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毒手現(xiàn)形
- 歧路仁心
- 小可愛老師
- 4231字
- 2025-07-20 13:58:18
洞口藤蔓劇烈晃動(dòng),孟磐魁梧的身影如同受傷的猛虎,帶著一股慘烈的腥風(fēng),猛地撞出凹洞!他左肩處,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猙獰外翻,鮮血如同泉涌,瞬間浸透了半邊粗麻汗衫,在昏暗中呈現(xiàn)出刺目的暗紅色。劇痛如同烙鐵灼燒神經(jīng),但他牙關(guān)緊咬,連悶哼都未曾發(fā)出一聲!深褐色的眼眸中燃燒著近乎瘋狂的決絕,腳下步伐絲毫未亂,反而借著沖勢(shì),朝著枯樹林更深處亡命狂奔!
身后,刀疤臉憤怒的咆哮和另一名漢子的咒罵聲如同跗骨之蛆,緊追不舍!腳步聲雜亂而急促,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
孟磐根本不敢回頭!他右手緊握著那柄剛剛奪來的、沾滿鮮血的沉重鐵尺,左手死死捂住肩頭噴涌的傷口,試圖減緩失血的速度。每一次腳步落下,都牽扯著肩頭撕裂般的劇痛,冷汗混合著血水,從額角滾滾而下,模糊了視線。但他腦中只有一個(gè)念頭——跑!跑得越遠(yuǎn)越好!絕不能讓他們?cè)僮飞希?
枯樹林深處,盤根錯(cuò)節(jié),腐葉堆積。孟磐憑借著對(duì)地形的熟悉和對(duì)生存的本能,在黑暗中左沖右突,如同鬼魅般穿梭。他專挑那些荊棘密布、難以通行的路徑,利用粗壯的樹干和隆起的樹根作為掩護(hù),試圖甩掉身后的追兵。
“分開追!他受傷了!跑不遠(yuǎn)!”刀疤臉氣急敗壞的吼聲從后方傳來,帶著被戲耍的狂怒。
腳步聲果然分散開來,如同兩張逐漸張開的大網(wǎng),從左右兩側(cè)包抄而來!
孟磐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失血過多,體力在飛速流逝,視線開始模糊,呼吸如同破舊的風(fēng)箱般粗重。再這樣下去,被追上只是時(shí)間問題!
就在這時(shí),他眼角余光猛地瞥見左前方一處被茂密藤蔓完全覆蓋的陡峭土坡!坡下似乎是一個(gè)深不見底的天然溝壑,黑黢黢一片!一個(gè)極其冒險(xiǎn)、近乎自殺的念頭瞬間閃過腦海!
賭了!
孟磐眼中寒光一閃,猛地改變方向,不再深入樹林,而是朝著那處陡坡亡命沖去!速度提升到極致,完全不顧荊棘劃破皮膚帶來的刺痛!
“他想跳崖?!”身后傳來追兵驚疑的呼喊。
孟磐充耳不聞!在沖到陡坡邊緣的瞬間,他猛地一個(gè)魚躍前撲!身體如同離弦之箭,朝著那被藤蔓遮掩的、深不見底的黑暗溝壑,狠狠扎了下去!身影瞬間消失在濃密的藤蔓之后!
“媽的!”刀疤臉和另一名漢子沖到陡坡邊緣,看著下方深不見底、藤蔓纏繞的黑暗,氣得破口大罵。他們不敢貿(mào)然跳下,只能沿著陡坡邊緣搜尋下去的路。
***
凹洞內(nèi)。
死寂重新籠罩。濃烈的血腥味混合著泥土和腐葉的氣息,令人作嘔。地上,那具被孟磐劈開脖頸的漢子尸體仍在微微抽搐,鮮血汩汩流淌,在冰冷的地面上匯成一灘粘稠的暗紅。另一名漢子持刀守在洞口,警惕地掃視著外面漆黑的樹林,臉上帶著驚魂未定的緊張。
刀疤臉臉色鐵青,眼中怒火翻騰。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體,又看了一眼洞口外孟磐消失的方向,恨恨地啐了一口。隨即,他的目光轉(zhuǎn)向洞內(nèi)角落——那個(gè)被孟磐當(dāng)作武器掄出、此刻滾落在石壁下、沾滿血污和泥土的巨大麻袋。
“媽的!晦氣!”刀疤臉罵罵咧咧地走過去,一腳踢開擋路的碎石。他彎下腰,粗暴地抓住麻袋口的繩索,用力一扯!
“嘩啦!”
麻袋口被扯開,露出了里面被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軀體。
顧臨秋的身體依舊冰冷僵硬,裹在孟磐那件染血的舊棉襖里,只露出蒼白如紙、沾滿泥污的臉龐。左小腿上,那枚猙獰的鐵蒺藜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幽幽的寒光。
刀疤臉的目光掃過顧臨秋的臉,又落在她左小腿的鐵蒺藜上,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冷笑:“哼!果然是這妖婦!命還真大!泡了河水,挨了老子一腳,居然還沒爛透!”他伸出手,粗魯?shù)靥较蝾櫯R秋的脖頸——冰冷!僵硬!毫無脈搏!
