題不在錢，在于一旦妥協，就沒完沒了。

更關鍵的是，技術交出去了，他還拿什么吃飯？

“我想想。”陳燃沒有立即回答。

他需要時間分析局勢。

疤哥那伙人，確實有點實力。但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說白了就是一群混子，靠著人多勢眾和敢打敢拼吃飯。真正的暴力機關，他們也惹不起。

關鍵是，他們對自己的技術一無所知。

在他們眼里，什么破解、編程，都是玄學。他們只知道這東西能賺錢，但不知道具體怎么賺錢。

這就給了自己談判的空間。

“燃哥，”小胖湊過來，小聲說道，“要不咱們報警？”

陳燃搖搖頭。

報警？疤哥他們又沒有明確威脅，只是“邀請”自己去談生意。

這個年代，很多事情都是灰色地帶。

“行了，別擔心。”陳燃拍了拍小胖的肩膀，“天塌不下來。”

他心里已經有了計劃。

既然對方想談，那就談。

但不是按他們的規則談，而是按自己的規則談。

技術人最大的優勢，就是掌握著對方不懂的技術。

疤哥他們想要代碼？沒問題。但他們拿到代碼，又能怎么樣？

68000匯編語言，他們認識嗎？

ROM芯片燒錄，他們會嗎？

游戲破解的原理，他們懂嗎？

什么都不懂，拿到代碼，也是廢紙一張。

而自己，隨時可以開發出新的版本，新的技術，新的防護措施。

想明白這些，陳燃心里的緊張感消失了大半。

不就是一群混混嗎？

前世張建軍那種小人都見過，還怕幾個只會打架的街痞？

“虎哥，你告訴他們，明天下午三點，我準時到。”

虎哥一愣：“你真要去？燃子，那可是龍潭虎穴。”

“當然要去。”陳燃咧嘴一笑，“不去怎么談生意？”

“可是……”虎哥還想勸，“要不這樣，我陪你去。好歹有個照應。”

“不用。”陳燃擺擺手，“虎哥，你的情義我領了。但這事兒，我得自己解決。”

虎哥看著陳燃的眼神，忽然覺得這個十八歲的小兄弟，今天有點不一樣。

那種淡定從容的氣質，不像是個街頭混混，反倒像……

陳燃說完，轉身朝門外走去。

還有一天時間，足夠他做準備了。

既然疤哥想看看自己的技術，那就讓他見識見識，什么叫做真正的技術威懾。

走到門口，陳燃回頭，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兩個混混。

其中一個正好也在看他，四目相對，那人瞇了瞇眼睛，做了個割脖子的手勢。

陳燃淡淡一笑，伸出右手，豎起中指。

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傳來椅子倒地的聲音，顯然那兩個人想追出來。

但很快，又聽見虎哥的呵斥聲：“媽的，在老子的地盤上撒野？不想活了？”

陳燃加快腳步，消失在夜色中。

明天，就讓這幫不長眼的混混，見識見識，什么叫做技術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