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氏集團頂樓辦公室。
威士忌在水晶杯中晃出琥珀色漣漪，榮辰將香煙擱在鎏金煙灰缸上，挑眉瞥向落地窗外不知何時下起的雨。
“怎么樣啊辰哥，你們倆約會咖啡廳，密談得如何？”關岳喝了一口威士忌，問他。
“你覺得呢？”
關岳轉眸看了看徐航，“這能不答應嗎？你都把溫斯頓藍鉆送給她了，哪個女人看到那么大一顆戒指不動心？”
徐航擰眉，下意識去看榮辰的手指，空空如也。
“我不明白，為什么非她不可？”
榮辰轉動著酒杯，冰塊碰撞聲很刺耳。
“有太多理由。”他的聲音冷得能結冰，指節無意識摩挲著杯壁凸起的暗紋。
關岳嗤笑一聲，“除了她，上哪找那么漂亮的姑娘假扮自己的女友，不是有句話叫假戲真做嗎？怎么也得給自己找個好看的。”
話音未落，關岳就被踢了一腳，威士忌突然潑在波斯地毯上。
“我靠，可惜了一條幾十萬的地毯。”關岳嘆氣，再看向表情陰沉的榮辰，求饒說：“開個玩笑嘛，知道辰哥有心尖寵，不會對其他女人動心。”
“你是對她動心了？”榮辰冷冷地說。
“還行吧，她長得很美，不是嗎？”關岳看了看徐航，用胳膊戳了戳他。
徐航嗯了一聲，“我是覺得她不適合做這件事。”
榮辰起身，走到辦公桌旁，冷光映得他眼底翻涌暗潮：“理由。“
“太年輕，她玩不過曾以倩。何況她現在麻煩事太多，恐怕沒辦法百分百達到你的要求。不如換一個，現在還來得及……”
落地窗外的雨幕模糊了大廈的玻璃幕墻，榮辰將調查報告攤在辦公桌上，紙頁間夾著的照片，申繪大熱天在街上穿著玩具熊發傳單，摘下頭套后大汗淋漓，頭發濕答答粘在臉上，眼里看著的是密密麻麻的兼職招聘信息。
榮辰頓了頓，喉結滾動壓下莫名的驚愕，“我倒覺得這個女人有潛力，有韌性。”
關岳和徐航退出辦公室時帶上了門，彼此面面相覷，心知肚明，這回榮辰的意思更明了。
申繪，就是他最后確定的人選。
厚重的隔音效果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卻隔絕榮辰不了胸腔里翻涌的情緒。
榮辰摘下金絲眼鏡，調查報告上的每一個字都令他不解：拖欠房租、父親住ICU，高昂的醫療費用，甚至還欠下一百萬高利貸。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背負這么大的壓力，卻為了原則不愿與他合作。
指尖無意識劃過照片里她眼下的青黑，記憶突然閃回今晚。
她強撐著得體的微笑，可攥著的手指卻在微微發顫，像一只狼狽又倔強的幼獸。
“有趣…….“榮辰喃喃自語，嘴角勾起一抹憐憫的笑。
他重新戴上眼鏡，修長的手指在報告上圈出關鍵信息，撥通了助理的內線：“安排下去，暗中解決這個人的醫療費用，不要驚動別人。“
合上文件夾時，窗外的雨漸漸小了。
……
經過一晚上的休息，申繪的母親已經恢復了意識。
“怎么送我來醫院？又要浪費錢……”楊文有氣無力地說。
“媽，你別想錢的事了，好好休息。”申繪拉著她的手，努力安慰她。
楊文搖了搖頭，無奈地閉上眼睛。
昨晚上申繪趕到醫院的時候，母親在接受治療，申治灰頭土臉的，臉上還有淤青，她知道那是被追債的人打的。
全家從未陷入這樣的低谷。
向來最有財路的申雪也像是突然被上帝關上了門，無計可施。
申雪拉著申繪苦口婆心地勸，“我說你是不是到這個時候還要犯蠢？你要看著我們家完蛋嗎？榮辰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牢牢抓住這個大靠山，別說欠的一屁股債都不算數，你還能得到比這更多的東西啊！”
申繪低著頭，耳朵里嗡嗡響。
“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的。”
