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陳燃和秦瀾都緊張起來。

“上海那邊的代理商反映，市面上出現了龍騰學習機的高仿產品。”小胖遞過傳真，“叫‘龍虎學習機’，從外觀到包裝，跟我們的幾乎一模一樣，但價格便宜一半。”

陳燃皺著眉頭看完傳真：“質量怎么樣？”

“垃圾得很，用不了一個月就壞。但是消費者不知道啊，他們只看價格。”小胖焦急地說，“如果不盡快處理，我們的市場份額會被嚴重沖擊。”

秦瀾的眉頭微微一挑，眼神中沒有慌亂，反而帶著幾分了然：“小胖，別急。被模仿，說明我們成功了。”她輕聲補充道，“這也更說明16位機項目的重要性——技術領先，才是根本。”

陳燃輕輕吐出一口氣，眉毛還沒完全舒展開，但他看向小胖的目光已經沉了下來，語氣也恢復了沉穩：“小胖，你先別慌。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他指了指傳真上模糊的圖片：“這‘龍虎學習機’，除了便宜一半，還有什么特別的地方？他們的銷售渠道在哪兒？是走我們同樣的代理商，還是別人？”

小胖一愣，剛才只顧著焦慮，這些細節確實沒來得及深挖。

他撓了撓頭：“這個……我還沒來得及細問。”

“現在就去問。”陳燃吩咐道，“把所有能問到的信息，都整理出來，越詳細越好。他們的生產廠在哪兒？背后有沒有什么背景？銷售宣傳是怎么做的？”

小胖的臉色嚴肅起來，用力點了點頭：“明白！我這就去聯系！”他轉身，急匆匆地跑出了辦公室，邊走邊開始撥打著電話。

秦瀾看著小胖離開的背影，對陳燃道：“你倒是冷靜。這對咱們的沖擊可不小。”

陳燃揉了揉眉心：“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亂。消費者會看價格，但他們最終還會看質量。劣質品，短期內能蒙蔽一部分人，但長期來看，只會砸了自己的招牌。”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向外面喧囂的街景。

“我更想知道，這背后是誰。”陳燃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冷意，“能這么快就模仿出來，還直接殺到咱們的代理商地盤，這可不是一般的山寨小作坊能做到的。”

秦瀾走到他身邊，輕聲說：“你心里有數了？”

陳燃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他想起了張建軍。

這種快速模仿，并且直擊價格底線的策略，很符合那個人的行事風格。

“先看看小胖能挖出什么吧。”陳燃收回目光，重新坐回辦公桌前，拿起筆，在紙上畫著一個思維導圖。

“不管是誰，既然敢亮劍，那咱們也得接招。”他自言自語道。

伴隨著外部的挑戰，龍騰科技內部，也進入了高速運轉模式。

學習機二代的研發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各項技術指標，都在按照陳燃的要求進行攻堅。同時，龍騰學習機1.0的銷售也越來越火爆。

這天，陳燃需要出差去上海考察一家芯片供應商。臨走前，他把學習機的日常運營工作交給了小胖。

“小胖，這段時間，學習機這塊你先盯著。”陳燃拍了拍小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出貨、渠道溝通、售后，你都要盯緊了。有什么問題，及時跟王志強商量。”

小胖拍著胸脯保證：“燃哥你放心吧！保證完成任務！”他雖然平時大大咧咧，但在陳燃面前，總是鉚足了勁兒表現。

陳燃點頭，帶著李偉和幾名技術員，登上了去往上海的綠皮火車。

然而，現實的運營遠比小胖想象的復雜。

陳燃前腳剛走，后腳各路渠道的電話就沒停過。

“小胖啊，我們這批貨什么時候到？老客戶都等著呢！”

“喂，是龍騰科技嗎？我這有幾臺學習機出了點小毛病，怎么解決啊？”

“小胖，我這邊貨不夠賣啊，能不能再多發點過來？錢不是問題！”

電話一個接著一個，小胖剛掛了一個，另一個就打了進來。他手忙腳亂地接聽、記錄，額頭上漸漸滲出了汗珠。

最讓他崩潰的是，下午的時候，突然接到好幾個鄉鎮代理的電話，抱怨山寨的“龍虎學習機”搶占了他們的市場。

“小胖，龍虎學習機價格比我們便宜一半，還說是‘教育博覽會推薦’的！我們這根本賣不動了！”代理商在電話里幾乎是咆哮。

小胖聽著，手心都冒汗了。

他努力鎮定下來，安撫著代理商，但心里卻越來越慌亂。他從小到大順風順水，何曾遇到過這種焦頭爛額的局面？

晚上，辦公室里只剩下小胖一個人，電話鈴聲依然不時響起。他看著堆積如山的出貨單和退貨記錄，只覺得頭重腳輕。巨大的壓力，像一塊巨石壓在他心頭，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跑到廁所，擰開水龍頭，用冷水一遍遍地拍打著自己的臉。