“死了?”刀疤臉眉頭一皺,似乎有些意外,又帶著一絲不屑,“呸!還以為多硬氣!原來也是個(gè)短命鬼!”他直起身,對(duì)著洞口的手下喊道:“老三!進(jìn)來搭把手!把這娘們的尸首拖出去!主子交代了,她腿上的‘記號(hào)’……得帶回去復(fù)命!”
守在洞口的漢子應(yīng)了一聲,快步走了進(jìn)來,臉上帶著一絲如釋重負(fù)的輕松。兩人合力,一人抓住顧臨秋的肩膀,一人抓住她的腳踝,準(zhǔn)備將她從麻袋里拖出來。
就在這時(shí)!
一直如同石雕般毫無生氣的顧臨秋,那緊閉的眼睫,極其極其微弱地……顫動(dòng)了一下!
動(dòng)作輕微得如同蝶翼輕扇,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無法察覺!
但刀疤臉正抓著她的肩膀,那極其細(xì)微的肌肉抽動(dòng),如同電流般瞬間傳遞到他的掌心!
刀疤臉渾身劇震!如同被毒蝎蜇了一下,猛地縮回手!眼中爆射出難以置信的驚駭光芒!
“操!!”他失聲驚叫,如同見了鬼一般,連退兩步,死死盯著草堆上那具“尸體”!
“疤……疤哥?怎么了?”旁邊的漢子被他嚇了一跳,不明所以。
“她……她剛才……”刀疤臉指著顧臨秋,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她好像……動(dòng)了一下?!”
“動(dòng)?”那漢子一愣,隨即嗤笑,“疤哥,你看花眼了吧?這都涼透了!硬得跟石頭似的!還能動(dòng)個(gè)屁……”他一邊說著,一邊不信邪地伸手去推顧臨秋的肩膀。
就在他手指觸碰到顧臨秋冰冷肩膀的瞬間——
顧臨秋那毫無血色的嘴唇,極其極其微弱地……翕動(dòng)了一下!喉嚨深處,發(fā)出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如同瀕死嘆息般的……“嗬……”聲!
聲音雖輕,但在死寂的洞窟內(nèi),卻如同驚雷炸響!
“媽呀!!”那漢子如同被烙鐵燙到,猛地縮回手,臉色瞬間煞白,驚恐地瞪大眼睛,踉蹌著后退,差點(diǎn)被地上的尸體絆倒!“鬼……鬼啊!!”
刀疤臉也徹底懵了!他行兇多年,手上人命不少,卻從未見過如此詭異之事!一具冰冷僵硬、毫無脈搏的“尸體”,竟然……還能動(dòng)?!還能發(fā)出聲音?!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他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頭皮陣陣發(fā)麻!
“不……不可能!”刀疤臉強(qiáng)壓下心中的驚駭,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和瘋狂,“裝神弄鬼!老子讓你死透!”他猛地拔出腰間的短刀,眼中兇光畢露,一步踏前,雪亮的刀鋒帶著刺骨的寒意,朝著顧臨秋毫無防備的心口,狠狠刺了下去!
“住手!!”
一聲尖利刺耳、帶著極致的驚恐和難以置信的尖叫,如同鬼魅般,猛地從洞口方向炸響!
刀疤臉的刀鋒在距離顧臨秋心口僅有三寸的地方,硬生生頓住!
他猛地回頭!
只見洞口藤蔓晃動(dòng),一個(gè)穿著深藍(lán)色六品醫(yī)官服飾、身形瘦削、臉色蒼白如紙的中年男子,如同幽靈般出現(xiàn)在那里!他一手死死抓著洞口的藤蔓,身體因極度的震驚和憤怒而劇烈顫抖,另一只手指著刀疤臉,嘴唇哆嗦著,眼中充滿了驚駭欲絕的光芒!
正是太醫(yī)院副院判——張?jiān)手t!他身后,還跟著兩個(gè)同樣嚇得面無人色、瑟瑟發(fā)抖的小吏!
“王……王醫(yī)官?!”張?jiān)手t的聲音帶著哭腔和難以置信的顫抖,死死盯著洞內(nèi)那驚悚的一幕——地上的尸體、噴濺的鮮血、刀疤臉手中滴血的短刀、以及……草堆上那具胸口即將被利刃洞穿的、蒼白冰冷的“女尸”!
“你……你們……你們?cè)诟墒裁矗浚∷潜菹掠H封的‘安民醫(yī)正’!你們……你們竟敢……”張?jiān)手t的聲音因極度的恐懼和憤怒而扭曲變形。
刀疤臉(王醫(yī)官)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萬萬沒想到,張?jiān)手t這個(gè)膽小如鼠的廢物,竟然會(huì)在這個(gè)時(shí)候出現(xiàn)在這里!還撞破了他殺人滅口的現(xiàn)場(chǎng)!