“辦法就在你面前，你給他打電話呀！你現在就打！”
面對申雪的步步緊逼，申繪難以喘氣，“這件事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你以為榮辰是什么人，他是個商人，他不會做虧本的生意！”
“他要我假扮他的女朋友，絲毫不顧及他現任女友曾以倩。只有一個可能，他只是想利用我……去對付曾以倩。”
申繪的語氣越來越冰冷，看著申雪，“曾以倩是大悅集團千金，而我什么都沒有，我要去跟她斗，我就得賭上自己的一切。”
都不夠他們有錢人玩的。
“這樣的賭注，代價太大了。”
申雪聽完都懵了，“……有這么嚴重嗎？誰跟你說的？你是不是自己在嚇自己啊？”
申繪無語地說：“姐，你總說我太單純，我怎么覺得你好像不懂得，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個道理？”
“可，可能你說的有點道理。”申雪支支吾吾的，“那也沒辦法了。知道是個坑也得跳了，我們家就靠你了。”
申繪看了她一眼，認命般點點頭，“爸媽就交給你照顧了，我先去上班。”
申繪的腳步像是灌入了鉛，沉重緩慢地往樓梯走去。
……
公司的旋轉門吞吐著來往人流，申繪一晚上沒怎么合眼，拖著疲憊的身體，頭昏腦脹。
電梯上升時，鏡面映出她發白的臉色，昨夜反復思考——究竟她該怎么做？可有了答案后，她的頭更疼了。
直到電梯門緩緩開啟，她懵懵地被后邊的人往前擠，下一秒撞進一片帶著木質香味的陰影里。
“小繪？”熟悉的聲音驚得她后退半步，抬眸的片刻又被男人扶住了腰肢。
申繪呆呆地望著他，游離的思緒一點點聚攏，凝視著這張臉。
一張，她思念了許久的臉。
一個，她思念了許久的人。
“成燁學長……”反應過來，申繪紅了臉，低聲喊他。
成燁意識到這樣的姿勢不妥，松開了她，淺灰色西裝襯得眉眼愈發溫潤，身上還有著學生時代她偷偷描摹過的清俊。
他的目光掠過她攥皺的衣角：“還以為我看錯人了，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目光灼灼，記憶中的人不曾褪色，再次見面更加閃耀。
……
早上八點十分。
成燁邀請她到公司的餐廳，給她點了一份相當豐盛的早餐。
“多吃點。”頓了頓，他的舉止言談比校園時代更加優雅成熟，氣質也越發穩重。
“好。”
早上沒吃的申繪，喝了一口牛奶，才意識到肚子早就不滿了，她抓起三明治，用力咬了一口。
成燁忍不住笑，“慢點吃，還有時間。”
申繪咽下三明治，問他，“學長，你就喝一杯咖啡嗎？”
“我吃過了。”
“哦。”申繪低頭默默吃著早餐。
成燁注意到她的工牌，“什么時候入職的？”
申繪慌忙拿起自己的工牌，會心一笑：“沒幾天呢。“
成燁忽然笑了，“我們這么久沒見，你還是一點沒變。”
申繪放下三明治，擦了擦嘴角。
“不會吧。我怎么會沒有變化呢？”她慢慢抬眸，對上他溫柔的視線，悸動不已。
成燁注意到她期待又忐忑的目光，唇瓣動了動，“你瘦了點。工作壓力太大了嗎？”
申繪真不知道該開心還是難過。
見到了最想念的人，可她有苦難言。
搖了搖頭，申繪說：“剛入職，說不上壓力。”
成燁嗯了一聲，“剛入職要學的東西很多，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我。”
他一句話就引動了申繪的愉快，“可以嗎？”
“為什么不可以？”成燁笑道：“不用跟我客氣。”
如果說她有什么變化，那就是變得太懂事了，太有分寸感了。
不知道為什么，成燁更懷念從前那個熱烈聰明的高中女孩。
手機作響，成燁接了一通電話，答應了幾句，掛斷電話，他的聲音緩緩落下，“突然有個會議要開，不能陪你吃完早餐了。有空再約。”
申繪猛地起身，“沒事，你去忙吧。”
成燁遠去的身影，比記憶中要高大健壯。
申繪甜甜地笑起來，真好，終于又見到他了。