冰冷的水珠順著臉頰流淌下來，也帶走了眼角的濕潤。他咬緊牙關，雙手撐著洗手臺，鏡子里的自己滿臉疲憊，卻又帶著一絲倔強。

“不能讓燃哥失望！”他低聲對自己說。

他重新回到辦公室，深吸一口氣，拿起筆和紙。他不再抱怨，不再焦躁，而是開始冷靜地梳理所有信息。

“出貨日報，要列清楚型號、數量、發貨時間……”

“退貨統計，要標明故障類型、批次……”

“故障比率，這是最重要的，燃哥肯定要看這個……”

他強打精神，在微弱的臺燈下，一份份數據被他整理出來，邏輯清晰，條理分明。

夜深了，辦公室里只剩下鍵盤敲擊和紙張翻動的聲音。

當東方泛起魚肚白的時候，一份詳盡的簡報終于完成了。

他拿起那份簡報，疲憊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笑容。雖然累得半死，但總算把事情理順了。

第二天一早，王志強來到辦公室，看到小胖趴在桌上睡著了，面前攤著一份整理得整整齊齊的簡報。

他拿起簡報，一頁頁地翻看。從出貨量到退貨率，從渠道反饋到競爭對手的動向，所有數據都清晰可見，甚至還附上了他的初步分析和建議。

王志強沒有馬上叫醒小胖，只是靜靜地看完了簡報。他看著小胖熟睡的側臉，眼中閃過一絲贊許。

他輕輕拍了拍小胖的肩膀。

小胖猛地驚醒，條件反射般地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看到是王志強，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

“志強哥，你來了……”

王志強把簡報遞給他，語氣溫和：“小胖，你做的很好。”

小胖愣住了，他以為王志強會批評他處理不當，或者抱怨他拖到這么晚。

“這些數據，比我那些銷售員口頭匯報的強百倍。”王志強拍了拍他的肩，眼神中帶著一種認可和鼓勵，“你是真正做事的人。”

小胖的鼻子一酸，眼中涌上了一層霧氣。他用力點了點頭，感覺全身充滿了力量。

他知道，自己又成長了一步。他不再只是陳燃身邊的“小胖”，他正在成為一個，能夠獨立處理事務、承受壓力的運營骨干。

與此同時，遠在上海的陳燃，還不知道小胖經歷了一場“成長洗禮”。

他正和李偉坐在一家咖啡館里，與一位年過半百的電子廠技術員，談論著芯片的兼容性和穩定性。

“陳總，您要的這種方案，市面上不是沒有，但成本會高不少啊。”技術員抽著煙，煙霧繚繞中，他的臉龐顯得有些模糊。

陳燃手指輕輕敲著桌面，眼中閃爍著光芒：“成本不是問題。我們要做的是，即使盜版再猖獗，也無法復制的品質。”

他抬頭望向咖啡館窗外，滬上街頭，桑塔納轎車和自行車洪流交織，傳呼機此起彼伏的滴滴聲，與小販的叫賣聲混雜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老上海的市井喧囂，和外灘海風的濕潤氣息。

他知道，張建軍那樣的“套殼派”只會一味追求低價，妄圖通過搶先布點和壓貨，來占領市場。

但他陳燃要走的，是技術和品質的正道。

就在陳燃沉浸在對未來戰略的思考中時，腰間的BP機忽然“嘀嘀”地響了起來。

他掏出BP機一看，是小胖的呼叫。他快步走到茶館外的電話亭，撥通了辦公室的電話。

“燃哥，你可算回電話了！出大事了！”電話那頭，小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慌亂和急促。

陳燃的心猛地一沉，預感到可能發生了什么變故。

他眉頭緊鎖，盡量保持鎮定：“慢慢說，什么事？”

小胖語速飛快：“燃哥，電子工業部下屬的華南電子廠派人來了！是廠長親自帶隊，還帶了幾個技術骨干！他們說要審查學習機項目，我們已經把他們安排在招待所住下了，就等你回來！”

“華南電子廠？那是國營電子廠……”陳燃眉頭一挑，他原本以為小胖會匯報銷售或盜版的問題，沒想到是這么一個出人意料的消息。國營大廠，要審查學習機項目……這背后意味著什么？他迅速盤算著。

“行，我知道了。”陳燃沉聲對小胖說，“你先穩住他們，別多說什么。我馬上買票回潮港！”

掛斷電話，陳燃臉色凝重。他簡單和李偉交代了幾句，便匆匆趕往火車站，連夜踏上了返回潮港的列車。

一夜火車上，他幾乎沒合眼，腦子里一直在琢磨著華南電子廠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