他眼中閃過一絲極其陰鷙的殺機(jī),握著短刀的手猛地收緊!但看著張?jiān)手t身后那兩個(gè)雖然害怕卻明顯是宮中差役打扮的小吏,他強(qiáng)行壓下了立刻滅口的沖動(dòng)。在宮中當(dāng)差多年,他深知?dú)⑺酪粋€(gè)副院判和兩個(gè)宮中小吏的后果有多嚴(yán)重!
“張……張?jiān)号校俊蓖踽t(yī)官(刀疤臉)迅速收斂了臉上的兇戾,換上一副混雜著驚慌和“委屈”的表情,聲音急促地辯解道,“您……您誤會(huì)了!下官……下官是奉盧院判之命,追查逃犯!這……這妖婦的同黨兇悍異常,方才在此地與我等搏殺,殺了我一個(gè)兄弟!這妖婦……這妖婦也早已斷氣!下官……下官只是想確認(rèn)……”
“放屁!”張?jiān)手t看著地上那具還在微微抽搐的尸體,又看著王醫(yī)官手中滴血的刀,再看著草堆上胸口險(xiǎn)些被刺穿的顧臨秋,一股巨大的恐懼和被愚弄的憤怒瞬間沖垮了他的理智!他猛地指向顧臨秋,聲音因激動(dòng)而尖銳破音:“她……她剛才動(dòng)了!我看見了!她沒死!你們……你們是想殺人滅口!是不是永寧坊的慘劇也是你們……”
“張?jiān)手t!”王醫(yī)官猛地打斷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陰冷和威脅,“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永寧坊之事,乃是此妖婦‘妖法’反噬!證據(jù)確鑿!陛下圣裁已定!你此刻胡言亂語(yǔ),污蔑同僚,構(gòu)陷上官,是想步這妖婦的后塵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直起身,握著短刀的手微微下垂,但那雙隱藏在陰影里的眼睛,卻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釘在張?jiān)手t的臉上,充滿了赤裸裸的警告和殺意!
張?jiān)手t被他那陰毒的眼神看得渾身一哆嗦,后面的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他看著王醫(yī)官手中那柄還在滴血的短刀,又看了看地上那具死不瞑目的尸體,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脊椎蔓延至全身!他知道,自己撞破了天大的秘密!王醫(yī)官……是真的敢殺人滅口!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間攫住了張?jiān)手t的心臟!他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一個(gè)字也說不出來。他身后的兩個(gè)小吏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幾乎要癱軟在地。
洞內(nèi)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和地上尸體血液滴落的“嗒……嗒……”輕響,如同死神的腳步聲,敲打在每個(gè)人的心頭。
王醫(yī)官(刀疤臉)看著張?jiān)手t那副被嚇破膽的模樣,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而殘忍的弧度。他緩緩收起短刀,聲音恢復(fù)了往日的“沉穩(wěn)”,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張?jiān)号校袢罩拢耸亲凡秲捶杆隆4搜龐D早已斃命,其同黨負(fù)傷在逃。你方才所見……不過是尸體痙攣,尋常之事罷了。盧院判那里,自有下官去稟明。至于你……”他頓了頓,目光如同毒蛇般掃過張?jiān)手t和他身后的兩個(gè)小吏,“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巴!否則……這亂葬崗里,多幾具無名尸首……也是尋常!”
赤裸裸的威脅!
張?jiān)手t渾身一顫,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氣,雙腿一軟,差點(diǎn)跪倒在地。他臉色灰敗,眼中充滿了絕望和恐懼,再不敢看王醫(yī)官一眼,更不敢再看草堆上那具冰冷的“尸體”。
王醫(yī)官不再理會(huì)他,轉(zhuǎn)頭對(duì)旁邊那個(gè)驚魂未定的漢子使了個(gè)眼色。那漢子會(huì)意,立刻上前,粗暴地抓住顧臨秋左小腿,用一柄匕首,極其殘忍地……連皮帶肉……將深嵌在她腿骨上的那枚鐵蒺藜……硬生生剜了出來!
“呃……”昏迷中的顧臨秋似乎感受到了這撕心裂肺的劇痛,身體極其極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喉間發(fā)出一聲幾乎聽不見的、破碎的呻吟。
鐵蒺藜帶著淋漓的鮮血和一小塊皮肉,被漢子用布包好,遞給了王醫(yī)官。
王醫(yī)官接過那枚染血的兇器,看都沒看草堆上氣息奄奄的顧臨秋,對(duì)著張?jiān)手t冷冷道:“張?jiān)号校碎g事了。這妖婦的尸首……就勞煩你‘妥善’處置了!記住我的話!”說完,他不再停留,帶著那名漢子,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在洞外的黑暗之中。
洞內(nèi),只剩下張?jiān)手t和兩個(gè)嚇得瑟瑟發(fā)抖的小吏,以及……草堆上那具胸口微微起伏、左小腿處鮮血汩汩涌出、再次陷入深度昏迷的冰冷軀體。濃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氣息,沉甸甸地壓在每個(gè)人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