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小院里的撞擊聲,從最初的“咚咚”悶響,逐漸變成了“嘭嘭”的沉重夯擊。夏秋赤裸著上身,后背的皮膚早已磨礪得如同老樹皮,新傷疊著舊痂,在一次次與木樁的碰撞中滲出細密的血珠。他每一次撞擊都帶著一股狠勁,仿佛要將所有的不甘和憤怒都砸進這死物之中。
單臂力量突破三百斤!這是他昨日剛達到的極限。那塊磨盤大的巨石,如今已被他視作日常的負重工具。他拖著僵硬的下半身,如同拖著一截沉重的枯木,在院中艱難地爬行,汗水混著泥土,在他身下拖出長長的濕痕。
進步是顯著的,但代價同樣巨大。每一次超負荷的訓練后,他都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癱在地上如同死狗,只能依靠玉佩碎片傳來的微弱暖流,勉強修復著身體的疲憊和細微損傷。規則之血在極限壓榨下,確實更加凝練,如同蟄伏的兇獸,但距離能再次書寫規則之符,似乎還差著一層窗戶紙。
就在他剛完成一輪撞擊,扶著木樁劇烈喘息時,院墻外,一陣喧鬧的鑼鼓聲和人群的嘈雜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小院的死寂。
“鐺!鐺!鐺!”“林家年終大比,三日后于演武場舉行!凡林家子弟,年滿十五,皆可報名!優勝者,賞靈石、丹藥、符箓!更有機會獲長老指點,入內堂修行!”
一個林家雜役敲著破鑼,扯著嗓子在巷子里吆喝,聲音清晰地傳進夏秋的耳中。
年終大比!夏秋的身體猛地一僵,扶著木樁的手下意識地收緊,粗糙的木刺扎進掌心也渾然不覺。這個曾經帶給他榮耀,又將他打入深淵的名詞,此刻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心頭。
他幾乎可以想象,當他的名字出現在報名冊上時,會引來多少嘲諷和惡意的目光。一個“廢物”,一個“癱子”,去參加大比?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然而,更讓他心頭發寒的,是緊隨其后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叫囂。
“哈哈哈!年終大比!好!好得很!”一個囂張跋扈的聲音在巷口響起,正是夏峰!他顯然也是被鑼聲吸引而來,或者,根本就是刻意在此等候。
“夏秋!你個廢物雜種!”夏峰的聲音充滿了惡毒的快意,故意拔高,確保巷子里所有人都能聽見,“聽到沒有?年終大比!老子在擂臺上等你!上次讓你僥幸逃過一劫,這次,老子要當著全族人的面,把你剩下的骨頭也一寸寸碾碎!讓你徹底變成一灘爛泥!洗刷你帶給老子的恥辱!”
巷子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夏峰那刺耳的狂笑和雜役尷尬的鑼聲。
墻外陰影中,兩個暗哨對視一眼,默默記錄:“峰少爺當眾挑釁,揚言大比廢掉目標。”
夏秋靠在木樁上,胸口劇烈起伏,不是因為疲憊,而是因為那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殺機!夏峰!他恨不得現在就沖出去,用這雙磨出血泡的手,撕碎那張狂笑的嘴臉!
但他不能!他死死咬著牙,指甲深深嵌入木樁之中。力量!他還需要更強的力量!規則之符!他必須盡快掌握!
夏家議事廳。
夏正雄端坐主位,聽著夏勇的匯報。
“……公告已發。峰少爺在巷口當眾挑釁夏秋,言辭激烈,揚言大比廢其筋骨。”夏勇面無表情地陳述。
下首幾位長老神色各異。有皺眉不語的,有面無表情的,也有眼中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
“胡鬧!”一位須發皆白的長老(夏正雄的族叔,夏洪)輕斥一聲,“峰兒如此張揚,成何體統!”
夏正雄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沒抬:“年輕人,火氣盛些,也情有可原。況且,夏秋此子,行為詭異,身藏隱秘,確實該有個了斷。”
他放下茶杯,目光掃過眾人,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大比擂臺上,拳腳無眼,生死有命。只要不違反族規,小輩們如何切磋,我們做長輩的,還是少插手為好。”
此言一出,廳內瞬間安靜。
夏洪長老張了張嘴,最終嘆了口氣,不再言語。其他長老更是眼觀鼻,鼻觀心,默不作聲。
默許!這是赤裸裸的默許!
夏正雄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夏峰要在擂臺上廢掉甚至殺掉夏秋,只要做得“合乎規矩”,家族高層不會干涉!甚至……樂見其成!他們就是要借夏峰這把刀,逼出夏秋身上的秘密!或者,干脆將這個“不安定因素”徹底抹除!
“家主英明。”一位長老適時地奉承了一句。
夏正雄微微頷首,不再多言。夏峰這把刀,夠鋒利,也夠沖動。正好用來試探那灘“爛泥”底下,到底藏著什么鬼!
破敗小院內。
夏峰那充滿惡意的叫囂,如同跗骨之蛆,在夏秋耳邊回蕩。他緩緩松開緊握木樁的手,掌心留下幾個深深的血印。
他拖著沉重的身體,挪到院墻邊,透過破敗的門縫,冷冷地看向巷口。
夏峰正被幾個跟班簇擁著,意氣風發,臉上掛著殘忍的笑容,仿佛已經看到了夏秋在擂臺上被他踩在腳下的場景。
“看什么看?廢物!等著吧!三天后,老子讓你跪著求饒!”夏峰似乎感應到了夏秋的目光,隔著門縫,對他比了一個割喉的手勢,然后大笑著揚長而去。
夏秋猛地關上門板,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他背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滑坐在地。
恐懼?不!是冰冷的殺意和滔天的怒火!
夏峰!林家!你們想借刀殺人?想看我被踩在腳下?做夢!
他艱難地爬回院中,目光死死盯住那塊沉重的巨石,還有那根被他撞得木屑紛飛的木樁。
三天!只有三天!
他需要力量!更強的肉身力量!還有……那該死的規則之符!
他掙扎著站起,再次走向那塊巨石。這一次,他沒有嘗試抱起,而是……用肩膀死死頂住它,然后……用盡全身力氣,推動!
“呃啊——!”沉重的巨石,在泥地上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緩緩向前挪動!
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混合著后背滲出的血水,滴落在泥土里。他雙眼赤紅,如同陷入絕境的兇獸!
撞木樁的聲音,也變得更加沉悶、更加急促!
“砰!砰!砰!”每一次撞擊,都仿佛在宣泄著心中的怒火和不屈!
墻外的暗哨聽著院內更加瘋狂的撞擊聲和沉重的摩擦聲,面面相覷。
“這廢物……瘋了?峰少爺幾句話,把他刺激成這樣?”“誰知道呢……報告吧,目標行為更加怪異,訓練強度暴增,疑似……歇斯底里。”
夏秋聽不到墻外的議論,他也不在乎。
他只知道,三天后,那擂臺上,不是夏峰死,就是他亡!
他必須贏!他必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