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嘴角抽搐。

腰肢不自覺地直起，眼眸順著在屋內左右騰挪的陳亭移動。

沒聽錯吧，他方才說了啥，去救人？

不是，憑什么？

就憑他是個傻子嗎？

但是轉念一想，自己明明還在猶豫，他卻已然做下了決定。

如此來看，當個傻子似乎也并沒什么不好。

“你為何要去救人？”陸瑾抬腳踩下地板，慢慢走上前去。

忙活中的陳亭停下動作，抬起一雙略顯茫然的雙眼，十分自然地道：“漂亮姐姐不想去嗎？”

說罷，他放下收拾好的物件，各自塞了回去。

“不是......”陸瑾被他這話一噎，思考良久后才反應過來，“我何時說過不想......”

“不對，即便真要去救人，也該是我去，你這般上心做什么？”

陳亭動作一僵，挺拔鼻梁上揚些許，低聲道：“幫你。”

“幫我？”陸瑾滿臉不解，彎下腰桿，腦袋湊近陳亭臉頰，手背貼上他額頭，“沒發燒啊。”

陳亭無言，任由陸瑾小手撩起自己額前發絲。

陸瑾縮起衣袖，視線對上陳亭低垂的眼眸，問道：“說起來，你為何可以這么快決定？”

半月相處，眼前之人給陸瑾的感覺就是......太聽話了。

讓他往西絕不往東，雖說平日里沉默寡言，但做起事來卻是頗有條理。

他突然這么說，一定有他的道理。

陳亭收拾起包裹，側過眼恰好撞見了那一雙正直直盯著他的眼眸。

四目相對，靜謐如常。

許久后，當陸瑾眼瞳一縮，趕緊偏開臉蛋后，陳亭不急不緩地道：“不論如何去思索，結局都不會改變，既然如此，為何還要浪費時間。”

低沉話語回蕩在屋內，伴隨窗外初晨夜晚的清風呼呼聲，似是響起一道雜糅了剛毅與柔美的曲子。

陸瑾心頭一震，周身血液似是流暢了些，脖頸如機械般僵硬地扭過，呆呆瞪著陳亭。

這話竟然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

說的......好有道理啊！

“你......你其實不是傻子，對嗎？”陸瑾退出一步，眼里少有地閃動起警惕之意。

陳亭不解地撓了撓頭，并不知曉陸瑾話里的意思，問道：“可是漂亮姐姐一直喚我是，那我應該是了。”

“我......”陸瑾低嘆一聲，閉上眼，長長呼出一口氣。

確實，以他所言，自己心中其實早已有了主意，何必再猶豫不決。

下一刻，似是突然釋懷，睜開眼睛后，陸瑾更顯堅定。

“既然如此，收拾一下，明日咱們啟程鳳棲！”

......

......

翌日。

驕陽還未東升，晚月依稀可見。

縣衙門前，高易良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突然竄出的一駕馬車，久久無言。

馬車一路東去，出了縣城。

“大人，可否要派人跟去？”

一旁，一名小廝恭敬作揖，視線定格在高易良盡是為難的臉上。

“罷了，去再多人亦不過是徒增傷亡，聽李叔說陸姑娘與那少年并非凡人，或許可有變數。”

說著，高易良掩蓋在衣袖中的手握緊了些。

“若非京中事務繁雜，李叔便可多留些時日，我們也不會如此被動。”

“大人，妖物之事本就不是凡人之力可以企及，您已然盡力了。”

“唉。”

一聲嘆息飄蕩于天地之間。

——

噠噠噠——

車輪碾地聲與馬蹄聲在林間交相響起。

約莫走過數十里地，一座河映紅山，田野枯敗的小村，終于顯落于云層之下。

“吁！”

馬嘯悠長，嘶鳴田野。

“這是......”

陸瑾順著陳亭的攙扶下了馬車，緊皺柳眉倒豎而起，細細觀察。

她曾在這本書中讀到過此地，雖是鮮有人煙，但至少會有些生氣。

但如今看來，此地卻是死氣沉沉，枝斷芷枯，好似被抽干了靈氣一般。

“有妖氣！”

她絕不會認錯，此刻鳳棲村周遭圍繞的，便是無盡的妖氣。

“小橙子，你且在此地等候。”

陸瑾將陳亭身子拉到一旁，褪去往日的舒容，鄭重地道：“若是遇見什么不常的事兒就躲起來，知曉了嗎？”

這一刻，陳亭竟是略有遲疑，但最終依舊是點了點頭。

見他應允，陸瑾拍了拍他頭頂，故作輕松地道：“等我回來。”

說罷，陸瑾兀自往陰霾沉沉的鳳棲村走去。

若她沒有記錯，書中所言此地是男女主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但那時的危機不過是一場山賊洗劫而已。

作為擁有神秘背景的男主救下了險些被山賊欺辱的女主，開始了后續一系列劇情。

當初陸瑾曾想過去尋覓那本書的女主，但無論她如何找尋，皆看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便好似那人未曾出現在時間線上一般。

這么想著，陸瑾已是走入村口，卻被遠處一個蜷縮在朽敗屋門前，愣然無神的身影吸引了目光。

走近一瞧，陸瑾整個人的汗毛皆是豎立起來。

映入眼簾的乃是一個沒有眼珠的女子。

披頭散發，骨瘦如柴，衣不蔽體，只要隨意掃眼，便能望見其身上隱秘之地。

“小......七？”

【宿主，此人早已沒了生機，不必救治了】

系統聲響在腦海中回蕩，讓陸瑾緊繃的心弦稍顯舒緩。

沒想到，鳳棲村竟已是這般慘狀。

陸瑾俯下身子，剛想伸手為她把衣物蓋上一些，一個紅叉叉突然在她眼前跳出。

【宿主不可，此為奪舍妖體，一旦觸碰便會迷失心智】

陸瑾姿勢一僵，趕緊縮回手來。

聽到這個詞匯，她反應過來。

書中曾言，奪舍妖體是妖族利用人體器官，儲存妖氣的一種半人半妖的體質。

常人若是觸碰，便會當場心悸而亡，即便有些修為，也會因妖氣入體，而損壞心境。

看來此地果真已被妖物入侵。

“小七，此間雖然地處偏遠，可大陣還在，為何會有妖物？”

【大陣雖可阻隔妖毒，但終究已是殘破，況且此地已是邊緣，更不可能攔住真正的妖物】

陸瑾瞳孔一縮：“可臨杭百年來皆是無虞，為何......”

【宿主，依小七所見，趁著還沒被妖物發覺，咱還是盡快退去，此地妖物并非我們可以阻攔】

陸瑾面色暗沉，剛站起身便是一怔。

遠處屋舍間，血跡斑斑。

不少尸首的四肢以極為恐怖的曲線彎曲，死狀極為駭人。

若是細瞧，那些人所穿衣物竟然就是縣衙常服。

陸瑾面容上盡是擔憂，一股絕望感從她心底涌現。

她難以想象，在這般宛如煉獄的環境下，蕭彩云一介凡人要如何偷生。

“彩云姐。”

最后，在猶豫良久后，陸瑾目光冰冷，邁開步子繼續往村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